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fā)生的都太迅速,消息太多,當夜松兒在脂陽殿一夜未眠。
武安的反應卻大相徑庭,睡的穩(wěn)穩(wěn)當當。真正的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武安真正是怎么想的,沒人知道。
猶卷心里默默思忖,不知道她是真的一瞬間放下了,還是以退為進,拿仲華做誘餌。
如果是后者,那么故事對仲華是殘忍的,武安和仲華接觸,免不了有情感糾葛,倘若應素對武安真的也有情,三個人就亂成了一團麻線。
這個故事的結局并不好。無論是應素還是仲華,最后誰也沒有留在武安身邊。
第二天,仲華照舊送了禮來,武安沒有再叫松兒扔掉,松兒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焦躁與著急,看著禮盒仿佛看著一個敵人,對武安說:“公主,你不好奇嗎?應侍郎他退婚了!”
松兒顯然是武安與應素的cp飯。
武安拿著毛筆,筆停在空中,墨在宣紙上滴下一個橢圓的大點,她云淡風輕:
“不過是旁人退個婚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當真以為他是為了我?別傻了,不會的?!?p> 松兒說:“怎么不會?公主!你才是在應侍郎身邊最久的人,又那么好,應侍郎怎么會不喜歡你,你忘了嗎?應侍郎在你醒來的時候給你送過禮物的,我當時還記得在坤和殿外,我說你常常暈倒,應侍郎好像是擔心您的,那時我以為是我多想了,不敢告訴你,可我昨晚想到這,越想越覺得,他心里一定是有你的。”
武安眼都沒眨,笑了一下,提問:“松兒,他如果真的喜歡我,為什么只送了一次,就沒有了,之后也沒有任何的表示。”
松兒說:“退婚難道不是表示嗎?”
武安說:“他也許另有隱情呢?也許是怕得罪我呢?”
她看著窗外花紅柳綠,聽到蟲鳴鳥叫,說:”我累了,不想再做這些虛無的夢了。松兒,仲華與應素不同,我與他在一起,他會快樂,我也會快樂。“
說著自嘲的笑了一下:“人生苦短,松兒,你長大些就要明白,人沒必要為難自己?!?p> 松兒明顯還小,急的直跺腳。
是個人都要跺腳,你說夸父如果追了幾百年的太陽,有一天,他真的要追到了,血一樣紅的大太陽就在他正前方,距離他一步之遙,他卻不往前,拔腿就跑了,還覺得自己沒追到,這像話嗎?
松兒明顯是個正常人類,偷偷的爬出來了宮,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武安不質問應素,她也要幫著武安質問。
松兒出現在應府,應府的守門仆從明顯很吃驚,從前就是松兒幫武安送禮物,雖然主子們不對盤,但侍從們不是,松兒貌美伶俐,又親和力很強,應府的下人都很喜歡他,黑黑的守門仆從問松兒:“松兒姑娘,你來干嘛?”
松兒氣勢滔天:“我要見應侍郎?!?p> 守門仆從說:“好,我?guī)凸媚锬ネ▓蟆!?p> 隨后侍從就領著松兒進去了,一路過門經院,侍從將松兒領到了水閣,午后陽光好,應侍郎好雅興,拿著飼料躬著身在喂池塘的魚。
一個小池塘,方方正正,對面就是一條寬闊的路,說是路又比路寬闊太多,那里種了一顆碩大的紫藤樹。
微微風動,紫藤花順著風都偏了頭,一串一串累著,像風鈴一樣轉動,仿佛藏了無數的心事。
松兒單刀直入,她平時在武安面前弱不禁風的,但到底在武安身邊呆久了,嚴肅起來自有一番氣場:“應侍郎,你退婚了?”
應素穿著紅色常服,氣質溫潤平和,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里也是一道風景,他眼睛露出詫異:“你怎么知道?”
沒有半絲慌亂。
松兒不信,又問:“你退婚是不是為了公主?”
應素的雙眸本能的收縮,那里面埋葬的不知道是什么情緒,但那種情緒只維持了一秒,。
他立馬把眼睛裝滿笑意,避開了松兒的視線,看了眼手中土黃小顆的魚飼料,側身往魚塘撒了一把。
底下的魚兒在清澈見底的池子里爭先恐后的往一處游,應素不看松兒,長身玉立,臉龐柔和,說:
“松兒姑娘想多了,怎么會是為了公主?不過是應某的私事?!?p> 松兒說:“你不敢看我,你在撒謊!”
應素回頭,嘴角上揚:“一個人撒謊總是要有好處的,松兒姑娘,我騙你有什么好處?”
松兒無法反駁,急的直在地上蹬了一腳,她眉蹙著,含了秋天的苦水,幾乎要哭了,聲音也抖:”你……你知不知道公主要接受仲郎中了,她是認真的……“
應素的眼睛睜大了,這顯然是他沒想到的事情,他看起來很意外,眼里沒有笑意,甚至夾雜著失落。
也是在這時,應素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武安。
庭院淺綠,武安立在路中央,并沒有看他,她的視線落在松兒身上,沒有看到這樣的小細節(jié)。
跟著武安一起進來的奴仆唯唯諾諾的解釋:“大人,小的……攔不住公主?!?p> 應素沒有表示。
松兒見到武安氣勢立馬小了下去。
武安穿著素色披風,身后只有守門的一個仆從,架勢卻像帶了幾百個打手,眼睛沒有情緒的看著松兒,說出的話冰涼:”你眼里還有我這個主子?“
她從來沒有對松兒說過這樣的重話。
松兒一時惶恐,哆嗦著身子跪在了水閣。
武安抬頭,看到了那顆如夢似幻的紫藤樹,那時候也有這么一顆古紫藤,她注視良久,仿佛疲憊,言語不再披風攜雨,淡淡的對松兒說:“隨我回去?!?p> 松兒連忙爬了起來,小步子走到武安身旁,武安這才終于看向了應素。
兩人中間距離不小,武安看他猶如看陌生人,沒有溫度,她開口,聲音平直,毫無起伏:“打擾了?!?p> 應素凝視她,說:“沒事?!?p> 她沒有跟他那么客氣過。上一次兩人面談的時候,她還在求他,還在歇斯底里的問他,問什么他不愛她。
甚至如果昨天仲華沒有出現,此刻在這里的,不會是松兒而是武安。
但他們此時是公主與臣子的關系,所以,武安的愧疚不大,沒有眷戀的轉身就走。
松兒跟著在武安身后,紫荊香氣淡淡的縈繞在整個園內,隨著人的行動而高低流動。武安走的飛快,很快潔白的衣尾消失在了園門外。
一直到兩主仆消失,應素也沒有動彈,他目送武安離開,在原地怔松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