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站一邊，似乎被忽視了，沒人理它，因為它不是主要犯事人。
站了好一會，它忽然垂頭喪氣向公安局大門外走去。
畢竟不是它開車，出車禍跟同車人是沒關(guān)系的，它也沒責任。
至于那個人怎么會掉下車的，也沒人問它。
邱姓警察若有所思地看著它的背影，莫名覺得看出了那么些悲涼的意味，大概這起車禍驚震到了它。
人類總是物傷其類。
而人生又總是意外不斷，永遠沒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塔爾不想回去，就在街上如孤魂野鬼般游蕩著，它看來心情極度不好，每個人都笑著說著從它身邊過去。
塔爾望過去，每個人都從它眼前一掠而過，如浮光掠影，卻又沒人在它眼中可以停留下身影，這刻，它讓自己成了虛無的空洞。
只到路邊一聲車喇叭響，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塔爾轉(zhuǎn)首，又是陰魂不散的哈戈。
黑車停路邊，哈戈轉(zhuǎn)首搖下車窗，對人行道邊的塔爾淡然笑著，看來與塔爾是從未有過任何生死相斗嫌隙的泰然自若：“你去哪？”
塔爾掃了他一眼，又一眼，然后忽然走近來，一聲不吭，去拉開了副駕駛門，徑直坐了進去，關(guān)上車門。
哈戈似乎倒似很意外，以前每次他叫塔爾上車，塔爾都躲避唯恐不及，從來不上去，似乎知道他不懷好意，不愿上當，這次卻很主動上來了，也太奇怪了，難道忽然不怕他了？
哈戈密封了車窗，研究性地看著它：”出什么事了？你是被男人甩了還是被男人遺棄了？”問的反正就似是不希望它好，塔爾看來失魂落魄。
塔爾也沒生氣，怔忡了一會，反譏著：“你不是鬼嗎？為什么老是大白天也會出現(xiàn)？”
“這世上就沒有鬼，你見過鬼長什么樣？”哈戈反駁地說，墨鏡后的目光掃了它一眼，嘴角輕微一扯。
“你難道從不照鏡子嗎？鬼長的就你這樣?！彼柊琢怂谎邸９赀@蒼白的臉，刀削似的唇，削瘦的臉頰，假頭發(fā)，大墨鏡，看著十分怪異，
哈戈居然真的對車內(nèi)后視鏡看了下，臉上皮膚抽搐了一下，沒說話。
當然塔爾說的他也并不生氣，他們一族與所有異星族一樣，并不關(guān)心自身顏值。
但是即使斗嘴，塔爾似乎眉眼間都有一絲愁郁色，看來悶悶不樂。
“我想去一個地方。”塔爾忽然開口說。
“那你跟我換個位置。”哈戈不以為意地說，他并不過問塔爾要去哪。
然后他停下車，與默許的塔爾換位，車由塔爾來開。
哈戈坐在副駕駛座高高地翹著自己雙腿搭到了車前方臺面上，雙手臂枕上后腦，一派舒適，眼角掃著塔爾：“以后你當服從于我，我會很樂意?！?p> 塔爾眼望車前方，目不斜視，嘴里隨口問著：“為什么？”
”屬下服從主人很正常?！惫晁戚p笑著，看現(xiàn)在塔爾己經(jīng)是他的手下了，自我感覺良好。
塔爾翻個白眼，啟動車子，當然也不承認哈戈的單方面的屬下之說。
“你的屬下很少嗎？”
“我不介意多你一個?！?p> 塔爾聽而不聞，一邊又問著：”我很奇怪你有駕照嗎？”
”你覺得我需要人類的駕駛執(zhí)照來證明我會開車？”哈戈嗤之以鼻，神態(tài)倨傲。
就算有警車追查他的車，基本都會跟丟，哈戈自有藏匿技能。
“我也沒有駕駛證，所以我也可能不小心會把車開到河溝里去?！彼柭辉谝獾卣f著。
哈戈選擇忽視它的話，聳聳肩，塔爾當然不會真的這么做，他很篤定，而且塔爾也威脅不到他。
塔爾手握方向盤在行進的車龍中穿插，右轉(zhuǎn)右繞，技術(shù)嫻熟，有時堪堪從別的車邊僅僅幾厘米之差掠過，驚得那些司機嚇出一身冷汗，忍不住頭伸出窗外怒罵。
