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室壓不住這次的事,已經(jīng)有部分貴族,暗地里思忖往哪里跑了。
他們安逸了這么多年,上一代上上一代都是安定的,沒有人告訴他們遇到這種事情應(yīng)該怎么做,于是這一代,遇到事情的唯一辦法就是跑。
只要跑出去就好了。
跑出去就安全了。
上位人察覺到了危險,他們?nèi)缤湾伾系奈浵佉粯愚D(zhuǎn)來轉(zhuǎn)去。
下位人自然不會都是傻的,他們有些人也猜到了發(fā)生了什么事,于是一傳十,十傳百。
帝國的平民幾乎都知道這件事了。
帝國要完了,帝國的皇室保護(hù)不了他們。
怎么辦呢,怎么辦?
他們痛恨攻擊他們的秘國,他們痛恨皇室,痛恨一點用也沒有的將軍。
痛恨他們的上位,痛恨他們上位的上位。
怎么辦呢,怎么辦呢?
在他們心灰意冷,絕望之際,有人站出來了。
這些人說他們要保護(hù)他們。
這些人說他們會打倒他們。
這些人說他們會建設(shè)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是汪洋大海里的唯一一根稻草,平民們就像貓聞見了魚腥味,他們緊緊拽著一根稻草。
稻草說他們需要平民。
稻草說需要幫助。
稻草說他們并不代表著勝利。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汪洋大海里的唯一一根稻草,這根稻草如果淹死在水里,誰都沒有救了。
令貴族恐懼的事情還沒有發(fā)生,讓他們憤怒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
那些下位者們,那些平民,那些低賤的下等人。
他們堵在各種貴族的門口。
他們要打倒貴族,叫囂著需要武器。
他們說貴族該下臺了,他們說貴族該滾到別的國家去。
恐嚇沒有用,語言壓制,武器壓制,通通沒有用。
這些人不畏生死,說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說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像是一場有人預(yù)謀好的陰謀。
貴族躺在溫暖的巢穴里瑟瑟發(fā)抖。
怎么辦呢,怎么辦呢?誰來救救他們?
有人跳出來了。
這些人說他們可以幫助他們。
這些人說他們要丟掉現(xiàn)在的一切。
這些人說他們要改過自新。
貴族們不愿意,他們辛辛苦苦一點一點壓榨得來的錢財。
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他們的貴族的身份。
都不可丟棄。
那些人不說話,也不勸他們。
平民們推倒了貴族的屋子,搶走了貴族的良田,殺盡貴族們溫暖的避風(fēng)港,閃著血紅光芒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貴族。
拿走吧,都拿走吧,只要給我留下一條命。
貴族們想著。
二十四個區(qū),二十四種不平靜。
就連皇室的大本營,A區(qū)A市龐大的皇室群,富麗堂皇的皇宮,也有平民在那里徘徊。
孟承祁沉默安靜地坐著。
他的兄弟姐妹有皇室的修養(yǎng),享受著皇室的優(yōu)待,卻唯獨沒有一個該有的皇室的脊梁。
淪陷的區(qū)雖然只有z。
但整個帝國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子。
亂成一團(tuán)糟。
他這幾天不住的想,如果這個皇位是他的大哥掌握著,他早死的大哥,他殘暴的大哥。
或許皇室還不會這么沒有尊嚴(yán)。
他的摯友。
陸家主陸光年,被他親口下了命令殺死了。
因為那里的叛軍太猖獗,他救不出他。
他還有多少兵力?
孟承祁想,還能不能湊齊十萬個人?
他的通訊又響了兩下。
孟承祁不用看也知道又是哪個懦弱的東西,向他報備一聲準(zhǔn)備跑掉了。
他從來不知道帝國可以亂成這個樣子。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手下的人都是這種東西。
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兄弟姐妹也是這種東西。
淪陷的區(qū)只有z。
但是,判軍給他留下的,只有這個空蕩蕩的皇宮。
他的兒子保護(hù)著他,他的女兒和妻子整日整日的坐著哭泣。
早些時候為什么不給他的兒子一些封地呢?
