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夢遇險

　　沿著官道往前走，不遠(yuǎn)處是一個小莊子。天色漸漸黑了，兩人便決定找個農(nóng)戶投宿。進(jìn)了村子以后，姜嫵發(fā)現(xiàn)村子里竟也沒什么人，只有馬蹄的噠噠聲。

　　待走到一家院子外晾著草藥的人家時，燕錚下馬敲門，過了好一陣才有一個婆婆微微開了一條門縫，探出頭來：“你們是什么人？”燕錚拱了拱手道：“婆婆，我是從京城回湖北老家探親的書生，方才看到幾位軍爺攔住了官道，您可知是怎么回事？”老婆婆聽見燕錚的話，把門縫又開大了些，不由得看見了燕錚旁邊站著的姜嫵，又狐疑起來：“你旁邊的女子是什么人？”

　　燕錚正要說是自己的妹妹，可眼前突然劃過領(lǐng)隊的打量姜嫵的眼神，話到嘴邊又變成了“這是內(nèi)子，此次隨我一同回鄉(xiāng)?！痹捯粑绰洌噱P就感覺到一只手在自己腰上毫不客氣的擰了一圈，他強(qiáng)壓下面部的扭曲，用自己最和善的笑容和聲音道：“婆婆，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老婆婆看起來半信半疑，并不太相信燕錚的說辭，不過還是說出了封鎮(zhèn)的緣由：“前一陣子城里突然來了官兵，到處查驗家里有沒有人生病。聽我們村長說，是一種怪病。前一陣子倒還正常，只是這些日子云夢的人也突然發(fā)了病，剛好被官爺們看到，就派人把云夢圍起來了。”

　　燕錚和姜嫵對了對眼神，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驚。燕錚拱了拱手又道：“天晚了，小生夫妻二人能不能借宿一晚？我們會付報酬的?！闭f著便拿出一吊錢放在老婆婆手里。老婆婆猶豫了一會道：“進(jìn)來吧?！?p>　　兩人跟著老婆婆走到屋子的東邊，看見一間低矮的小屋。老婆婆推開門道：“這是我兒子和媳婦住的屋子，平日里我兒子都住在云夢鎮(zhèn)子里面。如今圍住了鎮(zhèn)子，我兒子回不來，你們就在這里睡下吧?！彼謶岩傻溃骸澳銈兎蚱迌蓚€沒病吧？可別是從鎮(zhèn)里跑出來騙我的。”燕錚忙道：“我們真是打京城里來的，你盡管放心吧?！?p>　　老婆婆雖然依舊不放心，還是看在錢的面子上讓他們住下了。

　　待老婆婆走后，姜嫵和燕錚打量著這個房間。屋子很小，只幾步就轉(zhuǎn)了一圈，里面的擺設(shè)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再沒別的了。燕錚倚靠在桌子上，朝姜嫵招了招手。姜嫵坐在椅子上，又往燕錚身邊挪動了些，皺眉道：“有疫情這樣大的事，怎么不報到京里？前朝有以疾疫廢朝的前例，怎么他們敢這樣大膽？”

　　燕錚噓了一聲，示意姜嫵小聲，彎下腰道：“這土屋不能隔音，你小心被老婆婆聽到?！苯獘撤诺土寺曇粲值溃骸霸茐艨刹凰闶裁创蟮胤剑罱耐?、驛都相隔甚遠(yuǎn)。聽那婆婆的意思，這病還是從大城里傳來的，可見有多么嚴(yán)重了。”燕錚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也是這么想。明個一早咱們就回京城，將此事告知姜伯父。”

　　姜嫵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睛瞥到床鋪，見床上只有一床薄被，又道：“燕錚，我們互相守夜，我睡前半夜，你到子時叫醒我吧?！毖噱P無所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待姜嫵起身后便坐到了椅子上。姜嫵并沒有擇床的毛病，不過本以為今日得知疫情這件大事會難以入睡，誰知道白日奔波忙碌，沾到枕頭便睡了過去。燕錚看著不到一刻鐘就入睡的姜嫵笑了笑，也抱著刀閉眼假寐。

　　天光熹微，屋子外傳來陣陣鳥叫聲。姜嫵猛地睜開眼睛，就見燕錚抱著刀靠在桌邊睡覺。她心知是燕錚一夜都沒有叫醒自己，半是惱怒半是感動。惱怒自己為何睡的這么死，又感動于燕錚對自己的照顧。她走過去輕輕拍醒燕錚，出門去見老婆婆尚在屋內(nèi)，于是又留下一串錢，略作告別后便飛馬離去。

　　因為農(nóng)家不便，姜嫵燕錚都沒有洗漱進(jìn)餐。兩人在馬上相視一眼，看到對方難得不整的尊榮，不禁聯(lián)想到自己是怎么個形象，默默的拿出了斗笠戴上，遮住了臉。

　　回京城的路上最近的一個城鎮(zhèn)是平城，平城不大，但卻較為繁華，平城主官是清河崔氏的子弟，平日里與王氏把持的長嶺互通有無，關(guān)系融洽。今日姜嫵就打算在此地住下，仔細(xì)的收拾一番便日夜兼程，早日趕回京城。無論王兆平是否將疫情上報，長嶺都不能再待了。

