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景源對這世界感到十分失望,以至于渠上縣令設(shè)宴招待依然提不起興致來的時候,王后也在默默的罵著賊老天,對這世界感到十分不滿。
因為后殳,突然就死了!
這也是四家都未按照王后計劃,追著公子白往齊水去的緣由。
自那日打得頭破血流之后,梁、張、蔣三家步步緊逼,想從后殳這里套出話來,偏偏后殳沒有找到公子白的尸身,沒法證明公子白的的確確已經(jīng)死了,其他三家不管他怎么賭咒發(fā)誓,說親眼看到過公子白的尸身,都不相信。
因為那天他們都見到了白景源假扮的公子白,顯然王后被后氏逼得不行,只能把兒子充作女兒養(yǎng),假稱他已經(jīng)病逝的可能性更大。
后殳氣得要命,又沒有辦法,見其他三家步步緊逼,想讓后氏割肉求和,只能徒勞的找理由為自己開脫。
畢竟他真的沒有必要殺死公子白,若不是公子白真的死了,他又怎么會想著趁著其他幾家不在,逼著王后早點把他們家的公子槊定為太子?
也是他倒霉,之前被王后連著氣了好幾回,又是吐血又是食不下咽的,抵抗力本就很弱,恰好那天亂斗傷了腦袋,這年頭可沒有什么破傷風疫苗,傷口稍微深點,武器稍微生了一點點銹,沒兩天,四家再次聚在一起吵個沒完的時候,后殳當場抽搐著倒下,沒多久就渾身僵直、口吐白沫,最終面帶苦笑猝死了。
這下子,后氏天都快塌了,后锏顧不得其他,帶著后殳的尸身還有公子槊就回居昌去了。
死者為大,再加上楚國的兵除了公子魚掌控的那些,都在后氏手里,這三家可不敢仗著手中那點私兵,就把后氏得罪死。
他們對后氏總是心存顧忌,再加上后锏非說是他們氣死的后殳,實在沒法,只得偃旗息鼓回鳳凰臺去。
他們倒是有心追到齊水,把公子迎回鳳凰臺,可他們不敢趁著后殳死亡的時候下手。
其實要不是任沂手頭有兵,王后又是個行事瘋狂的性子,他們真的想假裝答應(yīng)王后,把她們母子哄回鳳凰臺,等公子繼位,再在政事上面拿捏她,可惜這就不是個任人拿捏的。
好不容易騙來的三家都撤了,一直跟在身邊企圖撿便宜的后氏也離開了,只留下王后孤零零的待在野地里,偏偏這種事還不能怪誰,只能怪自己倒霉。
畢竟當日受傷的人那么多,比后殳傷重的都還活得好好的,偏偏他死了!
宿城太守齊珩倒是依舊天天來報道,可這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過是個還算能干,企圖趁著公子年幼扒上她,升官去鳳凰臺的官迷,平日里各種嘴炮,看起來忠心耿耿,其實根本就沒什么卵用。
他還指望輔佐公子白,有朝一日得一處封邑呢!
季孟終于見到了王后,不等行禮,任袖就用袖子捂著臉,哭著趴在案上,沖著他悲呼:“舅父,為何你才來啊!”
季孟自是不好說家里還在觀望,派他來,只為摸清情況,見她一見面就哭,只慌亂的勸她莫哭,隨后又說了許多鄭后的事。
見他并未提太多鄭王,任袖知道他是害怕自己不快,心里也舒坦了一點。
其實易地而處,若是季家或者鄭國發(fā)生了什么大的變故,突然寄信來,讓她幫忙,她多半也會派人去摸清楚情況,再看情況押寶。
涉及到兩國,可不是家事。
這年頭,誰樂意吃虧呢?
不說別人,就說她父王,就因去歲年禮比起前年少了一對雁,特意寫信過來罵她,問她“難道你忘了你爹最愛大雁下酒了嗎?”,氣得她把那帛書撕得粉碎,當下派人去抓一車大雁為他送去,讓他好好吃個夠!笑得先王直笑,說岳父肯定沒有親自點數(shù),否則一定會發(fā)現(xiàn)多了兩只大龜哩!
“父親得知王后近況,十分擔憂,派我來就是想問問,你打算怎么做?知道你打算怎么做,我們才好幫忙??!你知道的,你外祖父一向疼你,你外祖母還有你母后都十分想念你呢!”
季孟說著各種家長里短,打著溫情牌,又把當日接到信,鄭王的表現(xiàn)說了。
“你外祖當日氣急,直接脫下鞋子想要打大王,大王心慈,見他氣得倒地不起,最后只能放棄接你回國的想法……”
真要疼她,哪舍得她嫁到這么遠的地方,終身都回不去故國?
