二月初的未央大陸陰雨綿綿,蕭瑟之風吹得人內(nèi)心慌瘆。
“這鬼天氣,真讓人難受!”未央宮北城門城樓內(nèi),兩名城衛(wèi)縮著脖子蜷成一團,陰雨天持續(xù)近一個半月了,人都要發(fā)霉了。
整條北街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一條瘸腿流浪狗叼起街邊一截尚未被啃完的不知名骸骨隱入黑暗中,頭頂枯枝上一只昏鴉發(fā)出一聲不甘哀嚎,平添幾分瘆人之色……
“大人,小的公主府御膳房六兒奉命出城采辦,勞煩大人通融一下,嘿嘿!”六兒駕著一輛破舊不堪的馬車晃到了城樓下。
“采辦?這么晚了采什么辦?回去回去,趕明兒天亮了再來,城衛(wèi)長有命令,晚上一律不開城門?!背切l(wèi)不耐煩地沖六兒揮了揮手。
六兒忙不迭地蹭上樓來手中拽著一鼓囊囊的物什塞到城衛(wèi)手上:“大人,小的也沒辦法呀!那軍師陸大人就好北陽郡慕雨鎮(zhèn)的‘醉無憂’,這不大晚上的硬逼著小人外出采辦,兩位大人行行好,采辦不及時六兒這小命就不保了。”
兩城衛(wèi)掂了掂手中銀袋遂嘟嘟噥噥跑下去挪開一道門縫:“馬車留下,目標太大容易引起人注意,你自個兒悄悄溜出去,就當沒有見過我們?!?p> 六兒只得抱起一個酒壇側(cè)身擠了出去,心里暗忖:“幸好有這酒壇子,不然還真要壞事?!?p> 城外更顯蕭條,偶爾浮現(xiàn)一點亮光跑近一看竟然是祭奠用的白燭。
六兒抱著酒壇朝北方摸黑趕去,他沒有去過北陽郡,只聽房長提起過說在未央宮正北方。
昨夜睡到迷糊中,突然房長出現(xiàn)在夢里,要他幫忙把蟹王送到北陽郡郡守府往西三十里地的碧幽潭去。
六兒念房長之好,熬到夜里所有人都睡著了才摸出一個酒壇,將蟹王藏了進去偷偷帶出公主府。
原以為駕著一輛破馬車不會引人注目,誰知還沒出城就被攔了,只得徒步趕路。
“嗷嗚!”
突然,黑夜中發(fā)出一聲狼嘯,轉(zhuǎn)眼間數(shù)十頭餓狼幽靈一樣圍了過來,眼中幽火瑩瑩,盯得六兒頭皮發(fā)麻。
“完了,今晚只怕要命喪于此了?!绷鶅壕o緊抱著手中酒壇,想起自己年紀輕輕就要喪命,鼻子一酸蹲在地上嚎哭起來,可惡狼明白不了他心中的酸楚,它們餓啊!
只一瞬,群狼就撲向了六兒,瘋狂撕咬起六兒并不健壯的身軀。
“砰!”
酒壇摔碎在地上,露出趴在碎片中一動不動的蟹王,狼群只瞄了一眼便沒理會了,一塊黑不溜秋的鐵疙瘩肯定比不上六兒血淋淋的肉身。
一炷香不到,六兒就被群狼拾掇得干干凈凈,骨頭都不剩一塊,隨著最后一頭狼離去,蟹王才挪了挪殼四下探視了一番。
良久,蟹王確定沒危險了,才支撐起九條蟹腿揮舞著兩只蟹鉗,在林蕭蕭一絲殘念的指引下朝北陽郡瘋狂爬了起來。
這多一條腿的青蟹果然非同凡響,能從五十只青蟹里脫穎而出成為蟹王,也不枉這多出的一條傲腿了。
蟹王爬山涉水,一路不曾歇息片刻,它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多爬一些路程,天一亮它就只能潛進水底或鉆進巖石縫里藏了起來。
從未央宮到北陽郡隔著千里之遙,蟹王只能晝伏夜出,夜晚還要回避亮光之所,一路可謂艱難萬分。
它也不知道爬行了多少時日,一路上遭遇過猛獸偷襲,也遭遇過夜?jié)O之人捕殺,還倒霉地被一塊不明來歷的巨石砸扁過。
終于,蟹王看到了一絲曙光,殘念中的北陽郡出現(xiàn)在它眼中,這時候的蟹王已經(jīng)只剩下三條蟹命了,一路歷經(jīng)千辛萬苦,千難萬阻,不亞于南市肆里那場轟動無數(shù)人的蟹斗。
北陽郡郡守府往西三十里,蟹王拖著精疲力盡刮痕無數(shù)的蟹體朝碧幽潭沖刺過去。
“撲通!”
