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 第三章
廉子衿帶著青榖在小李家村周圍查探了數(shù)日，也沒有發(fā)現(xiàn)“瘟神”的蹤跡。
將老嫗安葬后，廉子衿提議老翁先離開村子。畢竟整個村子都透出詭異的氣息，食物、水源都沒問題，得病的人也不會互相傳染，但只要是住在村子里的人，最終都會患病，然后慢慢衰弱，直至死去。
廉子衿懷疑，這村子里應該是被那“瘟神”施了咒術。
咒術，是上古靈獸一族獨有的天賦。相傳，獸族中不同獸類的靈根屬性不同，擁有的天賦和能力自然也不盡相同。就像有的獸類能召雨，有的能控火，有的能控制植物生長……而擁有“詛咒”這種天賦的靈獸在獸族中也極少見。
但他的提議卻被老翁婉拒：“不走了，不走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老婆子是在這兒走的，她的魂兒肯定也在這兒，我要是走了，到時候找不到她怎么辦？
多謝兩位的好意，你們不用管我了。我就留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世人多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眳s不知那些只是未曾有過情的夫妻。若真是付出了感情，大難臨頭之時只會拼著替對方受難，而非想方設法獨自茍活。。
廉子衿沒有忍心告訴老翁實情——世人大多相信人都是有魂魄的，即使肉身沒了生機，魂魄還是會存在。
但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人們所說的魂魄實際上是靈，不光是人，世間萬物，只要是有生命，皆有靈。而能在死后聚靈而不散的，都是生前便擁有高深的修為和強大的靈力。有強大的靈力相護，才能使肉身死亡后靈識卻不散。
但是一般生靈，卻是沒有高深修為的保護，他們的靈在離開肉身后不久便會消散，正所謂：身死神滅。
即使是人族中超越眾生的玄門中人，修為能夠達到身死而靈卻不散的，至今尚未有過記載。
世間有情之人皆希望能續(xù)多世情緣，卻極少能夠實現(xiàn)。生生世世的情緣，并非只靠執(zhí)念便能獲得。身死靈散之后，再多的執(zhí)念也會隨著生靈的消失化為烏有。
……
長白門所派之人來到小李家村。領頭之人是一男一女，男子看上去三四十歲，續(xù)了胡須，他一出現(xiàn)，青榖就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藥香。
女子看上去和廉子衿差不多年紀，身姿比一般女子挺拔許多，著一身淡藍衣衫，手握長劍，不見多余配飾。容貌十分精致，卻因沒有見過多表情而顯得有些淡漠冷冽。
廉子衿走上前去，對著那男子喊道：“大師兄?！彪S后雙手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那男子也如此回禮。
然后，廉子衿又轉向那名少女子，并未行禮，只是笑著道了聲：“師姐。”比之前面對那名男子要親近許多。
那名男子，名叫路尋，是長白門掌門的大弟子，也是同輩弟子中最早入門之人，同輩之人都稱其大師兄。
蕭尋雖然入門最早，可修練的資質一般，卻于醫(yī)術一途極具天分。且他為人寬厚，行事穩(wěn)重，所以即使修為靈力并非頂尖，倒也極受師兄弟的尊重。
而那位女子，名叫蕭雨歇，是掌門的關門弟子，也是同輩中唯一的女弟子。修行的天賦極高，修為靈力一直是是同輩中的佼佼者，是在長白門乃至整個玄門少數(shù)幾個能夠和廉子衿一起被眾家視作天才的弟子。
應該是廉子衿向她介紹了青榖，蕭雨歇抬頭向青榖這邊望過來?？粗鄻b也看向自己，本來神色平靜的臉對著小姑娘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青榖見狀，也回以微笑。
一行人來到之前那個老翁的家中，路尋為老翁看診。細探之下，他眉頭緊鎖。老翁的身體查不出任何病癥，也沒有中毒，可他的身體確實在極快地衰弱下去。
路尋對此也束手無策。
廉子衿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想——村子被施了咒術。
上古靈獸所下之咒，人是無法解除的。破解之法只有兩個，要么由施咒者主動解除，要么殺了施咒者，咒術的靈源沒了，自會自動消失。
廉子衿看向蕭雨歇，開口問道：“引獸之器可帶來了？”
蕭雨歇點點頭，雙手在空中結了一個復雜的印，一個女子拳頭般大小的事物便出現(xiàn)在她手中。
細看之下，那是一個骨制的塤。不知是用什么骨頭制作的，上面還發(fā)出淡淡的光芒。只是那光芒不青不紫，看久了總讓人心中生出一股詭異。
廉子衿伸手接過，只聽蕭雨歇輕聲叮囑道：“一切小心?！?p> 廉子衿點頭，對著眾人說道：“若它還在附近，這塤自能將他引出來。你們埋伏在周圍，也要小心。”
