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世衡手中的長劍在顫抖著,顫抖著發(fā)出了尖銳的劍鳴。
他承認,自己面前遇到的事今生以來最棘手的敵人。就算是面對當初出手的龍戰(zhàn)北,井世衡都沒有過這樣興奮的情緒。
交手不過三招,井世衡已經(jīng)拼盡了全力,但是卻依然破不開龍骨的防御。
不僅僅是從境界上的壓制,就算是井世衡將近天人合一的招式,在龍骨的面前都如同洞若觀火一般,仿佛全部被看穿。
每一次交手,井世衡的神經(jīng)都要繃緊,每一次出招,所有的動作和角度都要在腦海中一瞬間演練千萬遍。
他微微地喘了一口氣,知道了自己和龍骨的差距之后,反而更加的興奮起來。
只要戰(zhàn)勝了面前的這個人,自己就能夠站在九龍山年輕一輩第一人的位置,不管是五位先師還是九龍山的其他人,都要承認他的實力。
想要在騰龍皇朝的嘴里虎口奪食,并且熬過所有的天命之人打敗最后的內(nèi)定主角,沒有一個強硬的靠山怎么行?
井中鏡此人靠不住,否則井世衡也不會做白眼狼。實在是他本身就沒有將井世衡當成是真正的弟子來培養(yǎng),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
現(xiàn)在既然和九龍山產(chǎn)生了關(guān)系,就要好好地抓住這個機會!
想到這里,井世衡的心中更加的堅定了起來,天人合一的境界居然更進一步,手中的長劍瞬間爆發(fā)出了璀璨的劍光。
劍氣直沖而起,龍骨的手中握著一把狹長的單刀,刀鋒隱現(xiàn)血色。
兩個人的兵器瞬間碰撞在一起,這一瞬間,井世衡將畢生所學施展出來,拼盡了權(quán)利攻向了面前的龍骨。
龍骨的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是手中的長刀也散發(fā)出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戰(zhàn)意。
兩人在擂臺上一剎那碰撞了十數(shù)下。
二師捏著胡子,看著臺上的兩個人,不由得問道:“你覺得這兩個人,誰才是九龍山這一代的機會?”
三師忍不住搖頭:“井世衡的天賦很高,但是他的天賦來自于外面?!?p> 首師坐在地上,就像是一個普通玩泥巴的小孩一樣,同樣點頭說道:“井世衡的天賦,來自于他心中的野望,而他心中的野望,終究是局限在皇朝和天地當中的。”
二師嘆了一口氣說道:“但是龍骨似乎并不想離開九龍山?!?p> 三師無所謂地說道:“不管他是不是想要離開九龍山,九龍山的注定將會有一個人走出去,井世衡已經(jīng)算不得完全的九龍山子弟了,這個人必然是龍骨,他逃不掉的?!?p> 三個人的聲音被一層迷蒙的波動遮蓋住,就算是他們身邊的人都沒有聽到所說的內(nèi)容。
而此時,井世衡終于一著不慎,被龍骨的長刀擦過了肩膀,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靈神境界之上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不再是簡單的招式對拼,一旦吃上對方一招,面對的就是天地靈氣噴涌而來的攻擊。
就算是一個小小的傷口,也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傷勢。
井世衡抽身后退,但是龍骨這一次卻沒有再給他喘息的機會,而是提刀上前,身邊的天地靈力再次涌動起來。
刀刃劃過一個冷冽的弧度,井世衡倉促應戰(zhàn)。
再十招之后,場上的戰(zhàn)局已經(jīng)再次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周圍的九龍山子弟被井世衡打敗的時候,早就心頭不忿,現(xiàn)在自然是歡呼雀躍。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井世衡突然說道:“我聽說,九龍山每一個時代都會有一個出世之人?!?p> 龍骨握刀的手突然有些顫抖。
井世衡從自己的劍身上,感覺到了龍骨的動搖,心中的想法更加的肯定了起來,再次說到:“如果戰(zhàn)勝了我,我在外面的基業(yè),全都可以交給你?!?p> 龍骨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手中的長刀不再凌厲非常。
井世衡雙眼一亮,長劍一轉(zhuǎn),便從龍骨身上的破綻穿了過去。
龍骨吃了一驚,長刀擋在身前,勉強擋住了井世衡的這一劍。
兩個人的境界相差并不多,龍骨在陰陽境巔峰的狀態(tài),在失神的狀態(tài)下接了井世衡全力一劍,也并不好受。
體內(nèi)的元力一陣的翻涌,慶幸提起抵擋讓龍骨的經(jīng)脈開始有了一些紊亂。
井世衡笑道:“輪到我了!”
