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孟柏趕到時他有些意外,本以為也就四個人……結(jié)果這里一行有十來人,但現(xiàn)在的情況,其實也超乎孫靜嫻的預料。
就像是連鎖反應(yīng),孫靜嫻本想只拉上孟柏一起出來,在扭捏的和自己的學伴說了下后,就演變成了拉上格林,林姿,她的學伴,各路背景板紛至杳來……到了最后隊伍擴大到十來個人,這才等來孟柏。
“學長……不好意思?!?p> 孫靜嫻眼神帶著歉意望向孟柏,那天在舞會她留意到了孟柏不時的揪衣服,眼神亂飄,而且提出散步……由此猜想孟柏應(yīng)該緊張,而且不喜歡人多的場合。
“道歉干嘛?”
楞了一下,有些摸不清頭腦。
“今天穿的這一身很漂亮?!?p>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道歉,不過孟柏笑著夸贊了下她的著裝,想換個話題,以此緩解尷尬。
這身打扮確實很合理……孫靜嫻換了一身高束腰的卡其色印花連衣裙,盡管身材還是矮小,但看起來比例就優(yōu)越許多,截取頭和腳完全可以裝高挑,去騙贊的水平。
對比之下,想到宿舍的幾個牲口孟柏就蛋疼,他在當練習生后才知道男生也要做這么多保養(yǎng)和用各類化妝品,打理頭發(fā),護膚。侯云海還為了追女生下功夫捯飭自己,另兩個就萬年不變的運動服,衛(wèi)衣,牛仔褲,運動鞋子……
“就是PUA的也會下功夫打理自己吧……”小聲逼逼。
“怎么了學長?”
“沒事~”換上了陽光笑容。
……
雖然天氣陰沉。但泰晤士河的兩邊來來往往的仍有許多散步者,垂釣者,各處的綠地公園也不乏有親子一家出游玩樂,戶外露營者安營扎寨。
極目遠眺,威斯敏斯特教堂和大本鐘相得益彰,迎面吹來微咸的海風,水面寬闊,清澈的河水在今日的風吹下也略顯湍急,河畔中央航道繁忙,船只往來,川流不息,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倫敦塔走去,孫靜嫻的學伴及時送上助攻,帶走了格林。
實際上這些天格林在和孟柏的廝混下,也開朗了許多,這會兒更是被吹捧了幾句就找不著北,干脆走在最前面充當帶路黨,負擔起導游的工作。若不是缺少統(tǒng)一的小旗子和旅行帽,這些人完全就是一個小型旅行團。
孫靜嫻和孟柏落在了最后,靠近河邊的是人行道,孟柏讓孫靜嫻往里靠了靠,自己走在臨近自行車道的地方。
本是習慣之舉,但在孫靜嫻眼中又是小星星……太紳士了,不愧是學長……
兩人就著沿河兩岸的風光互相發(fā)表看法,欣賞點評,倒是輕松閑適,享受著這難得的休閑時光。
而在經(jīng)過一個紅綠燈口時,兩人忽然意識到前方的幾人都停了下來。
“怎么了?”孟柏有些不解,前方傳來沸沸揚揚的爭吵聲,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還有人爬到了路燈上勾著頭看熱鬧。
“在鬧罷工游行呢……堅決反對裁員?!币粋€好心路人補充道,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我想起來了?!泵习匾慌哪X門,這也是個最近的英國熱門事件,自己或許可以蹭蹭熱度,硬湊和這個有關(guān)的歌曲。
“啊,那我們要不要繞路走?”孫靜嫻看著周圍的人員聚集有些害怕,往孟柏的身上靠了靠。
“那先找他們會合吧?!?p> 周圍人太多太擠,急切的想要趕緊追上他們,孟柏只能拉著孫靜嫻的手,用力往前擠開人群,全然沒注意后面的孫靜嫻的臉色鮮紅如血。
好不容易一行人挨到了一起后,迅速達成了共識——繞路。
……
“這里就是倫敦政經(jīng)學院……吉姆哈克可是這里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
“那是誰?”