蟹王終于抵達了碧水寒潭幽潭內(nèi),它拼命地吸食著潭內(nèi)源源不斷的靈力,自豪地蟹語道:“本蟹王還是很厲害的,怕是蟹界有使以來橫行千里的第一蟹?!?p> “嗡!”
一絲殘念遁入幽壁之內(nèi),虛無飄渺地游蕩了起來,它不知道該去哪兒,意念只將它帶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嗯?那里有一株好漂亮的果樹,看上去蠻有誘惑的,先去歇會吧!”殘念飄飄忽忽地附在了一顆鮮艷欲滴的果實上。
頓時一股清新強大的意念之氣沖散它虛幻之氣,將它排擠出果實體內(nèi)。
看來我得先變強一點才行,殘念想了想朝幽壁深處游了過去......
北陽郡聚靈峰龍隱軍地宮中。
林小蝶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打開一條眼縫,一道迷暈白光刺入眼中,她連忙又閉緊雙眼。
腦袋緩緩清醒過來,已然能意識到手指間傳來的酥麻感,接著身體也漸漸有了一絲感覺,僵直麻痹!
她嘗試著扭動一下發(fā)懵的腦袋,陡然傳來一陣眩暈,她又想試著挪動僵硬的軀體,卻是有心無力。
正兀自琢磨間,腦海中傳來一聲:“真擔心她,都昏迷了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好熟悉的聲音,林小蝶努力適應著幾乎不屬于自己的知覺,再一次嘗試著打開雙眼想瞧瞧說話之人。
刺眼的白光再度襲來,但隨即被一道模糊的陰影給遮擋住了,林小蝶瞬間感覺眼睛舒服多了,她忍不住瞅向黑影,依稀辨識出一具玲瓏之軀。
“呀!你醒了?!币宦晪珊麸柡P切、擔憂、驚喜、不可思議......
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指順著林小蝶指尖輕輕捏揉至玉臂,然后是香肩、脖頸、雙頰、額頭,又折轉(zhuǎn)至玉足、玉腿至小蠻腰,林小蝶終是忍不住了,發(fā)出“咯咯咯咯......”之嬌笑,她怕癢。
“小蝶,你睡了一個月零九天了,我們都擔心死了。”聶小倩熟悉的聲音溫柔軟糯滴入林小蝶腦中。
“我怎么了?”林小蝶茫然不知自己發(fā)生了何事,她記憶還未開始蘇醒。
聶小倩沒有提醒她,如果她真想不起來倒是件好事,這件事擱誰心里都太沉重了,沉重得令人窒息,令人致幻,令人心如刀割。
她記得那一天,一行六人正談笑風生掠向天伐沼澤去完成星宿任務之西方七宿,突然,林小蝶毫無征兆狂吐三大口心血昏厥倒地,嚇壞了眾人。
眾人一路疾馳片刻不曾耽擱掠回地宮求助于六合體諸位前輩,炎無心合六人之力才勉強護住林小蝶心脈,后又喂食其兩顆素心蓮果,隨之林小蝶沉睡過去,直至今日。
林蕭蕭殞落后,炎無心曾派楊沫去過北陽郡,連城門都沒進得去,隨隨便便一個城衛(wèi)實力都強得驚人。楊沫未敢貿(mào)然闖入,照當時情形林默染等人應該潛伏起來了,他便折回地宮,繼續(xù)完成星宿試煉任務。
“你醒來就好了,我們盡快匯合秋不語他們,星宿試煉耽擱不得?!甭櫺≠诲e開話題,盡量不去觸碰內(nèi)心深處那一抹傷痛。
有些東西,不去觸碰,便是為善。
“嗯!”林小蝶乖巧地應允道,不管她想要怎樣,變強是現(xiàn)在最首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