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徐司令會賀相思
新官上任三把火，徐司令一到江城便開口要三成盈利金，這當(dāng)即震撼到了江城的一眾生意人。從前祝家還沒倒的時候，江城商會唯祝家馬首是瞻，如今祝家倒了，一半人靠在宮家人身上，一半人則將目光聚焦在賀相思身上，導(dǎo)致宮以墨和賀相思的風(fēng)向，決定了江城諸位商人的風(fēng)向。
是日徐司令做東，下請?zhí)堎R相思到家中吃飯。下午四點(diǎn)，賀相思走進(jìn)了徐司令的別墅。徐司令是湘潭人，吃慣辣菜，盛夏六月他在飯廳中開了個鴛鴦火鍋，賀相思看著那紅彤彤的紅牛油湯，只覺得熱的慌。
徐司令笑道：“我是湘州人，愛吃辣。你來自蘇南定不愛吃這些東西的，所以就特意讓人準(zhǔn)備了鴛鴦火鍋，清湯是不辣的，你可以放心吃?！?p> 賀相思道謝入座。
江城的天熱的嚇人，廳里兩個大風(fēng)扇在轉(zhuǎn)著，可還是覺得燥熱。
飯局一開，賀相思邊涮羊肉邊聽徐司令說江城的風(fēng)土人情。賀相思只一味的吃，也不怕燙。徐司令看著賀相思的吃相，忽然想起一個故人，她從前也是這樣吃東西的，不矯揉造作，十分可愛。
視線在往上抬兩分，落到她臉上，忽然覺得她很像一位故人。故人是蘇州人，而她也是蘇州人。
“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毙焖玖钚Φ?。
賀相思邊燙著青菜邊說：“不會像司令大人已故去的某位夫人吧？”
“啊……你怎么會這么說？”
“因為話本子都是這么演的?！辟R相思笑道。
徐司令也跟著哈哈大笑。笑過后，他表情忽然嚴(yán)肅起來了，看的賀相思一驚。徐司令幽深道：“都說人生如戲，其實這句話說差了，真正的人生可比戲曲要豐富許多?！?p> 賀相思笑著，全當(dāng)不知。
“我祖上是個樵夫，松山砍柴的。我爹是個屠夫，如果不是這狗日的逼得人活不下去，我也會是個屠夫，宰的豬狗牛羊而不是人了。”徐司令說著，賀相思吃肥牛的動作慢了下來，她慢慢的嚼著那口里的肉。
徐司令看著她：“如果是那樣，我大抵能娶個賢惠的妻子，生個乖巧可愛的孩子，做一世平平無奇的人就可以了?？缮钭畲蟮膽騽⌒允?，它不會按著你想要的模式一直進(jìn)行，它會給你一些幺蛾子，比如穿著新衣服出門的時候會摔一跤，比如踩自行車出門會掉鏈子，這些都是小事，最恐怖的的是，它在你想要孝順老人，珍愛妻子的時候，奪走這其中的一個人兒，讓你痛不欲生。生活，就是如此波瀾不定的?！?p> 賀相思點(diǎn)頭：“是啊?！?p> 徐司令看著賀相思，想起記憶深處的一個人。那年的傷口太大了，每每午夜夢回都扯得他生疼。他吞下一杯酒，將一應(yīng)辛酸咽下。賀相思吃完飯，跟他說起三成利潤的事情。
徐司令說，救國存族，商人就該出一份力。賀相思說是該出力，可出的太多了，便不是力了。徐司令看著那張臉，她空有那個人的樣貌，卻無那人的良善，他恨毒了她拿著這張臉做著商人的陰險吃相，他沉著臉道：“說那么多，賀掌柜是不想出這份錢了。”
賀相思看著徐司令，她知他怒了。
她站起身來，為他倒一杯冰鎮(zhèn)酸梅湯：“在商言商而已，徐司令何苦惱怒?！?p> 徐司令看著青瓷碗上紅色酸梅湯：“江城人都說賀總能干，今日一看，過真賢能。賀掌也是聰明人，今日這頓飯的用意想必也是知曉的?！?p> “知曉，但做不來。”賀相思坦白道。
徐司令雙眉微蹙，強(qiáng)壓著一腔怒火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找死？”
賀相思緩緩坐到位子上，抬頭看著他：“徐司令不會殺我，我死了，你就寒了江城一眾商旅的心。軍民一心方可百戰(zhàn)百勝，若您連民心都得不到，你怎么走你后面的棋？”
徐司令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半響后，他咬牙道：“的確，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有時候覺得商家才是最大的陰謀家，跟商人打交道比打仗累多了，對打的時候只需比誰的拳頭硬就可以了，可對商卻要比腦子，比手段，比魄力，這真的讓我很累。”
賀相思：“所以司令您能成為司令，而我只能成為商人?！?p> 徐司令放軟口氣：“你覺得要交多少成才合理？”
“無論交多少成這都是不合理的。”賀相思說。
徐司令驀地瞪大眼睛。
賀相思繼續(xù)道：“但作為對國家的支持，我們愿意拿出一成的盈潤奉養(yǎng)軍方，畢竟現(xiàn)下生意難做，外有外商低價惡性競爭，內(nèi)有同行相較，現(xiàn)今的企業(yè)能活下來就不錯了，我們這些人都是吃不到肉喝不到湯的，勉強(qiáng)只是撐著一個不能倒的動作罷了?！?p> 徐司令聞言，沒有出聲。
道理人人都懂，只是無人體諒。
這一夜很長，賀相思在別墅留到深夜十點(diǎn)，才出門。
賀相思走后，徐司令癱坐在沙發(fā)上，他想起那個還未講完的故事，想起那個故事中的一個人。與賀相思的眉眼有著七分相似，如若她還在，他們的孩子大抵也如賀相思一般大了。
他躺靠在沙發(fā)上，想起那年那碗酸酸甜甜的酸梅湯。
賀相思走出來，脊背上出了一層薄汗。這一次對壘，她不是輸家，可是也沒贏。
她踉蹌著走在路燈下，飛蟲追著光在纏繞。她被熱浪裹挾著坐在路燈下，抬頭看見成團(tuán)的黑蟲。她第一次這么強(qiáng)烈的感受到階層的力量，她忽然明白古人那句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意思了。
無法用字眼來描述的能量，只能切身體會過才知其中精彩。她們都是追光的飛蛾，不知希望和毀滅在同線之間。
白云飛開著車走到賀相思身邊，他伸手將她攙扶起來。賀相思虛弱的躺在車后座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司機(jī)發(fā)動引擎，車走了。
賀相思躺在白云飛的雙膝上，這場商軍之間的對決，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白云飛撫著賀相思的頭發(fā)，兩個人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