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觀音卻只喚住木叉與善財童子上前,悄悄吩咐:“你一個幫住一個,等我暗念《緊箍兒咒》,看那個害疼的便是真,不疼的便是假?!边@要是真能搞掂,那這觀音也就是個凡人的水平了,要知道哪怕是默念咒語,鸚鵡學(xué)舌者也是完全可以就地模仿被害人的神態(tài)表情動作的。
果然,盡管有木叉和紅孩兒二人各摁住一個,可當(dāng)她菩薩暗念真言之時,兵解石猴也模仿孫猴子做痛苦狀。一眾只聞兩個一齊喊疼,都抱著頭,地下打滾,只叫:“莫念,莫念!”觀音停嘴不念之際,他兩個干脆又照舊嚷斗起來。
她這般做,怎么可能有用,可什么都不做,又不好和取經(jīng)團(tuán)交代。如此費(fèi)腦之事,觀音只得一邊令諸天木叉,上前助力,一邊思索辦法。不料此間眾神也怕傷了那真猴子,亦不敢過于下手。幸好觀音匆忙間想到一個禍水東引之法,叫道:“孫悟空”,你當(dāng)年官拜弼馬溫,大鬧天宮時,神將
皆認(rèn)得你,你且上界去分辨回話?!?p> 這叫什么話啊,不說他兩個一模一樣,就比雙胞胎都更加相像,就說觀音除卻救命毫毛,也沒有其他方式可以試錯。這也就意味著,只有比觀音的手段更高明的人,才能破解此兩人的真假之謎。
可是很明顯,觀音是有真仙手段的,天庭就有比她高明的人,那也不在孫猴子“大鬧天宮”時“認(rèn)得”這“齊天大圣”的人當(dāng)中。換句話說,觀音沒讓他找西天如來,乃是默認(rèn)天庭的高明程度要高于靈山,可同時也默認(rèn)了,天庭根本不會真心幫忙。
確實,作為女強(qiáng)人的觀音不想做孫猴子借刀殺人的這把刀,也想要看一看,假悟空到底有什么背景。果不其然,觀音所料非差,就他兩個猴子徑往南天門外,縱使是見到兩個“齊天大圣”的廣目天王、馬趙溫關(guān)、大小眾神都慌里慌張,卻偏偏還都各使兵器擋住道:“那里走!此間可是爭斗之處?”
什么意思,要知道除卻因觀音禪院之事,孫猴子牢獄初脫嚇著過守門天將,寶象國追擊奎木狼,金皘山得天兵救助,每次他到天庭來的時候,把門兒的可都還是尊敬他的??蛇@一次,不止一個“齊天大圣”,怎么這待遇不但沒加倍,反而還被喝令了呢?
不,天庭的人尊敬他,乃是因為官位,卻從來不是因為孫猴子的實力,更不是因他的人品。是以,這一次也并不是因為兩個“齊天大圣”而喝斥,而是因為他倆“殿前失儀”,所以說的是此間并不是爭斗之處。
孫猴子只得講因果前后說道一番,還客氣道:“原來這妖精果象老孫模樣,才自水簾洞打到普陀山見菩薩,菩薩也難識認(rèn),故打至此間,煩諸天眼力,與我認(rèn)個真假?!币膊恢悄呛镱^增長了一分人性,還是他那欺軟怕硬的性格作祟。
其后,那兵解石猴有樣學(xué)樣,似這般這般說了一遍。門前眾天神看夠多時,哪里能辨。只得被兩個“齊天大圣”喝開天門,至靈霄寶殿前來。說實話,若不是南天門前守將甚有規(guī)矩,不理會得孫猴子,別說是兩個,就十個,也別想進(jìn)得門。
你看門前馬元帥就領(lǐng)頭向同張葛許邱四天師奏道:“下界有一般兩個孫悟空,打進(jìn)天門,口稱見王?!瘪R元帥,馬趙溫關(guān)之首,三只眼馬王爺是也,而馬王爺就不是個好惹的。
幸好,兩個猴子雖不被四天師高看,可嚷進(jìn)來時,玉帝已時降立寶殿,厲聲問:“你兩個因甚事擅鬧天宮,嚷至朕前尋死!”說實話,馬王爺再厲害,四大天師再牛,也不會對朝廷命官起殺心??捎竦勰耸翘焱ブ?,這話卻是帶著殺氣而來。
就此一句,立馬就把那猴頭給嚇住了,連忙口稱:“萬歲!萬歲!臣今皈命,秉教沙門,再不敢欺心誑上,只因這個妖精變作臣的模樣。”如此如彼,把前情備陳了一遍,“指望與臣辨?zhèn)€真假!”