說完之后他轉頭看向青榖，還沒等言語，青榖便率先抓住他的衣袖，仰起頭看著他說道：“一起，和你?！?p> 眾人發(fā)現(xiàn)青榖說話似乎不太流利，但也無人出聲詢問。
廉子衿再三勸導無果，只好讓她跟著。他將青榖拉倒蕭雨歇身旁，叮囑道：“之后我吹塤引獸，你不能跟在我身邊。你要一直跟在這個姐姐身邊，她會保護你?！?p> 然后，她又轉身面向蕭雨歇，說道：“她沒有靈力護身，一會兒就要拜托師姐了?！?p> 蕭雨歇聞言點點頭，回答道：“你放心?！比缓笊焓州p輕地拉住青榖的胳膊，將她拉倒自己身旁?？吹叫」媚镫x開廉子衿后眼中絲絲不安，她再次對青榖露出笑容，眼神中帶著安撫。
眾人選擇在村子后面的山腳下開始行動。
布好困獸之陣后，廉子衿站在外面引“瘟神”現(xiàn)身，蕭雨歇和路尋則帶著門中弟子和青榖隱在暗處，伺機而動。
只見廉子衿將長劍收起，雙手拿著骨塤放于唇邊，幽深哀婉的樂聲瞬間響起。
青榖一聽見這聲音，便覺得無比親切，好似它曾經(jīng)陪伴著自己度過了許久的時光。
一刻鐘之后，不遠處的山林傳來聲響，隨著動靜越來越大，地面也跟著輕輕搖晃起來。
之后，一個龐然大物便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中，確實如先前的老翁所描述的那樣——形狀像牛，頭部的毛發(fā)呈白色，只有一只眼睛位于臉中間，身后還拖著一條長長的蛇一樣的尾巴，此刻正一步步朝著廉子衿走來。
廉子衿、路尋和蕭雨歇立刻認出來，這是古書中記載過的上古靈獸，蜚。
由于這一種族的靈獸擁有詛咒的能力，且他們的現(xiàn)世大都會讓許多人遭到詛咒而死去，便被人們稱為“瘟神”，書中評價其“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p> 雖然知道他此刻已被樂聲控制了心神，眾人也絲毫不敢松懈，皆屏氣凝神，靜待他走入陣中將其一舉拿下。
廉子衿仍舊站在原地不動，以靈力驅動手中的塤，一邊安撫著那龐然大物的情緒，一邊引著他慢慢走到陣中。
在他即將碰到自己衣襟的瞬間，廉子衿飛身而起，迅速退出陣法，同時收起手中的塤，翻手在空中結印，發(fā)動陣法。
樂聲停止了片刻，原本溫順的靈獸便躁動起來，當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靈陣之中時更是怒不可遏，發(fā)狂攻向眾人。
廉子衿發(fā)動陣法后拔劍對上了發(fā)狂的靈獸，其他人見狀也一擁而上。
蕭雨歇卻并未加入戰(zhàn)局。
青榖抬頭疑惑地看向她，她明白青榖的意思，于是解釋道：“蜚這一種族類雖然擁有令人恐懼地詛咒之力，但攻擊能力在獸族中并非頂尖。
并且從小李家村所中的咒術強弱來看，這只靈獸要么是靈力大損，要么是原本就靈力不高。只要將他引了出來，子衿一人便可應對?！?p> 青榖聞言，對蕭雨歇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她雖然已經(jīng)可以進行簡單的表達，但大多是和廉子衿對話，面對其他人依舊不習慣說活。
二人看向戰(zhàn)場，如蕭雨歇所言，龐然大物很快被收服，被困在陣中不得動彈。
青榖被蕭雨歇牽著走到廉子衿身旁，她馬上松開蕭雨歇的手，轉而拉住廉子衿的袖子。
廉子衿看著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不用擔心，我沒事?！?p> 眾人商議如何處理那靈獸，路尋道：“讓他主動去解除村子的咒術怕是不可能，不如直接誅殺?！?p> 蕭雨歇聞言卻說：“依據(jù)先例，玄門中人收服闖入人間的靈獸，若非靈獸殊死抵抗不得不直接擊殺，都是進行封印關押?！?p> “但此時小李家村的詛咒尚未解除，相較之下，還是人命更加要緊?！薄?p> 在眾人討論之時，誰都沒有注意到，青榖一直盯著那龐然大物的眼睛。
蕭雨歇和路尋還在爭，。廉子衿卻感覺衣袖被輕輕地拉了幾下。
他低頭看向青榖，以眼神示意她有何事……
最后，在廉子衿的建議下，眾人將靈獸帶到小李家村，試著讓他解除詛咒。但他們心里都明白此舉的希望渺茫。
畢竟獸不通人言，他們當中即使是修為最高的廉子衿也沒有達到可以通過靈來和獸類交流的程度。
但之后的事實卻令眾人大吃一驚——眾人押著靈獸來到小李家村，未等人言，他竟主動地施法將詛咒解除了。
……
詛咒解除后，長白門的弟子們將消息散播出去，之前逃離的村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返回。
但老翁卻因年老體衰沒有堅持下來，幾天之后，眾人在老嫗的墳邊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尸身……
眾人在小李家村停留了數(shù)日，確定無人再受咒術所擾，才啟程返回長白門。
他們擔心的，并非這只靈獸本身。而是為何已經(jīng)銷聲匿跡上百年的靈獸，會突然再現(xiàn)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