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zhuǎn)眼就到了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
花沅這幾日閉門不出,一直忙著給自己做衣裳,款式都是她結(jié)合前世的記憶做出來的,新穎中透著莊重。
連碎布頭也分門別類的做成錦帕,鞋面,再繡上小花裝飾,很是精致。
那些碎得不行的小塊布渣,也不浪費,都收集好。
將小碎布一層一層的用漿糊粘貼起來。
做好鞋底后,在上面附上一層獸皮,這樣的鞋子耐磨,就算踩到狗屎也不會爛鞋底。
端午節(jié)這日,花沅又磨著冀漾,帶著她出去溜溜。
畢竟人多特鬧,她也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衣裙。
賽龍舟,紹興人俗稱“劃泥鰍龍船”。
泥鰍龍船用于祭神、慶典、競渡,以祈禱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
紹興是水鄉(xiāng)澤國,河道縱橫,江湖棋布,然而觀看最佳景致的地方則在漓渚橋。
漓渚的東面有一座百年古樓,飛檐翹角,描金畫彩,巧奪天工,待上了樓可謂是把景致盡踏在足下,一覽無余。
古樓坐北朝南,重檐歇山,分九重五間三弄,抬梁式與穿斗式相結(jié)合的梁架結(jié)構(gòu),大堂用九檁、七柱,五岳朝天。
不過這閣樓并沒有牌匾,世人皆稱為九重樓。
想要登上九重樓上的賓客,不計其數(shù),然而九重樓有著自己的一套規(guī)矩。
并非有銀錢,夠富貴就能登上去的,而是要看才華,每層樓一道題目,只有答過九題才能登到頂樓。
無論白發(fā)老人,或是智齒小兒,皆可參加,最后的勝出者,還可獲得額外贈予的禮物。
登上九重樓是極為榮耀的事情,足可以炫耀一時。
這么講究的事兒,慕名而來的文人墨客自然不計其數(shù)。
陽光明媚,水光瀲滟。
有一位身穿霜色錦裙,外罩薄紗的女子緩緩走來。
她舉著茜色油紙傘,周身無任何珠環(huán)玉飾,墨色的青絲如瀑布一般瀉下,僅用一條錦帶纏著,隨風(fēng)飄舞。
她揚起油紙傘,露出輕紗遮面的半張容顏。
輕薄的劉海被微風(fēng)吹開,額頭白皙細(xì)嫩,宛若上好的羊脂玉。
眉如墨畫,不染而黛,氣質(zhì)清雋素雅,腰間兩條絲帶垂落,隨著微風(fēng)微微浮動,似乎自帶一股靈氣。
因她尚年幼,帶有幾分少女特有的青澀稚嫩,不過就算這般,也足以驚艷眾生。
可以想象待及笄之時,又會是怎樣的國色天香。
美人見得多了,如此姝秀卻是世間少有。
眾人打量著花沅,眼眸里俱是藏滿了驚艷。
瞬間,她就吸引了人群的注意,成為街上最靚的風(fēng)景。
引起關(guān)注的不僅僅是這女子的美貌,還有她的才學(xué)。
她已經(jīng)答對前面男子未答出的一題了,可是那小廝卻不準(zhǔn)她一個寒門女子入內(nèi)。
這俏佳人不是別人,正是花沅。
今日是端午節(jié),也是冀漾的生辰。
她想給他準(zhǔn)備一份體面的禮物,可是她銀錢不多,聽了九重樓的規(guī)矩,便甩開了冀漾,來碰碰運氣。
就算最后結(jié)果是她技不如人,那她也要盡力嘗試一下,豈能不戰(zhàn)而退?
花沅眉頭微蹙,道“樓上明明坐著貴女、貴婦。又有規(guī)矩說答對題者入,為何寒門女子,就不能進?
若是不能,為何不提前寫明入內(nèi)規(guī)則?”
