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晗這邊正偷偷把車窗搖下來一點縫隙扒著耳朵偷聽,可惜又聽不太真切,他正偷聽的入神呢,根本沒注意到林奚已經(jīng)來到車門邊了,門突然打開差點沒把陸晗給閃下去。
他自認做賊心虛,傻呵呵的尬笑著想打個馬虎眼。
不過陸晗很快發(fā)現(xiàn),林奚好像一點也沒在意他偷聽這件事。
拉開車門以后林奚只是邁步坐進車里,整個人發(fā)蔫,沉默著沒說話,手指下意識的摳弄著座墊上的絨布。
面包車里隱約有一股被陽光暴曬之后散發(fā)出的霉味,再夾雜上汗味,讓人有點惡心。
林奚此刻真實的情緒是挺難受的,要換作別人可能還得掉幾滴眼淚。
不過林奚不會,她是那種小時候淘氣從幾米高的滑梯上撲通一聲摔下來都不會哭的孩子,頂多是呲牙咧嘴的拍拍身上的灰又跑著玩去了。
小時候徒手爬墻頭可能是她做的最熟練的一件事了。
因為剛住到舅舅家里的幾年,她幾乎每頓都吃不飽,林奚就偷偷摸摸的總跑去鄰居家里‘蹭’飯吃,后來被林郁發(fā)現(xiàn),為了這件事她可沒少挨林郁揍。
這期間,有個鄰居和舅舅舅媽家的關(guān)系不好,有一天看見林奚爬到她們家墻頭上面在哪兒蹲著玩,居然也不管是不是小孩子,男人抄起個雞毛撣子對準林奚的位置一把甩飛過去,正打中林奚的額頭,這一下可不輕,她從兩米高的圍墻上摔下來,腦門上瞬間就鼓了個包,半個月才消腫。
那次可能也是太疼了,林奚掉了兩滴眼淚,林郁放學回來,林奚以為肯定又是一巴掌抽下來,干脆也不躲了,整個人有點木木的坐在那里。
她低垂著腦袋盯著面前出現(xiàn)的那雙腳,越等越心慌,正疑惑間她抬起頭,林郁居然哭了,眼眶紅的厲害,那一天林奚一輩子也不會忘了,林郁后來只是輕輕的環(huán)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會好起來的,不會再讓你吃苦了?!?p> 有些東西只能在心里講,林奚今天并不全是因為巫哥難受,世上的一切都有論價,別人對你好,那不是平白無故的,你得有對他胃口的價值,才能產(chǎn)生某種特定的交換。
她難受是因為她又想到了幻境里哥哥身邊的那個男人,很明顯能感覺到哥哥是為他服務(wù)的,有點像她和巫哥的關(guān)系,但直覺告訴她,又不完全是這種單純的上下級。
她不敢去多想,只要深入的去想,她的心就像有只手緊緊的攥著。
哥哥這些年又經(jīng)歷了什么,換來現(xiàn)在的體面風光,又吃了多少苦頭,才留在A城,又發(fā)生了什么,讓林郁沒有來尋找她,是不是失憶了?還是已經(jīng)把她給忘了?
她心里也有忐忑,很復(fù)雜。
林奚承認她有點自私,說回巫哥這人雖然也是個狠角色,可是在這十年里,對林奚也是實打?qū)嵉暮?,真的就像對自己親妹妹一樣照顧,甚至有時候一度讓林奚感覺像父女。
加入黑池有個規(guī)矩,每人都要簽署一份三十年的合同,那種感覺有點像賣身契,在這三十年里不能在別的地方做其他的生意和交易,把每個人圈定只能在黑池里面進行。
林奚一開始也簽了,后來巫哥就把她這份悄悄作廢了。
巫哥的做法讓林奚不附屬于任何人和組織,后來林奚知道了覺得不太公平,也去找過巫哥說這件事,每次巫哥都假裝生氣,告訴林奚如果再說合同的事情就斷了兄妹關(guān)系,后來慢慢的雙方也就都不提了。
陸晗以為林奚還在難受剛才的告別,他躊躇著要不要安慰她幾句。
“走,出發(fā)!”
“???”明明剛才林奚還像霜打的茄子聾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現(xiàn)在突然抬起頭情緒馬上又恢復(fù)了高漲,就像剛才這半個多小時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似的。
“咱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去車廠?!?p> “買車?這不是有輛車嗎?”
“你覺得你這輛快報廢的小馬駒,能堅持帶著咱們開到A城嗎?”
好吧,陸晗承認他這輛小破車是挺愛掉鏈子的,有時候經(jīng)常載著客人就半路拋錨給他惹麻煩,但也不至于是快報廢了吧?
還小馬駒?這怎么說也能裝七個人呢,要不是有它,你怎么拉這五箱貨,不比那些個兩廂強多了。
他承認他是羨慕嫉妒恨,還不都是錢鬧的。
趁著林奚彎腰整理鞋帶,他故意張開嘴巴用口型和氣聲發(fā)泄,反正她也看不到。
誰成想林奚就像后腦勺長了眼睛:“你少在那兒嘟嘟囔囔的,有種你就大聲罵出來,讓我聽聽這些年你都對我有多少意見?”
陸晗又秒慫了:“沒有沒有,從小到大你就一直保護我,我哪敢對你有意見啊,真沒有?!?p> 林奚直起身子靠在座椅里:“我知道你很好奇,又有點怪我,所以今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還疼不疼了?”
陸晗認識林奚從小到大,極少數(shù)能聽見她對周圍人說抱歉,可能是被虐習慣了,都給他整出受虐體質(zhì)來了,這冷不丁的放低姿態(tài)還真是讓他不習慣。
陸晗咳嗽了一下:“內(nèi)個,沒事,你不用道歉,不疼了?!?p> 他說著話又抬起手揉搓了一下后脖頸。
其實那一摔到現(xiàn)在也還是有點不舒服,別再真給他摔出個頸椎病錯位啥的可就麻煩了。
他又想到了光頭腦袋頂上那條迷你鱷魚的紋身。
哎,真是人心險惡、人不可貌相啊。
等陸晗和林奚到了二手車廠,他才知道為什么剛才林奚把他這輛愛車稱作‘小馬駒’了。
因為此刻林奚口中說的那輛車正停在他面前,居然是一輛長度五米寬度兩米的白色房車。
“喂,你哪有這么多錢啊,這車老貴了吧?咱別沖動,算了算了,奚姐你就聽我的將就一下吧,我那輛面包車壞了可以修啊,這車開出去被風吹你不心疼我都嫌心疼,這都是給有錢人開的,你得知道自己啥定位啊,咱們看看得了啊,聽我的,這回我可得說你了,你說說你...”
陸晗覷著時機把林奚拽到一旁低聲勸她,他可不想這幾年辛辛苦苦攢的所有積蓄在最后就只是投到一輛房車上,盡管他在看到這輛房車時也是兩眼放光就差沒流口水了。
“你能不能別老像唐僧似的,磨磨叨叨絮絮叨叨的,我話都沒說完你就自己在那兒臆斷上了,我說這車要花錢買了嗎?”
陸晗被林奚揪著耳朵直吁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