帝國的脊梁仿佛只剩下他了。
早些時候為什么不給他的兒子多一些兵力呢?
現(xiàn)在他能調(diào)動的只有他兒子的親衛(wèi)隊。
孟承祁自嘲的笑了笑,一個皇帝手里只有親衛(wèi)隊,還是兒子的親衛(wèi)隊。
原來他這個皇帝陛下做的這么失敗。
“父皇!”
孟承祁抬起頭,孟弘雨從外面闖進(jìn)來,一身軍裝筆挺。
孟弘雨看著孟承祁說:“他們要來抓您了,我護(hù)不住您,您走吧?!?p> “親衛(wèi)隊會保護(hù)您?!?p> 孟承祁:“我不走?!?p> 孟弘雨:“父皇,都會好的,走吧?!?p> 孟承祁站起來,他一直讀書寫字,手上捏的從來都是筆。
他對他長大的兒子說:“把槍給我?!?p> 孟弘雨不同意,他看著倔強(qiáng)的陛下,他不年輕的父親。
“父皇……”
孟承祁走到孟弘雨身邊,他對孟弘雨說。
“阿雨?!?p> “沒有人能殺死一位陛下?!?p> 孟弘雨沒能勸住孟承祁,他只能看著他的父親,孤注一擲。
如果說,評判一位陛下是否合格,依靠的是人們對他的看法,孟承祁其實并不失職。
假如這是個和平的時代。
那么他也是讓人歌頌的陛下。
愿來生他生在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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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陽他們和裴繼分開了,裴繼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去了F區(qū)。那里有人等著他。
邵陽和康四公爵他們,被一個未知的人帶著,繼續(xù)往后走。
他們途經(jīng)了很多區(qū),那些區(qū)域的慘烈、混亂,讓人為之側(cè)目,但是他們無法停留。
他們一行人中有兩個傷員,必須迅速到達(dá)目的地。
路上邵洋也清醒過,她雖然活了下來,但能明顯感覺到心臟的負(fù)擔(dān)。
她每天疼的死去活來。
不是在昏迷,就是在昏迷的路上。
這顆心臟,這顆年邁的心臟,不屬于她的心臟,跳的時候讓人太疼了。
有時候她受傷是不會疼的。
為什么這個時候這么疼?
假如有神明的話,請不要這么吝嗇,對她慈悲一點吧。
明明以前那么寬宏大量,為什么現(xiàn)在讓她這么疼這么疼?
如果可以免除她的疼痛的話,她愿意信奉任何神靈,就算是邪神也不畏懼。
顛簸了五六天之后,他們終于到達(dá)了目的地。
S區(qū),人口大區(qū),與隔壁的T區(qū)一樣,都是葛蘭德公爵的封地。
S區(qū)是一個特色很鮮明的區(qū)域,這個區(qū)域的人在外區(qū)來說口碑并不是太好。
因為他們脾氣大,愛挑事,一點雞毛蒜皮的事也要打上一架才好。
而且和外區(qū)相比而言,他們的人粗俗無禮,滿口臟話,經(jīng)常把娘掛在嘴邊,習(xí)慣性問候別人祖宗。
S區(qū)的人從不怕事。
可正是這樣一個區(qū)域卻無比的和平。讓人難以想象在這個時期竟然還有這種和平的地區(qū)。
康四公爵進(jìn)到S區(qū)的時候險些以為回到了之前,仿佛之前發(fā)生的叛亂之類的事情都是一場夢。
這個區(qū)太熱鬧了。
一點也沒有被外面的事情紛擾。
葛蘭德公爵一定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康四公爵這么想著。
老實說他很久沒有見過其他的公爵了,康四公爵是末路公爵,封地也沒有兩個區(qū)。
勝在在A區(qū),24個市里面占了十二個,顯得比較體面。
康四公爵趁著入?yún)^(qū)的時間,仔細(xì)思考了一下埋葬在記憶里的基本寒暄禮儀。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
康四公爵感覺到車隊停了下來,他透過車窗看見外面已經(jīng)有人在等待著他們了。
外面的人迎上來打開車門,康斯公爵下了車,他身后是康六,中槍的康六有已經(jīng)有一些好點了。
康六從車上下來。
迎接他們的人詢問康六。
“請問您是陸洋少爺么?”
