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斷席斷斷續(xù)續(xù),十分不容易的道了句,“東姝……我……不介意?!?p> 他除了悔恨,還有愧疚。
“陛下是在愧疚嗎?”她問。
“我……”
“如果是因為愧疚想要補償我,就請讓我安然離去,這也算是東姝最后一次求公子?!睎|姝語氣平淡,仿佛是宣正那幾年,他是權(quán)傾朝野的攝政王,卻是她的少爺,她是他的侍女。
“東姝,留下來。此生,我絕不負你?!眳菙嘞嵵氐馈?p> 東姝低頭,笑了,“我是齊淵的人,生是齊淵的人,死也是齊淵的鬼。”
“東姝,留下來,南羽今后會是你的國,你會是南羽的皇后?!眳菙嘞焓秩ダ^她的手。
東姝拂開他的手,“陛下請自重?!?p> “東姝……”
“聽到這樣的話,也許是作為一個細作該知足了吧?!睎|姝笑得淺淡,轉(zhuǎn)而又道,“可我不只是一個細作,我還是齊淵的公主。”
“怎么會?”吳斷席一瞬間難以置信。
“我本名阮東姝,沒有寫進族譜。母親身份卑微,是父皇宮中的侍女,父皇一次酒醉,臨幸了我的母親。這樣的身份,對于皇家來說,是個不敢承認的恥辱?!比顤|姝平淡將此事娓娓道來,“母親病逝的早,我也算是無依無靠,父皇當然也不太想管我。齊淵國勢漸微,我也愿為國出一份力,后來,自然也就來了南羽,成了細作?!?p> “你的身份,和成為南羽的皇后,對我來說,不是難題。東姝,留下來,就在我身邊?!?p> 阮東姝笑了笑,還是那般從容,“只是不愿叛國罷了?!?p> “東姝……我”吳斷席一時無話。
“當初我雖未在軍中下毒,也為想真的害你,可還是從未想過,背叛齊淵。陛下有角逐天下的壯志,齊淵也不過是一顆墊腳石罷了?!比顤|姝起身,看著門外漸大的風雪,臉色平淡。
吳斷席起身,怒道,“阮東姝,你為何就不肯放棄你的國,你是一個女人,你為何不要我的依靠?!”話到后面,帝王眼中,噙了半顆眼淚。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見吳斷席矯情。
阮東姝回頭看著吳斷席,冷笑,“如果我要你背叛南羽,你愿意嗎?我要你去做齊淵的駙馬,你愿意嗎?”
“那怎么能比?!”
“怎么不能比!不都是背叛?”阮東姝苦笑,“當初你要我留在南羽,我便覺得好笑,憑什么我要叛國?憑什么在感情中就要我們女人犧牲得更多?憑什么男人就可以理所當然為了家國大義拋棄一切女人就不可以?憑什么你發(fā)現(xiàn)你自己錯了以后才想要好好對我?憑什么你發(fā)現(xiàn)我沒了清白就要補償我?怎么千古以來在兩國交戰(zhàn)中愛情都是女人叛了國?或者說,必須要一個人叛國?你們男人棄了女人,可以說是家國大義,身不由己,為什么我們女人就被說成鐵石心腸心思歹毒?換句話說,如果我們兩人之中一定要一個人叛國,憑什么那個人該是我?又為什么那個人該是我阮東姝?”“你又憑什么覺得,我叛國該是這段感情中的天經(jīng)地義?”
吳斷席沉默不語。
“我對齊淵的忠心,亦如你你對南羽?!比顤|姝平淡一笑。
“我知齊淵不會有勝的可能,只不過是想垂死掙扎罷了?!?p> 兩人沉默許久。
吳斷席握緊拳頭,似是下了什么重大決定。
吳斷席抬頭,“東姝,我想要補償你。東姝,我是真的心悅你?!?p> “你心悅我,我就要留下來?這是何理?那我喜歡你,你為何不肯隨我去齊淵?”阮東姝依舊說得淡然。
吳斷席無言許久,才堪堪道出了一句,“東姝,那事,我不介懷?!?p> 阮東姝嘆氣,“吳斷席,你怎么不明白?我不愿留在南羽,不是因為其他任何事,齊淵才是我的國。難道我毀了清白,就該將這種事拿出來顯得可憐?難道我失了清白,我就必須要死要活,如此介懷?難道就因為那次的意外,你就要打著補償我的旗號來成全自己?”“吳斷席,我得先是個人,才是齊淵人,后才能是女人?!?p> 吳斷席心中波瀾萬千。
“你我此生,再不相見。”她許久后,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也許是阮東姝說服了吳斷席,吳斷席再也沒有開口。
這一次談話在兩人的直視中久久才結(jié)束。
吳斷席出了典客署,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