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她的過去
她扭頭,用最赤果的目光看著他:“你大概也知道,我從小很不幸吧?!?p> 陸啟然沒說話,只是車速緩緩降了下來,周圍的車輛也跟著降下速度。
秦羽落撐著下巴,身體傾斜到陸啟然的方向,目光漸漸迷離:“我媽跟我爸,是我姥姥包辦的婚姻?!?p> “我媽年輕的時候,很漂亮,很多人追求她,但她聽了我姥姥的話,嫁給我了爸爸,因為我爸學(xué)習(xí)好,我姥姥覺得,學(xué)習(xí)好的人,將來有出息。”
“可惜事情正好相反,我爸年輕的時候考上過大學(xué),但是因為家里沒有錢,所以沒能去上,就一直在家里幫忙干活,后來我媽就嫁給了我爸,本以為,以后兩個人能好好過日子。可是結(jié)婚當(dāng)晚,他們就被我舅舅給掃地出門了?!?p> “結(jié)婚當(dāng)天,他們連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從新婚當(dāng)天,他們的婚姻悲劇和我的悲劇,就已經(jīng)開始了?!?p> “我出生之后,家里雪上加霜,我爸雖然學(xué)習(xí)好,但老祖宗有句話說的很好: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爸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家里一切都要靠我媽,有哪個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這么窩囊,所以家庭戰(zhàn)爭爆發(fā)了?!?p> “他們從一開始三五天打一架,到后來天天打,最后演變成個張嘴就打,連我,也變成了戰(zhàn)爭下的犧牲品,”秦羽落的鼻尖漸漸酸澀,卻還在說:“我媽開始覺得我是拖累,因為我,她連再找個好人家嫁了都不能,一個結(jié)了婚還有個孩子的女人,終究比不得清清白白的大姑娘?!?p> “而我爸也遷怒于我,覺得我跟我媽一樣,不是好東西,也嫌棄他。這種情況從我媽離開家之后,變得越發(fā)嚴(yán)重?!?p> “我媽跟我爸離婚,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周圍鄰居都說,我媽攀上了別人,跟別人跑了?!?p> “從那以后,我就再沒過過一天好日子,那時候我姥姥還在世,姥姥的家離我們家不遠(yuǎn),她每天都到我家來,我爸打我的時候,她會沖出來保護(hù)我?!?p> 說起姥姥,秦羽落流下了眼淚:“我十歲那年,姥姥去世了,再也沒有人能保護(hù)我,我爸就更加肆無忌憚的打我罵我?!彼吭谝伪忱?,安靜的任由眼淚垂落。
“我曾經(jīng)很恨他們,恨他們?yōu)槭裁瓷挛遥匏麄優(yōu)槭裁从诌@么對我,到現(xiàn)在,我依舊都不明白,但我已經(jīng)不需要明白了?!?p>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車廂里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秦羽落擦干眼淚,曾經(jīng)以為壓在心頭的大山,你翻開它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也不過就是寥寥幾句話,其實一個人的人生,如果化成文字,也就只有寥寥幾頁而已。
說出來之后,她竟然也沒有了那種壓在心里時,沉甸甸的喘不過氣的感覺。
陸啟然只能看到車窗上,她平靜到無波無瀾的臉,他當(dāng)然調(diào)查過秦羽落的過去,但只限于秦羽落跟蔣夢哲之間的一切。
也許她說的顛三倒四,很多地方都說的不清不楚,但陸啟然還是從她荒涼的語氣里,聽到了她的心。
他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他也從來不會安慰人,他是一個強(qiáng)者,一個強(qiáng)者的人生里,只有縱橫捭闔的征伐和統(tǒng)治。
如果他是秦羽落,他恐怕早就在第一次挨打的時候,就會拿槍崩了那個敢對他動手的人!
他沒辦法理解秦羽落為什么要隱忍那么多年,自然也不會對她自己造成的悲劇,有任何的憐憫和同情。
他只是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童年經(jīng)歷,造就了這樣的秦羽落,時而癲狂的像個小精神病,時而平靜的像是超脫世俗。
“都過去了?!彼荒苡眠@樣中規(guī)中矩的話語,來做最深沉的安慰。
“是啊,都過去了……”奇怪呢,她會跟他說自己的過往,這些,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不過,他真的是個不太合格的聽眾,連安慰的話,都這么吝嗇:“陸啟然,你也是個不懂愛的人呢?!?p> “我不需要懂。”
他是不懂愛,他也無需懂。
秦羽落扯著沉重的嘴角:“是啊,你有那么多人愛著,還真是有恃無恐呢?!彼悬c(diǎn)羨慕啊,因為她,沒有呢。
“秦羽落,正常點(diǎn)。”她這幅樣子,他一點(diǎn)都不習(xí)慣也不順眼。
“我挺正常的啊?!边@真的是她最最正常的狀態(tài),甚至比任何時候都要正常,心無波瀾,無悲無喜,說自己想說的做自己想做的,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跟一個人相處會有這么舒服的感覺。
這是連孫雨菲和葉彎彎也給不了她的感覺。
“你不正常?!标憜⑷粡?qiáng)勢的道。
“那只能說明,你也不懂我。”
“我懂你干嘛!”他是很閑么!
秦羽落沒說話,他說的對,他不需要懂她。
“你要是想哭就哭,想喊就喊,這么憋著再把自己憋成精神??!”
“陸啟然,”她輕喚他:“你知道什么叫奢侈么?!?p> “哦不對,”這么問錯了,陸啟然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人之一,她要問的是:“你知道有些情緒的擁有,是一種奢侈么?!?p> 她料想陸啟然也不明白,其實在某些方面,他跟她一樣,都是空白的。
秦羽落說:“當(dāng)某一種情緒伴隨著你長大之后,這種情緒會變得麻木,變得像是身體的一部分,然后你會漸漸的失去感受這種情緒的能力,就像是天生就缺少這種情緒一樣,這種情緒就像是奢侈品一樣,有的人一生只能擁有一兩次,有的人一輩子也擁有不了一次。”
陸啟然譏諷道:“在蔣家的時候,你不是挺會哭挺會喊的么?!?p> “是啊,但也只有那一次,”就是她發(fā)現(xiàn)蔣夢哲是GAY,被他帶回蔣家的那一次,那一次,她心里的堡壘坍塌,所有的溫暖和愛,都成了泡沫,所以她崩潰了。
但那次過后,她就再沒那么失態(tài)過:“所以你看現(xiàn)在,我不會再為他哭,再為他喊了,因為他在我心里已經(jīng)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