后來就有了女司機開車不靠譜的傳說。
塔爾聽而不聞，哈戈看來也并不介意，任它亂開，如果塔爾找死，出了車禍，也正好可以如了他的意。
也沒有多久，縣城也就那么大，塔爾車速也很快，很快就來到那條路邊停下，它曾降臨的地方。
當初那一片未完工的建筑，短短時間內(nèi)，工程迅速，己完工兩三棟樓，己開始貼出巨幅賣房廣告，紅色條幅巨大而醒目從高大的樓頂上垂掛下來，在北風中霍霍。
”我以為你要回新元?！惫暧幸蓡?。不過這里己位于仁豐縣邊緣，順這條路也是出城路。
“我第一次來地球，就從這里降臨的?！彼枓咭曋巴馑蹬R的地方，曾經(jīng)的路邊已砌上綠化帶。
人們總是樂于改造所有的空地，這里修路，那里建樓，這里種花草，那里修公園，有改不完的建造規(guī)劃，環(huán)境時刻在改變中。
哈戈似有觸動，笑了下：“以楊明華的形體？”
“不是?！彼栄壑惺腔貞浀纳钏?，一個地球女孩艾木石撿起了它，現(xiàn)在它卻成了艾木石的同類型形態(tài)，一個地球女孩。
以前它是楊明華時一心想和艾木石在一起，當它現(xiàn)在是安彩秀時，它卻又隱隱希望和米達在一起了。
也許是米達以前經(jīng)常對它威逼利誘的原因，但米達在它成為安彩秀后至少對它沒再欺壓了，但一樣在一起就會鬧不合。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卻感覺變了？
就是從那天下雨，米達撐傘送塔爾回家，而米達也并未拒絕塔爾用冷的借口與他相擁開始的。
安德警告過塔爾，不要作繭自縛，一旦啟動芯片程序服從指令，米達將會是它的主人，這己將預示地位不平等了。
實際他們與塔爾接觸交流，也從來都不在一個對等的位置上，即使他們看起來平易近人，但他們與塔爾之間有明顯的差距，塔爾對他們的意義大概更多只是一個聯(lián)接線，一個智能Al，一個行走的芯片人。
即使哈戈也希望塔爾可以為他所用。
在高于人類的智慧存有眼里，塔爾大概就是一個不具備活的生物體特征卻又可以利用的工具。
塔爾眼神閃過一絲黯淡。
“那時一定是我沒看到，我手下未盡責，在我的地界，居然讓你混入了地球。”哈戈斜睨了它一眼，如果當時它的手下發(fā)覺快速，只怕會半路就阻截了。
塔爾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上次從它母星yed星來的飛船就被哈戈派人驅(qū)趕走了。
后來塔爾再也沒有看到過它母星的飛船，也許是因為那個星族不喜歡來地球，所以也并不光臨。
畢竟宇宙那么大，可以去的星球文明有很多。
他們也許更喜歡光臨那些科技更先進，精神更純粹的文明星球。
所有星球生命都仰望比其自身更高能量振動的存有。
“我以后也只能一直在地球上呆著，你沒辦法驅(qū)逐我出去了?！敝辽偎柕拇_現(xiàn)在是地表人類形式。
“那是?！边@倒提醒了哈戈，忍不住嘲諷著：“你都準備在地球留下你的后代了?！?p> “他是來自安家的血脈，具有生而為人類的基因，并不是你想的異類?！彼栠t疑了下解釋說。
“哦?！惫昴R后目光閃動，倒也并不追問下去。
“你今天看來有點不對?！背聊藭觐┲哪樕?。轉(zhuǎn)換話題，塔爾象有心事，一臉失意。
“是不是想男人了?！惫曜旖且怀?，嘲笑著，。
“我殺人了?！彼柨磥碛心敲葱┫?，忽視他的嘲笑，忽然這么說著，它心里很難受。
“如果那人不想死，你也殺不了。”哈戈不以為意，并不為塔爾的這個自述有任何驚人反應。
“我知道，可是他死了。”塔爾垂下頭，近乎悲傷地低叫著。
“死就死吧，你不也死過？你看你現(xiàn)在也好好的?！惫瓴恍贾?。
塔爾以前是楊明華，現(xiàn)在是安彩秀。
如果塔爾為這個糾結(jié)，倒讓他意外了，對哈戈來說，人類死亡從來不是大事。
