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賀相思的秘密
祝臨風(fēng)在項書文這里碰到了軟釘子,看著項書文對他的輕視,他咬著牙說出一個爆炸性消息——“我是她丈夫?!?p> 項書文看著他,半響后,她說:“那勞煩你幫我?guī)Ь湓捊o她,她欠我一條命?!?p> “……”
長堤路旁,西江蔭下。
天越來越熱了,行人改穿短袖了。賀相思從小攤上買來一杯冰鎮(zhèn)楊梅汁,江城苦熱難耐,冰鎮(zhèn)楊梅最是解暑了?;ㄎ捕蓮奈鹘嫌芜^,白云飛從黃包車上下來。
兩個人,兩杯冰鎮(zhèn)楊梅汁。
她聽白云飛講起醫(yī)院里的人。他說:“方氏胸口中的那把匕首很兇險,雖搶救過來了,但人還沒醒,所以不能等著從她嘴里知道真相?!?p> 賀相思端杯飲楊梅汁,沒有說話。
白云飛繼續(xù)道:“你認(rèn)識那個戲子?”
“她是項書文?!?p> 白云飛:“項家班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嗎?”
“沒死絕,活了這么一個獨苗。”
他不知道賀相思為何對項家班會有那么特殊的感情。賀相思的心事,他們都是無法猜透的。
“那……你要救她嗎?”
“沒證據(jù),怎么救。劫法場嗎?這么血腥的法子,不適合我來做?!?p> 白云飛:“……”
楊梅汁還未喝完,樹蔭石椅上的人卻不見了。路上饑渴人急忙沖了上去,將那半杯楊梅汁悉數(shù)吞進(jìn)腹中。
來喜戲班昨天出了命案,今日全班休整,班主在后院督促小徒弟們練功。臺上三分鐘,臺下十年功,想要享受登臺一呼百應(yīng)的風(fēng)光,必先熬住十年如一日的苦。
班主將昨天最先看到事情發(fā)生的人都喚了進(jìn)來。賀相思朝著她們笑,班主諂媚道:“四姑娘想知道什么,盡管問,她們定不敢瞞你。”
賀相思知道,同樣的口供,她們已經(jīng)跟很多人講過了。警察,記者,還有戲班子里想要看熱鬧的其他人。這次再問,她們說的也肯定跟說給別人聽的差不多,她不想知道別人已經(jīng)知道的東西。
“你們來戲班子多久了?”
小戲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賀相思伸手以請:“坐吧,我就住在隔壁,日日聽你們練功吊嗓,很是喜歡。是以總想挑個日子,聽你們說說故事。”
二三小憐人慢慢坐到凳子上。賀相思讓人將帶來的楊梅汁一一給她們倒上。那幾個到底是小女孩,來時被班主警告過,說這個是大金主不能得罪,是以打一進(jìn)來,就謹(jǐn)小慎微的拘著,唯恐不小心得罪了大主顧,要吃班主的罰。
可現(xiàn)下看金主和氣,既讓她們坐,還帶了果子,點心,楊梅汁過來跟她們一起吃,半點不似來問事的,只像是尋常姐妹來喝茶聊天的。
三個小憐人中,一人叫蕊姬,最是開朗活潑話也多。她無父無母,尚在襁褓中就被人扔到戲院門前來,虧得班主見她模樣姣好才用米湯將她養(yǎng)起來。三人中,她年紀(jì)最小,可資歷最老,功底也好,與她同齡的姑娘別說上臺了,現(xiàn)在都在后臺跑堂呢。獨獨她,已登臺跟角做小戲了。
另外兩個,一人叫木虞,五歲時被拐子拐來賣到此處的,親生爹娘已經(jīng)記不住了,她話最少,人如其名是戲班子有名的木魚,敲一下才響一下。
這第三個叫寒雀,乃老班主的小妾生的女兒。幾年前老班主走了,嫡子接了來喜戲班子,她便這樣在戲班子里過活了。一雙水靈靈的眼珠子寫滿了活潑,可是個慢熱的,對外人總是沒有蕊姬那么自來熟,總得處久了才能處出熱情來。
幾人說著說著便說到昨夜的兇殺案,蕊姬快嘴快舌道:“是我第一個看到項師妹捅了那個人的,我看著那人滿身都是血,就害怕了,項師妹還站起來,朝我走來,我想著她怕是要殺我滅口,我便跑了出去……”
寒鵲:“項師妹上月才來這里的,連這里的話都聽得不是很懂,若說殺人,卻覺奇怪,她根本不認(rèn)識她,為何要殺她呢?”
寒鵲一句話,讓賀相思對她刮目相看。賀相思笑道:“那依你看,她是沒有殺人動機(jī)的?!?p> “項師妹與方太太并無任何交集啊,既無交集,也無糾葛,那么為何要殺人呢?況且那姿勢奇怪,我看著不像是項師妹想殺人,而是項師妹想救人……”
寒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后忽然沖來的人刮了一耳光。腦袋都斜到一邊了,耳光下的狠,鼻子里的血先是一滴一滴的墜出來,后來成線流下。
賀相思抬頭看著那位年輕的班主,正是而立之年的大男人,這一掌下去,手有點狠了。班主瞠目咬牙道:“混賬東西!誰讓你胡亂編排這些胺臟東西給貴客聽的!”
賀相思垂首,掏出自己的手帕來,俯身將那方潔白的絲帕遞到她面前。寒鵲用眼角余光看著她,鼻血漫過她的指縫,流落到手背上來,青一道,白一道,紅一道的,像三月的碎桃紅,落在青白瓷石路上。
她伸手接過,小聲道:“謝謝?!?p> 賀相思:“挨了這么重的打,怎么不哭?”
寒鵲:“沒人疼,不敢哭。”
班主那蒲扇般大的手又舉起來了,賀相思以眼神警告:“別動手了,左右我也該回去了,這么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蛋,還是好好憐惜著吧?!?p> 言畢,她起身往外走去。走至一半時,她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寒鵲:“若有一日你不想唱戲了,來找我?!?p> 寒鵲怔怔的望著她。
白云飛跟在賀相思身邊,他對這個妹妹還是了解的,她向來沒有什么慈悲心腸,想不通他為何會同情一個戲子。
青石小巷里,白云飛問:“很少見你同情別人,更別說像今日這樣開口了。”
賀相思:“只是有些可憐沒人疼的孩子罷了。”
聽著這句話,白云飛想,那段在尼姑庵清修的日子,一定是她最無依無靠的,她現(xiàn)在這么心疼別人,是不是在別人身上看到了當(dāng)初的自己?
他有心想說幾句話,可話還未出口。便見祝臨風(fēng)站在院門前,看著像是在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