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只小兇
第二天一早,靈兒跪在床邊偷偷打量了一下落圄天。
見他仍舊和昨晚一樣,合眼盤坐著,呼吸均勻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便悄悄的溜下了床,往那片荒草叢生的墳地走去。
墳地里的墳包很有次序。有大有小,有主有從,一些石碑上還刻墓主人的生平簡介,所任官職。
仔細辨認,似乎能追溯到兩三百年前,看起來曾經真的是一個很大的家族。
可是隨著靈兒慢慢朝后走去,便發(fā)現有一段時間的墓碑比較集中。
從屬的墳包又幾乎沒有,而再往后,就干脆什么都沒有了。
似乎一個家族就此,便戛然而止了一樣。
說不上來為何,靈兒忽然有點緊張。
她慢慢的朝著最后一排的墳包走了過去。
率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墓碑間赫然散亂的一處白骨。
按理來說在墳地里看到白骨,并不算是很奇怪。
可奇怪的是,這里是一處家族冢。
雖然荒廢了,雖然長滿了雜草,再也沒有人打掃祭祀。
可這里終究不是什么野墳塋。
難道是祭拜的時候路遇歹人,被人殺害于此?
可是死者為大,鬼神為上,誰又會在人家祖墳里打劫呢?
出門祭拜的人,隨身帶的最多的只有紙錢?。?p> 劫來何用?
就算再膽大,多少也會有點忌諱吧。
難道是殺了人被扔到這里?
那就更沒有必要了啊……殺人都不在乎,還在乎死的人曝尸何處嗎?
可是,那他為什么會在這里呢?他會是家族里的最后一個人嗎?
靈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只見這些白骨大部分都集中在一處墳前。其他有一些小的部分骨骼,散落在周圍,似是曾被野獸拖動過。
靈兒蹲了下來,用手輕輕剝開了墓碑前的雜草。
董洪杰。
白骨守著的名字。
靈兒小心的繞過白骨,往最里面的三處墓碑走去。
董思義,官拜參將。
董思禹,官拜游擊將軍。
靈兒的手指輕輕的拂過墓碑,好像如此便撫過了一段歲月,一段歷史。
那一瞬她仿佛聽到了金戈鐵馬的聲音,聽到了兵戎穿破血肉,撞擊到錚錚鐵骨上的聲音。
豪邁而蒼涼。
靈兒輕輕的觸摸著墓碑上兩個相同的生卒年,心里忽然涌現出了一股仿佛不屬于自己的悲傷和惋惜。
她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緩緩的走到最后一個墓碑前。
最后的一名墓主人,名叫董思璇……
董思璇!
靈兒忽然愣住了。
夢里表少爺的來信上,寫的是不是這個名字?那個再沒有歸來的負心人,他曾經寫來的四封信上……寫的是不是這個名字?
那一刻靈兒有些震驚,有些不敢確認了。
模棱兩可的夢境和現實交疊在一起,讓人產生了一種恍若不真的錯覺。
靈兒蹲在墳前,將那些凌亂的蒿草一根一根的慢慢除去。
心里竟然一時有些恍惚。
她對著墓碑輕輕嘆息道:“小姐,你好傻啊。”
這句話說完,靈兒忽然咕咚一聲坐了下來,仿佛聽到自己這樣說話嚇了一跳。
她茫然的看了看手里的蒿草。快速的朝外跑去。
一抬頭正看到落圄天站在地頭,正靜靜的望著她。
頓時好像看到了指望一樣,乳燕投林一般朝他奔了過去。
“我……我做了一個夢……好像……好像還沒醒。”
靈兒氣喘吁吁,有點緊張的拉住了落圄天的袖子。
落圄天的眼光有些沉,越過靈兒,靜靜的壓在那堆白骨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靈兒驀的覺得地上的那堆白骨好像被微風拂過,簌簌的動了一下,仿佛打了一個嘚瑟。
“沒事了?!甭溧籼烊斡伸`兒握著,往回走去。
“等等……”靈兒忽然松開了手,轉而猶豫的看著最后的那排墳墓。
“真的……只是一個夢嗎?”
“不是,是一只小兇。”
“他殺過人?”靈兒有些不敢相信。
落圄天點了點頭。
“那我做的那些夢……”
“都是以前的事了。”
“那他不肯走,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嗎?”
落圄天搖了搖頭,如實道:“我也不知?!?p> “會不會是他曝尸荒野的緣故?!?p> “應該不是。”
“你等等我。”靈兒猶豫了一下,還是重新走了回去,將那些白骨收攏起來。
用木棍剜了一個小坑,將它們埋在了董洪杰的墓旁邊。
拍拍手的塵土,又跑了回來。
心里有點高興。
“無論是不是,這樣總歸好過些?!膘`兒釋然道。
“嗯,出發(fā)吧。今天下午能進城?!?p> “你的傷可以嗎?”
靈兒看了看落圄天的臉色,雖然比平時還是少了些血色,但是已經看起來好多了。頭發(fā)也重新梳攏整齊了。
靈兒挑了挑眉,嚴重懷疑落圄天的袖子里可能藏了梳子和鏡子。沒有分享出來一起用。
“沒事了?!甭溧籼觳豢显僮岇`兒扶著。
老實說,如果只看正面,不看后背上積連成片的血跡和被自己撕碎的大口子,落圄天的確又可以重新偽裝翩翩公子了。
端方自若,步態(tài)穩(wěn)重,腰背筆挺,氣質絕塵。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四野無人的!給誰看?
靈兒一邊撓著胳膊上的小疹子,一邊腹誹,這莫不就是個傻子吧。
他自己的時候難道也這樣嗎?
這難道就是那些酸腐文人傳說中的“君子慎獨”?
簡直匪夷所思……
靈兒從懷中掏出了昨天剩的最后的兩塊糖。
有些哀愁的嘆了口氣,“你說的是對的,好吃的不能一天都給吃了?!?p> 不然第二天就沒得吃了……
靈兒將其中一塊遞給落圄天。另一塊放進了自己的嘴里。
落圄天接了糖道:“我沒有這樣說過?!?p> 兩人這樣一走又是一個多時辰,中間路過一條小溪流,才勉強弄了兩條餓不死的魚吃。
吃完以后靈兒只覺得更餓了,捧著溪水又喝了一個水飽。
“望山跑死馬,是不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靈兒挨著落圄天,頹然的坐在一棵大樹下。
“我想吃雞,想吃醬牛肉,想和紅燒蹄膀睡在一起?!膘`兒小聲的碎碎念著。
落圄天遞過來一塊糖。
小小黃黃的一塊,安靜的躺在落圄天修長白皙的手掌中。
自制的糖塊,形狀沒有那么整齊,每塊都稍微有點不同的區(qū)別。
這塊上則有一個明顯的糖洞,正是上午靈兒遞給落圄天的那一顆。
“你沒吃?”靈兒微微有些驚喜的看著那顆糖。
“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辟谷,少吃幾頓,不覺得餓?!?p> 靈兒用力的點點頭,歡快的將糖塊占為己有。
頓時覺得落圄天果然靠譜,什么都會就是有用。
關鍵的時候還能不吃飯,簡直太省糧食了!
這樣的師兄給她來一打都不嫌多。
要是運氣能好一點,別老遭雷劈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兩人穿過了一小片樹林,終于尋到了進城大路上。
卻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官道上人來人往,竟是迥然他城的異常熱鬧。
嫦娥烤月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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