只因他們相信明天總是會到來，生命從來沒有什么真正的死亡。
“可是他死了?！彼栐俅沃貜蛷娬{(diào)，它心里不舒服。
“那你去陪葬？”哈戈聲音忽然厭煩，就好象塔爾是個小孩子，正在無理取鬧。
“我不想殺人?！彼柵踝×祟^，繼續(xù)強調(diào)。
當時它不但意念開鎖車門，在車轉(zhuǎn)彎那一瞬，趁著申大元撲過來的那個沖勁，趁勢把那個肥頎的身子那么輕輕一推。
如果是一般女孩，自然也沒那么大的推勁，但塔爾以能量貫出的力道，卻不是那個申大元可以抗衡的，讓他完全無法掙扎的，直接撲跌而出車外。
那畢竟是很好控制的人類。
一切都剛剛好，芯片程序計算計劃不差分毫，就這么讓申大元出了意外而亡。
它現(xiàn)在還能感覺到那人令人厭憎的沉重呼吸，對女色充滿欲望的臉上紅痘泛光，滿眼的興奮渴望，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那人一動不動，成了車輪下的死尸。
塔爾卻開始為自己的行為受到驚嚇，當它越來越象個人類，卻開始對人類下殺手了？
它既不能歸屬于高級智慧生命，卻又無法完全融入人類群體中。
“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這個不奇怪?！鳖D了一下，哈戈輕描淡寫的說。
這令塔爾心里一震，脫口叫出：“不?！彼粫贇⒌诙€人了。
“你看，你也具有邪惡的潛質(zhì)?！惫耆魺o其事地點評著，然后毫無理由的嘎嘎大笑。
那刺耳的笑聲令塔爾如受煩擾，捂住了雙耳，它不承認它也是邪惡。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怎么換身體的？給你換個身體也許會讓你好受點?！惫暧珠_始了打起主意，他在塔爾這里已經(jīng)耗了不少時間了，這令他不耐煩。
這讓塔爾一下子從殺人陰影里走出來，警覺地看了他一眼：”我還不想換?！?p> “你這個身體有什么好？”哈戈充滿輕視著：“現(xiàn)在看不出來，再過兩個月，你會感覺越來越笨重，行動也會不便，大肚子挺著，礙手礙腳?！?p> “我愿意?！彼枅?zhí)拗著。
“可是你殺人了，這個小孩將是殺人犯的孩子?！惫昀^續(xù)不留情的打擊。
“我不會告訴他這件事?！彼柕吐曊f，而且那時它也已不再有這個身體，也沒機會跟這個小孩說了。
哈戈以手輕撫下巴，似乎在思考，也許在思考應該怎么對付塔爾，它總是油鹽不進，死腦筋，令哈戈無可奈何。
每次哈戈對塔爾下殺手，那兩個討厭的傢伙總是能窺見，知道塔爾會落在什么處境，而即時出現(xiàn)，他們擁有靈視力以及預見的技能。
“你為了什么殺人？”哈戈有那么些好奇。
他知道塔爾性格平時還是比較堅韌溫順忍耐的，很少有什么事能令它真的發(fā)火。
這也是哈戈認為它很好馴服，想要收做己用的原因。
“他對我無禮?！彼柕驼Z。
“其實天下的人類男人都一樣?！惫旮赂滦χ瓦@么件見色起意的小事居然讓塔爾殺人了？
“我不喜歡?！彼柟緡?。
“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不然你這小孩哪來的？”哈戈嗤笑，人類男女接觸交合才會有后代。
“那不是我……”塔爾否認著。
“嗯？”這倒令哈戈意外，看著塔爾，眼神閃動，緩緩說著：“看來你很冤啊，沒嘗過人類男女情愛，你就背上這么個小孩了？”他似乎越想越好笑，又忍不住嘎嘎嘎大笑。
“閉嘴。”塔爾只覺尷尬，打開車門下車，不想再跟哈戈待一個車內(nèi)，不想爭辯這件沒意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