小廝撓著頭,一臉難為情。
他從沒見過如此嬌俏的女子,若他是東家,自然愿意請進這姑娘。
可他們東家瞧不上寒門女子?。?p> 他只是個奴才,哪有資格讓他家主子為難呢?
于是支支吾吾地紅著臉,尷尬的抓耳撓腮。
見其如此,花沅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有禮道“小女子也不難為小哥兒了,麻煩將貴主子請來,小女子親自與他說?!?p> 說著,花沅又“不經(jīng)意”瞥了一眼那擺在案子上,墊著紅綢的彩頭。
那塊羊脂白玉質(zhì)地純、結(jié)構(gòu)細(xì)、水頭足、油性重,乃絕世的美玉。
羊脂白玉自古以來都被世人極為重視,是玉中極品,非常珍貴。
它不但象征著仁、義、智、勇、潔的君子品德,而且象征著美好、高貴、吉祥、溫柔、安謐的世俗情感。
她要是能拿到這美玉送給冀漾,也算禮尚往來,定會被高看一眼。
如此,她的心腹之路,又能往前邁出夯實的一大步。
不然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她總是矮了人家一頭。
“小姑娘,這不是來玩的地方,速速回去!”低沉富有磁性、略帶沙啞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花沅順著聲音抬頭,一雙玄色繡著不知名鳥兒的靴子映入眼簾,他披著艾青色紗衣,上半身被婆娑樹影擋住,叫她看不清楚他的容色。
她費力的,又瞅了好幾眼。
此人長身魁顏,眉目如刻似畫,外寬而深中,狀貌魁岸,輕搖折扇,完全一副風(fēng)流才子的打扮。
花沅眼睛發(fā)亮。
這人不是榮弘璧?
榮貴妃的長兄大榮閣老,榮安之孫?
這是來南直隸游歷,增長見聞的?
呵呵,小籠包,許久不見!
她們前世也算老熟人了,從他一口氣吃了三屜小籠包,她就給起了個小籠包的綽號。
這貨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她還能不知道?
這塊美玉她拿定了!
待她先給他來個下馬威。
她微微俯身行禮,道“大叔!幾日前小女思索一對聯(lián),很是有意思,不知可否討教?”
“什么,大叔?本公子年方十八!”榮弘璧神情微妙。
原本他眉梢眼角透著漫不經(jīng)心,還流露出傲嬌之氣。
可這會兒臉是真的繃不住了。
他覺得對方就是瞎的!
果然是寒門女,沒見識,沒看他長得這么俊美嘛?
怎么就叫大叔了?
可氣死個人了!
轉(zhuǎn)瞬間,榮弘璧覺得自己失態(tài)了,趕緊又端了起來。
圣人言:天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連圣人都?xì)馀?,他被氣也算尋?!?p> 榮弘璧抬頭望向遠(yuǎn)處,負(fù)手而立。
散漫地勾了勾唇,道“說來聽聽?”
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
哼,世間美貌的女子大多矯情,寒門女子更是粗俗。
她更是矯情里面最為粗俗的女子!
這可是她自找的……
花沅對他的腹誹不知。
但她在心中,也是暗暗地對榮弘璧狠狠地鄙夷了一番。
小籠包早被聲色犬馬給耽誤了。
她面上不顯,還十分的淑女,字正腔圓,道“這對子不過五個字,簡單的緊。
小女子的上聯(lián)是:煙鎖池塘柳。
請大叔指教!”
話落,花沅便謙卑的立在那里,靜待回答。
這對子乃前世與她定親的殷霱出的,可這位國子監(jiān)第一才子,卻也是一個大渣男。
他失信于她已故祖母的囑托,心安理得的娶了花佳。
盜用渣男的才學(xué),她問心無愧,還很解氣。
這對子連幾年后的文人,都對不出,她可不信這小籠包能行。
真以為被花言巧語捧成了風(fēng)流才子,自己肚子里就能有墨水?
但凡有顆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這個樣子。
幸福的閾值不是靠吹捧得來的。
這次的羊脂白玉,她勢在必得,哼哼!