臺下的九龍山子弟都是有些發(fā)蒙,剛剛還是龍骨將要戰(zhàn)勝這個外來人,怎么反過來就被壓著打了?
“龍骨大哥!不要讓著他!”
“對?。〔挥酶蜌?!打他!打他呀!”
“上??!龍骨大哥加油!”
臺下的聲音傳來,龍骨只覺得心煩意亂,整個人更加的煩躁起來了。
井世衡趁機連連出手,將龍骨從比賽場的這邊壓到了那邊,一點機會都沒有留給對方。
龍骨手中的刀也開始失去了章法,顯得浮躁非常。
三師搖頭說道:“終究還是過不去這道坎?!?p> 首師笑道:“機會不是人給的,是上天給。天道注定的事情,除非超脫了天道,否則誰也沒有辦法更改,殊不知此情此景,也不過是表象?”
二師和三師都是看向了首師,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過場上的戰(zhàn)局已經(jīng)定下來了,雖然對井世衡的言語攻擊并不是十分提倡,但是三師還是不得不承認,井世衡擁有直指道心的天賦。
這種天賦不是誰都能夠擁有的,也不是誰都能夠利用的好的。
龍骨心中被井世衡大亂之后,只感覺氣血翻涌、心煩意亂。
突然之間,他大吼一聲,將胸中憋悶的情緒全都釋放出來,手中的長刀劃過一道長長的匹練將井世衡逼走。
就在臺下的人以為龍骨就要再次翻盤的時候,他卻直接將長刀收了起來,定定地看了井世衡一眼,轉(zhuǎn)身走下了臺去。
“這……”
不只是旁邊的觀眾,就連臺上負責裁判的四師都有些愣了,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龍骨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擂臺,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再戰(zhàn)的意思,井世衡站在臺上,雖然身上帶傷,可也沒有倒下。
愣了一下,四師便高聲宣布:“井世衡勝利!”
井世衡微微一笑,也沒有在意周圍的一片噓聲。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贏了就是贏了,沒有就是沒有,不管周圍的人怎么看,成王敗寇這么簡單。
三師嘆了一口氣:“龍骨終究是道心修為不足?!?p> 二師卻說:“并不是道心修為不足,而是從一開始就走了岔路,他自幼喪母,父親又慘死在山口,九龍山外對于他來說,就是可怕的地獄。”
“這樣終究不是一個辦法。”三師皺起了眉頭。
首師卻笑道:“只好讓井世衡代表我們出世了,反正無論是誰出去,結(jié)果你們還不清楚嗎?舊時代的人想要創(chuàng)造新的時代,本就大不易。”
其他幾位先師紛紛點頭,表示同意了這個決定。
蒼炎非常難受,從九龍山出來的時候就一直在抱怨著:“遇上你小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憑什么是我?guī)慊貋恚鸵遗隳愠鋈チ耍课铱刹幌敫饷娴哪切┤苏齑蛏蛩赖摹?p> 井世衡寬慰道:“炎叔,你可一定要負責到底啊!”
“呸!”蒼炎啐了一口:“說到底我還是看不上你小子!心里全都是那些陰謀詭計,我向來是鄙視之!”
井世衡呵呵一笑:“不管你怎么說,但是最后勝利的人是我!我不管別人怎么想,但是如果真的讓龍骨贏了我,就讓他作為九龍山這一代的出世嗎?龍骨本就不愿意走出九龍山,就算他的修為再高,能成什么大事?”
蒼炎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井世衡繼續(xù)說:“而且外面的世界,想要斗過所有的天命,想要戰(zhàn)勝最后的主角,想要一個人在這世間立足,哪一個不需要明確的目標和清晰的頭腦?就他?武夫!”
