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斷席哭了,是真的哭了。
我信他是心狠手辣的人,可他把所有的溫柔和軟弱都給了阮東姝。
“程玥,我怎么,那么多遺憾……”他將我緊緊抱住,“我永遠也忘不了出征那一日,她抱住我,要我?guī)黄鹱?,她說她擔(dān)心我,心悅我?!薄澳侨账皖^吻我時,我分明聽到她說:
吳斷席,你永遠在我心里,東姝喜歡你。
”
吳斷席多想睜開眼去看她,去拉住她的手,可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不能做,阮東姝有她的自尊,吳斷席也有他的為難,“若我不是南羽的帝王,也不是南羽吳氏,我便甘愿做齊淵的駙馬,甘愿陪她戰(zhàn)死湘野。”
“她說此生生死不復(fù)相見,我只敢成全,哪敢舍得傷了她的傲氣。我明知那夜她沒有入睡,她也明知我在墻外,我們都不敢推窗,生怕再多看對方一眼就變了決定……”
原來如此,所以,原來兩人都是如此的情癡。
一代帝王,淚濕龍袍。我只是在和一個死了心上人的癡情漢抱頭痛哭。
同是天涯淪落人,傷心人,傷心人。
我想了想,才道,“暫時把所有的傷心都咽下去吧?!?p> 他不言。
“活下去吧,我們都快樂的活下去?!蔽业?。
“你不是說,若有殉情的念頭,就覆滅吧,為另一個人的癡情活下去。”我笑。
吳斷席忽然轉(zhuǎn)頭望著我,“是不是朕錯了,要爭這個天下,要讓南羽強大,齊淵就一定要做墊腳石嗎?”
“生死之上,哪有什么對錯。”我笑著看向他,“你說的,你忘了嗎?”
吳斷席忽然沉默,很久后才笑著看我,“程玥,這一生,若沒有一個人陪我,這路,太難走了?!?p> “所以,我會陪你,我會與你生死相依?!蔽业椭^,許久,才笑道,“吳斷席,讓我做你手中的刀吧,你的后宮需要一把能守你能為你所用的刀?!?p> 他看著頭我,沒有說話。
我又道,“算是報答你的知己之恩?!?p> 我與吳斷席之間,除了惺惺相惜,我想不只是同病相憐,我和他,會是摯友,將來,也許也會是其他的。也是在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世間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兩個愿意生死相依,惺惺相惜的人,卻不一定是心上人,而是眼前人。
我沒有為齊介文殉情,他不愿意的,我活著才是他的心愿。信我看了,他果真是對我情根深種,我想著無聊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
后來,眼眶就濕了。
誰不想與心中那人相守一生,可世事無常,物是人非。
半月后的下午陽光明媚,吳斷席一如往常去上朝,從此世間再無齊淵一國,只有南羽。
吳斷席和相識那樣,所有悲傷都藏進了過往,面色倒是看不出什么異樣。等到晚膳時候,他屏退侍從,只默默為我夾了幾塊肉,他道,“快要入冬了,不要著涼了,多穿一些衣裳?!?p> 我身上披著狐裘,很暖和。
他漫不經(jīng)心說著一件無所相關(guān)的事情,與他夾不夾菜實質(zhì)扯不住半分關(guān)系。
我淡淡道,“陛下有心事?”
吳斷席笑著,“沒有。”
“已經(jīng)入冬很久了。”我道,“她剛來南羽時候,便是入冬?!?p> 吳斷席看著我,“所以?”
“當(dāng)我是朋友,不是妃,也不是她,就告訴我吧?!?p> “前幾日我夢到東姝,她說想我,所以,我把她的尸體運回南羽,放進皇陵了,將來我便與她葬一處,倒也好。”吳斷席淡淡道。
“你真幸運,她還給你托夢。”我低著頭,“大概是知道我怕鬼,所以他一次也沒有來過夢里,他其實是體貼的人?!?p> 他唇角浮起一股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笑了,他濕了眼眶,我們都沒有哭。
其實有件事,齊介文不知道,我從戰(zhàn)王殿下哪里打聽了一下,再猜了一些,便知道他當(dāng)年是裝純誆騙與我。
戰(zhàn)王殿下說,他對我一見傾心。
事實,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我想有一日我會忘了齊介文,他會忘了阮東姝,然而有些人會一直刻在記憶里的,即使忘記了他的聲音,忘記了他的笑容,忘記了他的臉,但是每當(dāng)想起他時的那種感受,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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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摘月1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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