康六搖搖頭,用手指向前面的車輛,回答到。
“陸洋在那里,他受了傷,傷口只是簡單的處理了一下,他需要得到救治。”
這些人的表情變得有些慌亂,他們?nèi)タ瓷坳枺绦l(wèi)甲,乙,丙,丁和侍衛(wèi)頭頭也在車隊里。
但是只有侍衛(wèi)頭頭待在邵洋的車上,剩下的位置拆掉了放邵洋的床。
還有兩名醫(yī)師陪著她。
康四公爵以為是裴繼交代這些人,所以他們這么著急,隨后他意識到自己錯了。
葛蘭德公爵親自過來了。
他坐著一把精致的輪椅,有兩個侍衛(wèi)推著,他看起來比康四公爵年輕一點。
但也是個老頭子了。
從面相上看,不是個好惹的老頭。
像是一個壞人。
葛蘭德公爵簡單跟康四公爵敷衍的對話幾句,康四攻略意識到這位葛蘭德公爵的主要目的不在自己,識趣的很快結(jié)束了話題。
然后他就看到這個不好惹的老頭去找邵洋了。
邵陽已經(jīng)被從車上抬了下來,她仍舊昏迷著沒有醒來。
邵陽的床被放在地上,圍著邵洋的人讓開一條路,讓葛蘭德公爵進(jìn)去。
葛蘭德公爵的輪椅在邵洋床前停下,葛蘭德公爵注視著邵洋,一點點打量她。
“他長得真像她?!?p> 眾人聽見葛蘭德公爵的話,雖然沒聽懂,卻沒有人敢詢問葛蘭德公爵是什么意思。
葛蘭德公爵又看了邵洋一會兒,邵洋醒過來了。
她被折騰的臉色蒼白,現(xiàn)在臉上仍舊沒有一點血色,她眼神渙散著醒來,先是看見藍(lán)色的澄澈天空。
邵洋閉了閉眼睛,隨后意識到她從車上下來了,她的心臟抽抽的疼,邵洋閉上眼睛,連扭動身體喊疼的力氣都沒有。
她艱難的喘著氣,聽到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
“小子,你那次在電話里不是很囂張,現(xiàn)在怎么躺在這里起不來了?”
這是誰?
邵洋又艱難睜開眼睛,她盡力向著聲音發(fā)出的地方看去,看到了一個老頭。
這個老頭坐在輪椅上,眼神犀利的看著她。
“……你是誰?”
邵洋詢問道。
葛蘭德公爵看著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的病殃殃的少年,緩緩漏出一抹怪異的笑。
“你不是在電話里說了嗎,要叫你父親滅了我,不記得了,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記到了現(xiàn)在呢?!?p> 邵洋雖然疼痛難忍,卻仍舊被這個怪異老頭勾起了回憶,想起之前還牛逼轟轟的她。
牛逼轟轟的在花店老板娘哪里,打了一通牛逼轟轟的電話,電話里對那個綁架裴繼的家主叫囂著要滅了他。
唔,原來是他。
那個讓裴繼很聽話,把裴繼打的半死不活的神秘家主。
邵洋看著葛蘭德公爵,一點也不害怕,也沒有害怕的力氣:“……你想做什么?”
葛蘭德公爵張了張嘴,吐出一句話,邵洋沒聽見,就又昏了過去。
葛蘭德公爵看向手下的人,吩咐道:“還不把陸少爺帶回去,讓那些醫(yī)師們等著?!?p> “是!”