“嘿!我怎么感覺你小子在罵我了?”蒼炎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味兒。
“總之,從小接受三師的教導,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個堅定道心,就算修為再高,出來之后不出多久還是會消失在大勢潮流里面,于事無補?!?p> “行吧,你說啥是啥。”
“不過反正炎叔你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就不要抱怨了!之前你在銅陵鬧出那么大的事情,著一張臉都是張了榜的,明面上的事情我哪敢讓您出面?”
蒼炎嘿嘿一笑:“這還差不多?!?p> 沒過多久,兩個人便來到了已經(jīng)略微有些蕭條的劍閣門前落下,井世衡抬頭看著劍閣高聳的前門,忍不住微微一笑。
“劍閣,我回來了!”
不管外面怎么變化,不管少了什么人,九龍山里面的世界,永遠都還是那個樣子。
云霧飄渺當中,青石板上盤膝坐著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子,膝蓋上橫放著一把狹長的單刀。他的手指輕輕地撫摸在刀刃上,只聽到粗糙的手指劃過金屬的聲音。
“龍骨大哥!”無定的聲音隨著身影從云霧中出現(xiàn)。
龍骨微微轉(zhuǎn)了一下身,點點頭,并沒有說什么。
無定來到龍骨的身邊,輕聲問道:“龍骨大哥,你還是不想出去嗎?”
龍骨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
無定卻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也不想出去,但是我跟你們不一樣,我終究是外面的人,至少在其他人的眼里,我就是外面的人?!?p> 龍骨愣了一下,拍了拍無定的肩膀。
“這一次出去了一趟,我見識到了很多的東西,外面的人,外面的景色,沒有霧氣的世界,還有那些武者?!?p> 無定自顧自地說道:“我還是恨井世衡的,當初他戳穿我丹田的時候,我恨不得將他殺了,但是后來知道了他是九龍山出去的人,我突然覺得,我不應該恨他。”
“他變成這樣,是因為我的緣故。不管他是陰險狡詐還是心狠手辣,多讓人看不起,但是我明白,我看得出來,那是因為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p> “就好像在九龍山中,每一次成年禮都要死去很多的同伴,這也是為了我們能在山里更好的生存。說到底,井世衡所做的,和我們所做的并沒有什么區(qū)別?!?p> “所以我不恨他了,我覺得他很可憐。”無定說道:“他已經(jīng)變成了外面的人,我卻變不成里面的人,我也很可憐?!?p> “龍骨大哥,你說,如果你真的從九龍山里走出去的話,如果真的能把九龍山的人們從山里帶出去的話,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龍骨這才開口了,說道:“好事?!?p> 無定笑了笑:“可是如果是好事的話,為什要壞人去做呢?”
龍骨愣了一愣,竟然呆住了。等到他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了無定的身影。
看著面前翻騰的云海,龍骨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長刀站起身來,靜靜地呆了半晌,無聲地轉(zhuǎn)過了身。
二師在遠方看著迷霧中的影子,不由得笑道:“看來他還是想清楚了?!?p> 三師卻搖頭:“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是啊,還有一件事情,必須他去做?!?p> 井世衡回到了劍閣,當著所有劍閣弟子的面講述了井世衡不顧弟子利益,一心想要謀逆的打算,言之鑿鑿。
本來因為井中鏡被皇朝帶走,劍閣的弟子就已經(jīng)是滿心狐疑了。
這個時候,本來應該是因為失心瘋被送走的井世衡突然出現(xiàn),卻說出這樣的事情,讓他們的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猜測的事情,終于定論了下來。
門中長老總共五個人,支持井中鏡的竟然只有一個,被蒼炎只手鎮(zhèn)壓之后,門派內(nèi)部再也沒有了不同的意見。
井世衡“臨危受命”,繼任了劍閣的閣主之位,本身陰陽境的修為,加上身邊還有一個至少神通的壯漢,任何人都沒有不同的意見。
緊接著,他便寫了一篇十分誠懇的奏疏,遞交給騰龍皇朝,聲名劍閣的其他弟子與井中鏡的陰謀毫不相關(guān),希望皇朝明察秋毫。
劍閣城幾乎是一天之內(nèi)風云突變,之前亂成一鍋粥的局勢都定了下來。
樸緊靈在街上喝著豆腐腦,聽著周圍的武者說起井世衡回歸的事情,忍不住腦洞大開,一副井世衡勇闖九龍山,被自己惡毒的師父坑害之后,得到高人相助強勢回歸的畫卷頓時展開。
三口兩口解決掉了碗里的東西,樸緊靈匆匆地扔下三枚大錢抬腿就跑向了自己的小屋。
等到劍閣城塵埃落定之后,皇朝的判決也已經(jīng)下來了。
井中鏡大逆不道,意圖謀反,判斬立決。劍閣諸弟子同為井中鏡事件的受害者,不作任何的追究。
圣旨的最后還對井世衡多有安撫和鼓勵,讓他好好執(zhí)掌劍閣,維護劍閣城一代江湖安定。
蒼炎看著井世衡拎著圣旨回到房間,忍不住笑道:“這下合你心意了?”