少女為自己的智慧,歡喜鼓舞。
幾個紈绔子弟從樓里探出身子,不由得小聲議論著。
“感覺很簡單呀!沒什么水平,這小娘子大言不慚!”
“嘖!用詞也很尋常!這美人真是自不量力,居然敢找九重樓的麻煩!”
“可惜了這張傾國傾城的小臉了,畢竟寒門女子能識字都是少數(shù)……”
四周的權(quán)貴也都跟著嘲笑了起來,全然不顧花沅就在下面聽著。
一旁的白發(fā)老翁提筆入墨寫下這上聯(lián),搖頭道“這對子看似簡單,但實則在結(jié)構(gòu)上五個字使用五行金、木、水、火、土作為偏旁,欲對出意境佳的下聯(lián)難!”
“水煙、池洼、小塘、與綠柳是鄉(xiāng)間畫作的主體,鎖是靈魂?!?p> “畫中用煙鎖二字描繪濃淡遠(yuǎn)近之美,又與升起的水煙形成動靜之美。
欲對出合乎五行且意境相襯的下聯(lián)來著實不易!”
自認(rèn)為才高八斗的榮弘璧,也愣住了。
他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就紹興這小地方,也臥虎藏龍嗎?
且容他一試。
他閉了閉眼,隱去狼狽,板著臉,唇畔掛著嘲諷,道“小姑娘,這下聯(lián)你能答的出嗎?”
花沅早就猜到這小籠包會這樣問。
她微微轉(zhuǎn)了一下手中的油紙傘,美姿擺得時間有點久,手麻了。
她淺笑,反問道“這本就是小女出的對子,對得出如何,答不出又如何?”
榮弘璧這次慎重了,眸光閃爍。
他思量好一會,才佯裝貴人語遲,上前兩步,正視對著樓下。
“小姑娘,你若對的出,那本公子向你道歉,請小姑娘入堂可好?”
榮弘璧這才給了她一個正眼。
小丫頭半遮面,君憐姮娥,雖是寒門,可通身的氣派和規(guī)矩卻極為出眾。
這般的女子,哪怕站在燕京的幾位長公主身邊,也不會遜色吧?
還有她的美眸,居然和自家姑祖母,有七八成相似!
他家姑祖母是天底下最有福氣的人了。
乃當(dāng)朝寵慣六宮的榮貴妃,美貌與智慧并存。
是引領(lǐng)著他們落敗的榮氏一族,重新走向富貴的杰出領(lǐng)袖。
瞬間,榮弘璧覺得她有點親切。
小丫頭名副其實,是街上最靚的佳麗。
花沅不知他所想,忍住心里的得意。
她故作思索,道“好,上聯(lián)是煙鎖池塘柳,下聯(lián)為秋照銀杏坡。
小女才疏學(xué)淺,還請諸位叔叔、伯伯幫忙品鑒?!?p> 頓時,滿堂鴉雀無聲,只聞這姝麗女子的如詩般聲音,所有人都被這下聯(lián)驚呆了。
這意境也太美了,上聯(lián)朦朧,下聯(lián)明澈。
花沅站在臺階上本就比堂前的眾人高,這回形象瞬間就更加高大了。
榮弘璧不想丟人,就算是輸給整條街最靚的崽,也不是啥光彩的事情。
這次他反應(yīng)倒是也快,對著樓下眾人,有禮的拱手。
之后他又俯瞰花沅,流露出高高在上,而又玩味的笑容。
“今日端午節(jié),鄙人出一謎語,為諸位助興。
煙鎖池塘柳,左有右沒有,若想猜此字,當(dāng)中需加口。打一字!”
花沅矜持地笑笑。
心中暗暗不屑。
激將法,小兒科!
程溁
溁溁來劇透了,與花沅定親的殷霱是魂穿的。 前世殷霱在花沅面前屢次三番炫耀,所以讓咱家沅沅給記住了。 再次強調(diào),咱是大甜文,甜得有內(nèi)含,男女主雙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