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客棧,二樓客房
店小二打來了水,手軟軟腳軟的出了門。
楊小月關(guān)上房門,摘掉面紗,對著木盆里的嬌俏倒影咧了咧嘴,俯身將臉埋進(jìn)那盆清水,一動不動。
水很清涼,眼睛卻熱熱的。
親手結(jié)束別人生命的感覺很難受,幾天前,她楊小月連雞都沒殺過。
她也想溫良恭讓,謙和有禮,當(dāng)一名安安靜靜的美女子。
但,這里是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殺戮的江湖世界。
這些江湖上的混子,沒有人會和你講道理,也不會給你機(jī)會講道理。
對他們來說,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拳頭才是硬道理。
楊小月明白,剛才若不狠,她的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去。
若真的被那一群江湖人抓住,她用腳趾想也知道,自己會落得什么可悲的下場。
原身為什么在豆蔻年華就香消玉殞?
還不是因?yàn)樘^安分,只想安穩(wěn)生活,當(dāng)一個勤勤懇懇的打工少女,從而忽略了,外部環(huán)境存在的危險。
順從,懦弱,老實(shí)。
這些,原本都沒有什么錯,若是在楊月的世界,在水藍(lán)星,原身定會過的很好,會一生順?biāo)?,平平安安嫁人生子?p> 但是在這個江湖世界,這種性格加上格外美麗的容顏,絕對沒好下場。
女子的美貌,沒有實(shí)力保護(hù),只能是惹禍的根苗,楊小月對此深以為然。
這個身體的外表真的非常漂亮。
可惜,楊小月卻不喜歡,非但不喜歡還很恐懼。
這是一個有高強(qiáng)武功的世界,普通人的人身安全沒有絲毫保障。
她這種美貌就像荒野中的一塊肥美的鮮肉,注定會吸引著無數(shù)餓狼撕咬吞噬。
以后隨著年齡增長,楊小月相信,她的容顏會變得越來越漂亮。
本來精致秀美的容顏,在明月葬內(nèi)功的加持下,不長成一個惑亂天下的小仙女才怪。
這一點(diǎn),正是楊小月所擔(dān)心恐懼的。
生怕某一天,突然被哪個強(qiáng)人擄了去,從此過上,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想過在臉上劃上幾刀,毀個容。
無奈,對著臉比劃了幾下,根本下不去手。
“呼...”
嘩啦一聲,楊小月探出頭深吸了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水珠順著青絲滴落水面上,砸出點(diǎn)點(diǎn)漣漪。
“不想被人隨意欺辱,那就練好武功,誰敢打我主意,必須...必須捅死他?!?p> 她抓起桌上短劍,暗暗給自己打個氣。
第二天,楊小月用過早飯,店小二正在收拾碗筷。
“小二哥,先別忙,跟你打聽個事兒。”
楊小月問道。
“啊???好,好…”
店小二嚇了一大跳,生怕回的慢了惹女俠生氣,趕緊恭聲道:“女俠客氣了,您有什么吩咐請說?!?p> 楊小月也沒客氣,直接問道:“這荷盛村附近,哪里可以買到普通武技?”
店小二聞言一愣,心說,您這么高的武功要那些普通武技干啥?
“我想買幾本送給家里的稚童耍耍,他們年齡尚幼,過早看太高深的東西,有害無益?!?p> 似乎看出了店小二的疑惑,楊小月隨意說道。
“哦哦,女俠,小的跟您說……”
店小二面露恍然,不敢怠慢,趕緊娓娓道來。
楊小月靜靜的聽著。
據(jù)店小二所言:
距福來客棧約莫十里處,有一荷葉街,在荷葉街上段,有一個傳承了近二十年的武館。
名曰:興威武館。
興威武館是荷盛村方圓百里內(nèi)最好的武館,館內(nèi)建有武樓,在武樓內(nèi)藏存著近千本武學(xué)秘籍。
武樓所藏秘籍種類繁多,聽上去數(shù)量非常龐大。
但,都是些武林中的普通貨色,在江湖上隨處可見,不甚稀奇。
周圍的鏢師,趟子手等江湖人,都曾在館內(nèi)學(xué)過武,亦或抄錄過秘籍。
興威武館的武樓平日里對外開放,任何人皆可借閱抄錄,只要付些銀錢即可。
“女俠,您若是想在荷盛村,買那些普通的秘籍,去興威武館必是極好的選擇。”
講完后,店小二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
“興威武館嗎?”
楊小月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手賞了店小二幾枚銅子,打發(fā)他離開。
而后,她略一收拾,換了一塊繡著梅花的面紗,出門。
目標(biāo):興威武館
荷盛村,某繁華街道
楊小月不急不緩走在路上,兩旁有不少做買賣的小商販正各自忙碌,吆喝。
日光頗烈,街上卻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一陣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嘚嘚’響起,在街上揚(yáng)起一溜兒灰塵。
楊小月腳步一動,向一邊橫移近三丈,躲開這一隊(duì)騎行的武人。
這隊(duì)武人約莫十五六人,大多三十歲上下,神情冷峻,皮膚黝黑,身材壯碩,均是一身武士打扮。
不過幾息,這隊(duì)武人便猶如旋風(fēng)般穿過了街道,無視路人的叫罵呵斥,揚(yáng)長而去。
“嗚,好多灰..”