“額……一個小說人物?!?p> 在經(jīng)過LSE的時候孟柏不小心說漏了嘴,不過好在孫靜嫻也沒要刨根問底的意思。
附近的小巷犬牙交錯,頭上還有著拉設(shè)的老化電線,鐵制的紀念牌與人物銅像斑駁不已,提示著這里曾經(jīng)作為工人運動的主陣地,過去所擁有的輝煌經(jīng)歷。
而在即將走出小巷時,孟柏聽到了遠遠傳來的口號,就在不久之前他們才剛剛聽過。
“怎么又遇到他們了……”一個人小聲嘟囔道,一些人也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這些工人的游行目的在他們看來和他們無關(guān)。
“這里已經(jīng)沒法繞路了……”格林翻看著地圖,眉頭皺成一團,不過看到每個人在走了這么久之后都有些疲倦,就主動提議道:
“要不我先去給大家買點飲料和冰淇淋?大家在這里休息一下?等他們過去再說。”
孫靜嫻的學伴立刻附和表示同意,幾個想要買東西紛紛報給了格林,最后一個男生和格林一同去街口的小巷。
此時的臨街小巷已經(jīng)被塞得滿滿當當,到處都是人擠人,游行隊伍前進速度遲緩,行動逶迤,但參與者各個神色狂熱,舉著各種涂鴉的牌子,臉上畫著油彩,孟柏還看到有人干脆裸奔,直接在身上畫著油彩……
“哪里有些不對……”看著密密麻麻的游行人群,孟柏感到有些心悸,眼皮子也不斷的跳,或許是第六感的警示,但不知會發(fā)生什么。
格林和那個男生兩人鉆入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見。
……
在等了四五分鐘后,人群明顯稀疏了起來,肉眼可見能夠見穿插過去,而不是跟著挪騰。
“電話也打不通……是人太多沒聽到么……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吧?!?p> 幾個人坐在一邊談笑風生,而孟柏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明顯,便利店只有街口一家,他打算過去看一看。
“我也和你去,學長?!?p> 是誰大家都知道的!
孟柏點了點頭,兩人趕到街口處,大約還有四五十米遠,就看到便利店的自動感應(yīng)門,透過大門看到格林和那個男生正在結(jié)賬。
“格林!”
孟柏大聲呼喊,揮舞著雙手。
格林似乎心有所感,朝這邊看了過來,微笑著比了個OK的手勢,在結(jié)完賬后和那個男生一前一后的出來了。
稀疏的人群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游行隊伍即將穿過這里,穿過這些人就能趕來會和。
兩人拎著東西走的并不快,格林張大著嘴,似乎在呼喊著什么,但好像被風所阻隔。
一剎那孟柏覺得畫面和時間都似乎凝滯了下,隨后就像相片被寸寸割裂。
一絲紅光瞬間爆發(fā)開來,填滿了整個便利店,一聲巨大的轟鳴后無數(shù)的支架,磚瓦隨著爆炸激射開來,粉塵淹沒了天空,隨之一股熱浪迅速席卷而來,眼中世界只剩下灰色和紅色兩種顏色,隱隱約約看的到一些人影在煙霧中扭曲著,變換成詭異的造型,尖叫聲,怒罵聲,哭喊聲此起彼伏,也聞到焦灼炙烤的碳化味道,吸上一口就咳嗽不止。
“格林?。?!”
空氣在顫抖,仿佛天空在燃燒。
天空中傳來巨大的轟鳴,陰云終于有了動靜,暴風雨傾瀉如注,潑灑在這座憂郁的城市之上,似乎想要澆滅今日的悲情與裂痕。
……
傍晚,國王醫(yī)學院,窗外雨滴時斷時續(xù),微風細雨,顯得格外清涼。
急救室外的通道幾乎被填滿,到處都神情悲哀,一臉迷惘的家屬在這里等候,不時有人低頭啜泣,醫(yī)生與護士步履矯健,穿行于各個搶救室之間,運送物資藥品,送出暫時控制住病情的病人,或是通知訃告。
一間占地較廣的急救室外,這里如今有著孟柏一行人,趕來的帶隊老師,學校的領(lǐng)導,以及格林和另一個男生威爾的父母,不遠處的電視機播報著新聞,大多都在說今天下午的事情,一個醫(yī)生正在不斷調(diào)臺。
“BBC緊急快訊:今天下午2時30分位于LES門前便利店發(fā)生一起爆炸事件,共造成12人死亡,其中兩名兒童,77人受傷,其中重傷25人……”
“路透社播報……”
“政治局勢分析專家指出,今天的這一恐怖事件是有預謀針對罷工人群的惡性事件?!?p> “目前暫無恐怖組織聲明對此事件負責……”
“在英參與活動的華國女歌手馮妍表示對受害者的關(guān)懷同情,祝愿他們早日康復,并捐款10萬磅加入災后重建……”