　　太陽逐漸下落的時候，姜嫵和燕錚趕到了平城。城門外的人來來往往，十分熱鬧。因為平城四通八達(dá)，是大多數(shù)商人的必行之道，檢查并不很嚴(yán)苛。燕錚拿出準(zhǔn)備好的路引與憑證，很快便進(jìn)入了城中。

　　平城不愧為商旅必經(jīng)之地，街上買賣的東西花哨又多樣，沿街的客棧也明亮又干凈。昨日住了土屋又無床可睡，燕錚已經(jīng)很有些疲憊。姜嫵心中也不好意思自己昨夜整整睡了一夜，兩人不約而同的瞄準(zhǔn)了平城最大的客棧，如歸客棧。

　　在掌柜的處要了兩間上房，燕錚和姜嫵簡直想飛撲到二樓房間的床上。稍事休整之后，姜嫵想著順便叫燕錚一起下樓用餐。她叩了三下門，燕錚道：“進(jìn)來。”

　　姜嫵走進(jìn)來，見燕錚儼然是昏昏欲睡，便想先讓燕錚休息，明日再講回京之事。但思量了一會，她還是決定今天把行程講清楚。她緩緩道：“明日我們......”姜嫵剛要說話，樓下便傳來兵甲之聲，聽腳步至少是一只小隊。

　　平日里城中日常巡邏也才一隊而已，何事要動用這么多的士兵？燕錚也猛然驚醒，耳朵支棱起來的樣子神似姜嫵養(yǎng)的小狼犬。她忍不住笑了一聲，引來燕錚疑惑的眼神，姜嫵咳了一咳，正襟危坐的聽起了樓下的動靜。

　　習(xí)武之人耳力遠(yuǎn)比常人的好，樓下的聲音清清楚楚傳進(jìn)二人的耳朵里。只聽一個男子粗聲道：“掌柜的，可有畫像上的人在你這客棧落腳？”

　　掌柜的賠笑兩聲：“軍爺，這兩人犯了何事，竟勞煩您親自來查？”

　　那士兵便道：“說與你也無妨，”緊接著便提高了嗓門，好讓全客棧的圍觀者們都聽見，“這兩人便是長嶺總督大人親令追捕的逃犯！竊了總督大人府上的機(jī)密要件，自云夢逃脫，一經(jīng)見到這兩個年輕男女，即刻上報！上報者重重有賞，窩藏者，與逃犯同罪！”

　　掌柜的忙應(yīng)聲道：“待小的再看看這畫像，這兩人確乎略有些面善?！?p>　　姜嫵聽到這里，已覺得有些不對勁，道：“這不是那天那個在云夢圍鎮(zhèn)子的領(lǐng)隊的聲音嗎？他怎么在這里？”

　　燕錚的瞌睡蟲早被這突如其來的懸賞趕跑了，他起身收拾包袱，道：“他說奉命抓捕云夢逃出來的兩個男女逃犯，聽起來就是說的我們。咱們先從后院翻下去，等查完了人再說。若不是咱們，我們再回來?！?p>　　姜嫵也覺得有理，輕輕地回房間拿起包裹，再推門時燕錚正靠在窗口向下看，聽見門響他抬頭向門口看來，眸光深深，唇角微勾起，帶了三分風(fēng)流凜冽。見來人是姜嫵，他便放松下來，向姜嫵招了招手。姜嫵為那一瞬間燕錚的容光所懾，回過神來立刻關(guān)上了門，走到窗邊順著燕錚指著的方向往下看。

　　“你看到?jīng)]有，后院還圍著一個小隊，大概有十五人吧。”

　　燕錚道：“這到底怎么回事？”

　　姜嫵也不解其意，隨意的答了一聲，從懷里拿出一堆小瓶子。

　　燕錚看她挨個拔出瓶塞嗅聞，不禁覺得有些希望：“咱們出門之后吃的易容丹，你有解藥吧？”

　　姜嫵翻完了小瓶子，才一拍大腿道：“忘了！柳菀菀的易容丹是新藥，三日后會自動恢復(fù)原來的容貌，因為持續(xù)的時間短，解藥的藥性還不穩(wěn)定，所以她沒把解藥給我.....”

　　她的聲音漸漸小下去，這確實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F(xiàn)在客棧的前后門都守著官兵，硬闖必然危險，最后姜嫵想到一個餿主意。

　　“估計等會他們會挨個搜查房間，我們倆到走廊的盡頭隨便找一間躲一躲，等搜完了我們倆的屋子，再從后院的墻上翻回我們自己的房間，用時間差錯過這次搜查。那一隊士兵都在后院門口守著，只要我們不發(fā)出聲音，他們輕易不會發(fā)現(xiàn)。”

　　燕錚一時半會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答應(yīng)了。一樓掌柜的和領(lǐng)隊的對話快要結(jié)束了，腳步聲混著兵甲碰撞的聲音離二樓越來越近。燕錚和姜嫵從窗口翻出去，借力窗外的雨棚翻進(jìn)了走廊最盡頭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