井世衡把圣旨的盒子高高地掛在了北面的墻上,點頭說道:“有了這張圣旨,我就更有正當?shù)拿x去拉攏整個九龍山周邊的江湖勢力了。”
“你打算把九龍山當成是你的后盾?”
“九龍山不是我的后盾嗎?”井世衡笑著問道。
蒼炎撓了撓頭,沒好氣地說道:“明明我知道你很無恥,但是無恥的樣子,卻十分的讓人羨慕,真是他媽的!”
井世衡笑了笑,沒有繼續(xù)說什么,只是拿起了另一邊的一件東西。
蒼炎看到了他手里的白玉發(fā)簪,通體晶瑩,雕工精致,顯然是出自名家手筆。
“在拉攏這些人之前,還有一個人我看只不透,得炎叔跟我去看一眼?!?p> “還有你這個猴精看不透的人?”
井世衡笑道:“那人和多個天命都有過接觸,尤其是和龍兆陽,龍兆陽最后似乎交代了她什么,我至今不太明白龍兆陽為什么這么做?!?p> “女的?”
“女的?!?p> “那就不用太過擔心,歷朝歷代都沒有女人做主角的道理。就算天命當中女的不少,但是最后的主角卻從來都沒有過女人。”
“那倒是更好了?!本篮鈱⒂耵⒀b盒藏在袖子里:“不過既然她也在劍閣城,總要盡量弄清楚,走吧!”
“走!”蒼炎扔下了手里的果核,跟在了井世衡的身后。
漫步走到了練武堂,便聽到了練武堂中孩童稚嫩的聲音。蒼炎忍不住驚奇:“外面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井世衡點頭說道:“龍兆陽確實是個高人。”
進門看到吳娘正坐在練武堂前看著孩童練功,井世衡微微做了一禮:“劍閣井世衡,求見練武堂吳姑娘!”
吳娘點了點頭,打眼一看,便知道此人就是木安。
雖然身上的氣息完全不同,但是道韻相似的程度竟然有五六成之多,但是既然井世衡不說,她也沒有拆穿。
“不知道劍閣的現(xiàn)任閣主來這里做什么?”
井世衡掏出了裝著玉簪的盒子,輕輕放在了桌上:“區(qū)區(qū)薄利不成敬意,剛剛上任,不過是來拜訪一下鄰居而已?!?p> 吳娘點點頭,收下了盒子,眼光一動,看向了井世衡的身上。
井世衡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笑著問道:“在下身上有何不妥嗎?”
吳娘搖了搖頭,收回目光說道:“既然收了你的禮,之前又承你幫忙了幾天,我也提醒你一句?!?p> 井世衡心里一咯噔,頓時大驚,不知道吳娘到底怎么看出來了自己就是木安。但是還是強行鎮(zhèn)定下來:“姑娘請說。”
“你最近有血光之災,最好小心提防。”
井世衡怎么看都不覺得吳娘像是會測天機的樣子,不過之前被直接看穿,井世衡還是不得不慎重,便問道:“最近是哪個最近?”
吳娘一歪頭,指了指井世衡的身后:“大概就是現(xiàn)在了?!?p> 一道寒風吹過,井世衡駭然轉(zhuǎn)頭,便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手中狹長單刀,劃過冷冽的弧度,便讓他的肩頭一冷。
吳娘輕輕地退后,看著井世衡的從右肩斜下裂成了兩半,伸手摸出了盒子里的玉簪,惋惜地說道:“雕工太不自然,可惜了材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