鸚鵡學(xué)舌,有樣學(xué)樣,兵解石猴也如此陳了一遍。玉帝心中好笑得緊,就這個“齊天大圣”的官位,還是個有名無實的,偏生這猴頭還愣喜歡扯起虎皮做大旗。也不思考思考,就不說能不能分辨,就能分辨,我干嘛要做此事呢?
其實這正是此前觀音所言,天庭雖然有刀可借,可我憑什么要借給你呢?
玉帝思索間,已是傳旨宣托塔李天王,教:“把照妖鏡來照這廝誰真誰假,教他假滅真存?!?p> 看樣子,這是要真心幫那孫猴子了吧!恰恰相反,物品雖好,還在于誰用,二剿花果山之時,早看他們假打的二郎神讓李天王照妖鏡漫天照住,莫讓孫猴子跑了,不就沒照住么。當(dāng)然,那時其實也放了水,不僅沒有動用照妖鏡照住本相,讓那猴頭不能變化,甚至就連不讓他逃,也沒真照耀個明白。當(dāng)然,也還有一點(diǎn),那就是這照妖鏡,不是這么個用法。
沒錯,照妖鏡固然是好東西,可他的功能其實單一,乃是對“妖”起作用的法寶。李天王不動用,自然有所顧忌,可二郎神不讓照住本相,也正因為孫猴子受過天錄,圣旨上的身份乃是“齊天大圣”。是以,不論那照妖鏡起不起作用,這事兒其實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膽?yīng)付了事了。
果然,李天王即取鏡照住,請玉帝同眾神觀看,鏡中也正是兩個猴子的影子。
照妖鏡起作用了么?起了,因為鏡子中的猴子金箍衣服,毫發(fā)不差。那為什么卻辨別不出來呢?其實辨別出來了,事實就是兩人都是猴子,而且兩人的本體也就這般模樣。
照妖鏡能破虛幻,明確真?zhèn)?,是以二郎神要用之以防孫猴子逃跑??涩F(xiàn)在的事實卻是,兩人皆為猴子,如此一來,辨別這對雙胞胎的方式,就成了需要非常熟悉他們的人,至少也要非常熟悉孫猴子的人,了解他的一舉一動,方才知道他平常的行為習(xí)、慣動作方式。
這樣的人有么?沒有,孫悟空結(jié)交的人不少,可那都是貼臉巴巴的自以為折節(jié)下交,誰又真?zhèn)€習(xí)慣呢?可問題是玉帝連這點(diǎn)兒功夫都不耽誤,直接就把他倆趕出了殿外。說實話,要辨別猴子的區(qū)別,至少也得是個猴子吧,天庭還真有一個,那就是二十八星宿中的觜火猴。
可是玉帝根本是敷衍那猴頭的,怎么可能鄭重其事。這么說吧,天庭曾把孫猴子押赴過斬妖臺,反正那猴頭毫發(fā)無傷,不如把兩人都拿去試試。就這也麻煩的話,照妖鏡不也取出來了么,干脆照住身形,讓兩人變化變化,一個有天錄,一個沒有,試得多了,就沒有破綻,也會出紕漏。更何況,就變化之術(shù)都會,金箍棒卻是唯一的,可玉帝卻根本沒有讓孫猴子上三十三天的意思。
孫猴子表現(xiàn)出的意思,觀音其實明白,可觀音的話,這個才搗鼓幾天話外音的猴頭,其實卻沒太明白,畢竟還在憤怒當(dāng)中。但是恰恰相反的是兵解石猴,作為獼猴王兵解重生,雖說所得不多,可本能是丟不掉的,他不僅僅是聽懂了觀音的話外音,此番更是自覺無人可識,心里也難免小覷了天庭。
他哪里知道,有時候不是人家不能,而是人家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