半個月后。
邵洋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半個月,也知道那個老頭叫葛蘭德,這里是他的地盤。
這個老頭脾氣怪的很,每次說話都像是要欺負(fù)她,把她弄死之類的。
卻一次也沒有付諸行動。
倒是每次邵洋醒的時候,都似乎看見他著急的臉,偶爾半夢半醒間,也聽見他責(zé)問那些醫(yī)師為什么沒有用?
但等她完全清醒了。
老頭又是板著臉,語氣沖沖的兇她。
幼稚。
康四公爵不在這里住,因為這里是葛蘭德公爵的莊園,他們被葛蘭德公爵安排在其他地方。
有時候康六也會來看望他,帶著侍衛(wèi)侍衛(wèi)頭頭或是侍衛(wèi)甲,乙,丙,丁中的一個。
那個脾氣古怪的葛蘭德公爵不允許他們待在這里。
邵洋也猜測過葛蘭德公爵為什么對她這么特殊,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除了裴繼,和那次在電話里罵了他一通,邵洋和葛蘭德公爵沒有任何交集。
“你怎么又沒有吃飯?”
又來了。
邵洋聽到輪椅滾動的聲音,他看向葛蘭德公爵,有氣無力的回答到。
“……不想吃。”
實際是因為太疼了,她只想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心臟的跳動都是她能負(fù)荷的最大運(yùn)動量。
“把陸少爺扶起來?!?p> 邵洋臉色發(fā)白,吃飯現(xiàn)在對她來說無異于一種殘酷的刑罰,古怪的葛蘭德公爵還不允許別人幫助她吃飯。
她拿不動筷子,也不想伸著胳膊夾菜。
“……我不想吃飯?!?p> 葛蘭德公爵平常不管她在床上躺到什么時候,在吃飯這件事上卻是斤斤計較。
一頓也不允許她少吃。
最開始邵洋甚至因為吃飯?zhí)劭捱^。
她哭著求葛蘭德公爵放過她,讓她死了吧,葛蘭德公爵破天荒的打了她一巴掌,差點沒把她抽死。
她在手術(shù)室搶救了三個小時。
邵洋被扶起來,身后墊了枕頭,她疼的冷汗下來了。
邵洋緩了一會兒,面前被擺好了飯,葛蘭德公爵也不催促,就這么看著她。
邵洋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緩慢的顫抖著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湯送到嘴里。
“不要只喝湯,吃點菜,今天都是你愛吃的?!?p> 青菜白菜做的花樣再多也是青菜白菜。
她什么時候說過愛吃了。
“今天有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邵洋不回答,因為無論說什么,葛蘭德公爵都會繼續(xù)說。
果然,葛蘭德公爵完全沒有在乎邵洋有沒有反應(yīng),他語氣平和的說道。
“裴繼已經(jīng)安頓好了整個帝國,秘國也派人打到皇城了?!?p> “帝國以后準(zhǔn)備改一個名字,你喜歡哪幾個字,我讓裴繼列入?yún)⒖家庖??!?p> 邵洋又喝了一口湯,隨后在葛蘭德公爵的注視下敗下陣來,她拿起筷子,艱難的把一口菜送到嘴里。
吃完這頓飯,邵洋又少了半口氣,她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葛蘭德公爵若有所思的看著邵洋,隨后呢喃道。
“老是躺著是不是也不好,要不要起來運(yùn)動一下,起來走幾步怎么樣呢?”
如果葛蘭德公爵的聲音再大一點,邵洋大概會驚恐的看著他,隨后一口氣喘不上來,背過氣去。
“算了,再等等吧。”
葛蘭德公爵思考了一會兒,覺得以邵洋吃飯都困難的程度走路還是難了一點。
那床上躺尸的邵洋,絲毫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最后,葛蘭德公爵說,裴繼要回來了。
邵洋也有些期待,她想著,等裴繼回來了,她就解脫了,不用再跟這個古怪的老頭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