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那孫猴子果然是官迷一個,深知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道理。自家?guī)煾悼滟澣思遥蔷褪窃谫H低自己,炫耀這種事兒,哪怕人家是不經(jīng)意的,那也一萬個不行。
剛剛不是大家都不理會自己么,看你們手中那一堆垃圾,哪里有自家手里的東西晃眼。這種事情,那怎么可能合唐僧的意,乃道:“徒弟,莫要與人斗富。你我是單身在外,只恐有錯?!?p> 那唐和尚本就是個小乘佛法的修習者,具有樸素的小乘主意,怕的就是露財??赡菍O猴呢,骨子里就是大乘佛法入魂的人,道理就是不管我穿著多暴露,你TM不該看。
盡管三藏一再勸阻道:“你不曾理會得,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見貪婪奸偽之人。倘若一經(jīng)入目,必動其心;既動其心,必生其計。汝是個畏禍的,索之而必應其求可也;不然,則殞身滅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p> 但是孫猴子卻非得要高調(diào)的出這一次場,賣弄賣弄自家的寶貝,張揚張揚,刷一波關注度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孫身上!”這一路走來,那唐僧省過心么。還放心,怕不是吊到了天上。
果不其然,那老院主貴為和尚師祖,袈裟無數(shù),卻偏偏是對唐僧的這一件兒情有獨鐘??珊弈菍O猴子不但火上澆油,而且不忘自大,笑道:“怕他怎的?等我包起來,教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盡是老孫管整?!?p> 這就好比是疫情期間,請你喝酒聚會,你說不去吧,人家還來勁兒,怕什么怕,大不了把他自己那一條命賠給你。這話完全是混賬邏輯,你要死你死去,拖著別人做什么呢?
那孫猴子就更是糟糕了,完全是一副我不知道,我有抗體,我絕對不會得病的樣子。卻偏偏要大家沒病的和有病的坐在一起,吃喝聊天,試一試大家的抗性如何。
到底是唐三藏無奈,只得一言不發(fā),氣哄哄安歇了。卻不料,這一經(jīng)入目,必動其心;既動其心,必生其計,來得是現(xiàn)世報,太快太急。廣智要殺人,廣謀計更高,刀槍皆不動,一炬夜焚燒。
那猴子睡覺,和那唐僧睡覺是兩碼事兒。這做人的累了倦了,活脫脫得休息足夠;再加上幾個月的路程下來,三藏哪里睡得飽過。猴子卻不需要睡足多久時間,更皆自己乃是個得了太乙,成就金仙的人,哪里有這許多瞌睡。
這觀音禪院想要燒火焚身的人,動作不大,卻被那孫猴子聽個正著。這一變化這一看,暗笑道:“果依我?guī)煾钢?,他要害我們性命,謀我的袈裟,故起這等毒心。我待要拿棍打他啊,可憐又不禁打,一頓棍都打死了,師父又怪我行兇。罷,罷,罷!與他個順手牽羊,將計就計,教他住不成罷!”
唉,這遇到事兒,首先就不是自己的問題,哪怕自己做錯了,也不是。不想那猴兒卻是直接到南天門,廣目天王處借避火罩去也。那天王本是個知趣兒講理的,乃道:“你差了,既是歹人放火,只該借水救他,如何要辟火罩?”
可問題是那孫猴子不是個講理的:“你那里曉得就里。借水救之,卻燒不起來,倒相應了他;只是借此罩,護住了唐僧無傷,其余管他,盡他燒去,快些快些!此時恐已無及,莫誤了我下邊干事!快著快著,莫要調(diào)嘴,害了大事!”
論實力,四大天王也是孫猴子看得起的,不然那二郎神剿花果山之際,孫猴子也不會讓二郎神回去,叫四大天王出來交戰(zhàn)。但是現(xiàn)在,四大天王不在一處,四分之一,哪里又斗得過這不講理的潑猴。
論職位,四大天王是看門兒保安,完全就屬于那種剛好有名有姓的天兵天將。而那孫猴子呢,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掛著個齊天大圣的職位,哪怕只是個無祿的空銜兒呢,也不是四大天王開罪得起的。
論交情,更加不說,那猴子至少四處轉(zhuǎn)悠過,四大天王是需要當值的,有得同事二三,怎么可能有朋友幾個。
既然唐和尚燒不著,那孫猴子自然上下其手,大有可為的空間。于是捻訣念咒,望巽地上吸一口氣吹將去,一陣風起,把那火轉(zhuǎn)刮得烘烘亂著。須臾間,風狂火盛,把一座觀音院,處處通紅。你看那眾和尚,搬箱抬籠,搶桌端鍋,滿院里叫苦連天。
說起來也是那猴子心性涼薄,沒有什么身為人的自覺,正好似那破壞蟻穴的小孩子,要的只是一時之爽。更何況,自打進門兒,一類一般的猴子,就沒被人正眼瞧過。
別的倒也不說,唯有這一點兒那孫猴子是隨人,就是“爭”氣,爭到了斗氣的程度,很是厭惡被別人看不起。這也好似那些吹牛的人,炫耀的目的,終究就是為了在別人心中的位置。
五更天明,寺院里面是一團子糟糕,那孫猴子卻取了避火罩,送上了南天門,一面謝過廣目天王。這倒是讓廣目天王的心放下了,要知道,這猴子的名聲不好,事實上也不是什么善類。不過,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于是那天王收了寶貝道:“大圣至誠了。我正愁你不還我的寶貝,無處尋討,且喜就送來也?!?p> 孫猴子也明白自己在天庭中的名聲,要不是有一個“齊天大圣”的名譽官職,誰鳥你啊。回道:“老孫可是那當面騙物之人?這叫做好借好還,再借不難。”這話嚴格說來,確實不錯,當面騙人,背后偷東西,這才是那孫猴子的本色。
兩人話到天光,孫猴子下界去了,那唐和尚不比天人,乃是凡身一個,還沉睡未起。于是那孫猴子把唐僧叫醒了起來。只見他穿了衣服,開門出來,忽抬頭只見些倒壁紅墻,不見了樓臺殿宇,大驚道:“呀!怎么這殿宇俱無?都是紅墻,何也?”
孫猴子自然說是走火,并為自己一夜守護邀功??扇貐s道:“你有本事護了禪堂,如何就不救別房之火?”呵呵,這可不是怪那唐和尚,確實是那孫猴子欺人太過,不值得信任。更何況,寸功未立的孫猴子,很是值得讓人懷疑,是否殺良冒功。
孫猴子也知道,就這么點兒心思,瞞不過人家。笑道:“好教師父得知。果然依你昨日之言,他愛上我們的袈裟,算計要燒殺我們。若不是老孫知覺,到如今皆成灰骨矣!”
三藏聞言,雖然害怕,可還是懷疑道:“是他們放的火么?”那猴子自然確緊如此,可那唐三藏已經(jīng)被孫猴子的大話洗刷了無數(shù)次了,乃道:“莫不是怠慢了你,你干的這個勾當?”
孫猴子見了唐長老手段,也是不敢太過于,于是說道:“老孫是這等憊懶之人,干這等不良之事?實實是他家放的。老孫見他心毒,果是不曾與他救火,只是與他略略助些風的。”一再被唐僧逼問,那猴兒這才說出些自己的小心思出來。
唐僧心里面恨鐵不成鋼,待要罵他幾句,這猴子卻又有臨陣脫逃的先例;待要打他幾下,這猴子皮張還厚,尤其是臉皮,堪比城墻拐角;待要教育一下,卻是雞同鴨講,一個畜生,能理會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