楊小月捂住口鼻,身法連閃,幾乎瞬息遠(yuǎn)離了被馬蹄揚(yáng)起的大片塵土。
她躲開了,有幾人可就沒那么幸運(yùn)了,被灰土蓋了個正著。
這幾個灰頭土臉的人,呸呸聲連起,喝罵之語立時噴涌而出。
“啊呸,這群賊奴丁...”
“咳咳,這群啖狗才,趕著去投胎呀...”
“哇呀,我呸...”
......
而這時,那群武人早已消失在長街盡處,他們這幾句馬后喝罵之語,很快被淹沒在嘈雜的街市中,蕩不起一絲漣漪。
不遠(yuǎn)處,冰糖葫蘆攤旁,楊小月盯著那群武人直至消失,心中大為不悅。
稍頃,她暗哼了一聲,買了一串冰糖葫蘆,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方走去。
走過一座拱木橋,楊小月站在拴馬樁上,向前方眺望。
沒辦法,年齡尚小,身高有點(diǎn)不夠...
她粗粗一看,只見前方不遠(yuǎn)處,被人群圍了一個大大的圈,圈中有人揮舞兵器,翻騰跳躍。
圈外人頭攢動,男女老幼皆有,紛紛叫好鼓掌不絕,瞧著頗為熱鬧。
“是在耍劍嗎?”
晃動的兵器,引起了楊小月的注意。
她跳下拴馬樁走近待細(xì)細(xì)一瞧,明白了,這是一個賣藝班子在討生活。
圈中一大塊空地上,兩個簡陋的木頭架子置于賣藝人的身后側(cè)。
木架上插放兵器若干,斧鉞鉤叉,刀劍鈍鞭等長短家伙皆有,泛著銀色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幾個身著短衫的男女,在架子前輾轉(zhuǎn)騰挪,正在表演武藝,兵器。
“這賣藝,看起來挺有意思的嘛...”
場外,楊小月見前方排排人影晃動,知道憑自己的小身板,硬擠過去肯定是不行的。
“嘿嘿,要不,這樣???”
楊小月環(huán)顧四周,忽地眼神一亮,心中一動,已計(jì)上心來。
只見她,手里捏著一串紅紅的糖葫蘆,身法閃動,人已跳上了街邊賣瓜的毛驢板車。
她又順勢在車上騰挪幾步,小心躍過車板上的綠皮西瓜,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耐U驹隗H車尾端。
整個動作輕盈如貓兒一般,靈巧,無聲。
站在車上,楊小月自覺高了一截,她在次望向賣藝的地方。
視野非常開闊,那塊空地周圍再無遮擋,賣藝人的動作,一招一式,瞧的清清楚楚。
“這才是,看熱鬧的正確打開方式嘛。”
楊小月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掀開紗巾一角,咬下一顆冰糖山楂,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賣瓜人扭頭看了楊小月一眼,見是一個黃毛小丫頭躍上了自己的車,不由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便任她胡鬧去了,不予理睬。
此刻,場內(nèi)表演武藝的人,是一個頗為高壯的中年漢子。
他赤著上身,露出一身黝黑的疙瘩肉,下身黃布燈籠褲,腳下一雙圓頭千層底的布鞋,手持翹尖亞把,厚背黑鐵大刀。
“咚咚鏘,咚咚鏘,咚咚,咚咚,咚咚鏘...”
場內(nèi)一陣鑼鼓聲后,中年漢子轉(zhuǎn)了個羅圈揖,講了一段討要賞錢的開場白:
“我?guī)熜置闷呷?,隨師走南闖北多年,初來貴寶地,因身已無盤纏,故在此獻(xiàn)丑賣藝...”
開場白后,中年漢子打了個稽首,擺上架勢,便開始獻(xiàn)藝。
刀交右手,起勢一個亮刀橫掃,身法一轉(zhuǎn)接上撩,然后縱身跟進(jìn)一步接下劈,在接橫掃...
不一會兒功夫,動作越來越快,一柄大鐵刀被他舞的虎虎生威,看起極為唬人。
周圍人喝彩不斷,楊小月卻大失所望。
中年漢子那么大塊頭,她還以為是什么高手呢,誰知是個銀槍蠟燭頭,繡花枕頭。
楊小月有把握,這個中年漢子在她手里走不過去一招。
百無聊賴的又看了會兒,楊小月更失望了。
之后上場獻(xiàn)藝的人,還不如第一個上場的黑大個呢,全是花拳繡腿。
尤其是那個一身青衣的年輕婦人,不僅步伐凌亂搖晃,連掌中長劍都拿不穩(wěn)當(dāng)。
菜到不忍直視。
楊小月吃掉最后一顆山楂,暗嘆,在看下去純屬浪費(fèi)時間,正待離開,忽然眼神一凝。
她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清瘦男子正在掏別人的荷包。
被偷荷包的人,是一個身穿補(bǔ)丁布衣,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
那張橘子皮似的臉上,滿是被生活磨礪的痕跡。
一瞧便知,定是生活清貧之人。
老婦人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將要破財(cái),正在舉著半匹粗布,跟布攤老板口沫橫飛的討價還價。
而這時,猥瑣男子已經(jīng)把老婦人的荷包扯出了一小半,眼看就要得手了,周圍的人似乎都毫無所覺。
楊小月兩眼微微一瞇,長而纖細(xì)的雙指間藍(lán)芒閃爍。
下一瞬,她手上那根穿糖葫蘆的竹簽,已不見了蹤影。
同一時,一聲短促尖銳的雷鳴,在空氣中乍響乍滅,轉(zhuǎn)瞬即逝,疑似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