這些話聽聽也就是了。
外祖父脫鞋打人的事,任袖早就通過密探得知了,見他說話坦誠,連這種忤逆不忠的事都敢講,也決定說點真話。
“舅父,袖如今情況很不好??!”
嘆了口氣,又抹了抹眼淚,任袖叫他近前,低聲道:“若不是因為袖不愿內(nèi)斗,公子魚恐怕不會饒我!”
先王軟弱成這樣,羋氏都沒有同任氏一般淪為世家的傀儡,多虧了精明強干的公子魚。
雖然很羞恥,但她不得不承認,公子魚自始至終,都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她想染指楚國的權(quán)柄,公子魚沒有滅了她,不僅是因為她手中有兵,且后氏與她站在一起,還因為她沒有掀起戰(zhàn)爭,引得生靈涂炭,公子魚有心放她一馬,不和她計較。
季孟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勸她:“公子年幼,你好好把他養(yǎng)大,遇到事情,他必會詢問你的意見,又何必非要……”
非要光明正大的干政呢?
畢竟,她不是男兒??!
除了荊山國自古就是女王當政,其他諸侯國,可沒有這樣的先例,且她又不是羋氏女,而是羋氏婦,若她非要爭權(quán),楚國公卿,是否會以為鄭國在后面攛掇?以為真正想要染指楚國權(quán)利的,是鄭王以及鄭國世家,而非任袖呢?
作為世家,季家已經(jīng)將鄭王架空,他們覺得保持現(xiàn)有的格局最好,若是鄭國與他國發(fā)生戰(zhàn)爭,不論是占了便宜還是吃了虧,對世家來講,都是不好的。
他們覺得現(xiàn)在的鄭王是最好的鄭王,不希望換個王族侍奉,若真發(fā)生戰(zhàn)爭,楚國富庶,鄭國多半打不過楚國。
所以對他們來講,公子白順順利利繼位就是最好的了。
他們倒也希望任袖攝政,可據(jù)他打聽到的,這根本就不可能。
任袖早就知道他們的想法,也不多說,只說:“吾兒年幼,吾不忍他為世家所制,一輩子都不快活……”
這理由很好很強大,季孟當場后退兩步,尷尬咳嗽兩聲行了一禮。
任袖見他不說話,直直的看著他:“若舅父易地而處,會怎么做呢?”
若你不是世家子,而是公子呢?你也覺得王的權(quán)力被世家瓜分是好事嗎?
難道作為母親,為孩子著想,不對嗎?
她才不是為了自己呢!
季孟不能說她不對,也不能說她對,因為這話若是對的話,他們季家算什么呢?亂臣賊子嗎?
是鄭王不值得托付,世家有才干,替他治國而已,又有什么錯呢?
僵持一會兒,任袖嘆口氣道:“我知季氏不好助我太多,袖只求舅父護送白前往陽城,覲見紀帝?!?p> 諸侯軍隊無召不得入紀,只派張元,她不是很放心。
她不得不帶著孩子離開鳳凰臺,不過是因為大宗伯站在公子魚一邊,在攝政的問題沒有解決之前,卡著宗室之禮,強迫公子白守陵,不讓他繼位,若白能受紀帝封賞,帶著爵位回來,那大宗伯就沒有理由了。
等公子白繼位,那她就能理直氣壯的借著他料理政事。
聽得任袖是這么打算的,季孟大驚失色!
“楚國如今就這么一個公子,豈可置于危墻之下?”
被諸侯國壓得喘不過氣來,紀帝如今恨不得弄死所有諸侯的兒子,讓他們無以為繼呢!
諸國國君已經(jīng)多年不去朝見紀帝,又何必冒這個險?
任袖挑挑眉:“最怕吾兒出事的,恐怕就是紀帝呢!”
說什么去國,不過是指望著其他諸侯前來瓜分,若公子白沒了,公子魚自立為王,不等其他諸侯反應(yīng),先弄死紀帝呢?
到時候就是一場狂歡,諸侯瓜分完大紀,再互毆,決出最強者統(tǒng)一天下!
紀帝根本就不敢冒險。
也只有那些迂腐的世家子,才會看不明白這一點。
像公子魚,就根本不擔心公子白的死活。
她們母子倆出了鳳凰臺,他根本就沒有大肆派人弄她們回去,之所以和后氏掐架,不過是為了爭奪權(quán)力。
33度
幸運值min的王后總是在罵賊老天,想想還挺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