所有節(jié)目都緊跟時事,那個醫(yī)生感到有些無聊,在他準備關(guān)掉時,突然在主持人下方插播了快訊。
“緊急播報:北愛爾蘭共和軍宣稱對此次事件負責……”
……
學校的領(lǐng)導正在安慰兩人的父母,威爾的父母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而格林的父母雖然沒有這么夸張,但也神情凄哀,面如死灰。
見到他們的痛苦之色,孟柏的心里發(fā)堵,有些事硬要說也有那么些關(guān)系,比如今天的出來游玩,究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又或是孟柏堅持不出來,是否格林也不會出來,是否會避過這件事,還是格林強烈要求孟柏出來和他無關(guān)。
總之孟柏還是多了些負罪感,也被雙方的父母的悲痛所感染而公情,此外更重要的還是格林與他相處了十多天,兩人作為學伴彼此關(guān)系融洽,交流并無隔閡。
急診室的燈還在閃爍,說明還沒有結(jié)束搶救,孟柏心里默默念叨著各路可能的神佛上帝,為格林和威爾祈福。
在剛剛他就問過系統(tǒng)是否能救回來或是有特效藥之類,系統(tǒng)只是沉默以對。
孫靜嫻和林姿坐在另一張長椅上,一個老師也在,兩人都在安慰孫靜嫻,畢竟她也是直面爆炸,帶來的血腥畫面沖擊對她影響很大。
“謝謝你們……我好很多了?!?p> 孫靜嫻面色發(fā)白,語氣很沙啞,把頭靠在林姿的肩膀上,沒幾分鐘就睡了過去。以睡眠來緩解內(nèi)心的恐懼,她還沉浸在恐慌之中。
“啪!”
急診室上的綠色熒光燈熄滅,幾個護士魚貫而出。在他們開門的瞬間所有人都起身湊了過去。
“家屬是哪位?”
護士看到這么多人語氣有些不耐,不過在看到被眾人讓開的幾位父母的臉色,護士不禁有些同情。而幾個老師已經(jīng)幫忙拉住他們的肩膀和手,擔心有不好的消息傳來,他們腿腳支撐不住。
“叫威爾的男生……鎖骨斷裂,左脛骨斷裂,大出血現(xiàn)在都控制住了……等待后續(xù)接骨?!?p> “而格林……”
護士語氣有些不忍,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左腿小腿保不住了?!?p> 格林的父親身體晃了晃有些難以支撐,而格林的母親直接癱坐了下去,淚流不止。幾位老師手忙腳亂的把她安置在椅子上。
“命還在就好……”
格林的母親臉上的哭和笑混作一團,痛苦和慶幸的情緒雜糅在一起,直到淚水流到嘴角,章助理連忙抽出衛(wèi)生紙幫她擦拭。
護士也見怪不怪,對于兩人的反應(yīng)也有預料,所以對還能支撐的住的格林父親說道:
“家屬來這邊簽一下字吧?!?p> 沉重的點了點頭,格林的父親步履緩慢,似乎走幾步也要栽倒的樣子,汪明本打算松手又連忙握住他的肩膀。
“護士,我想問……我什么時候能見到我的兒子。”格林父親的語氣也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只是在強忍著支撐。
“要到明天了,他的情況你懂得,還需要觀察……”
這一行人漸行漸遠,而所有對話都明明白白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之中。
“媽的!”
……
老師們倒沒有指責十來個人亂跑之類的,都這么多人了誰想到會遇上這種突然襲擊?而且擔心這件事給他們造成心理陰影,所以打算持續(xù)跟進留意每個人心理狀況。
晚上八點多,一行人回到了公寓后,汪明打了個呵欠,讓大家都早點休息,不用擔心其他的事。自有學校和老師,保險公司會處理……
孟柏沉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手機里一大堆未讀消息,有丹尼爾的,有新認識的學弟學妹的,這些人沒有去醫(yī)院了解的不多,大多都是問一下他的情況和安全。孟柏一一回復之后癱倒在床上。
除了憤怒,痛苦,同情與自責與關(guān)心外,他還覺得自己很無力,在舞臺上雖然感覺自己能掌控雷電,但遇到這些意外事故,輕松就能奪走性命的事,他真遇到了也是無力反抗的。
躺了不知多久,孟柏覺得自己恢復了些力氣時,手機提示有了新消息。
是嚴蕓棠發(f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