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青羊
紫蘇睜開眼睛,她看到一名衣著簡陋的少女,站在城墻旁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觀看這一張告示,告書上寫著芙洛醫(yī)館招收學徒,錄取者每人可得文銀一錠。
女子看完這告示,興高采烈的一路跑回了家,只見家中一貧如洗,沉舊而發(fā)黑的木桌上,放著一個缺了一角的粗陶碗,大概是用了許久,舍不得扔的。
她來到床邊坐下,神色激動,對床上的老婦道:“娘,今日我看到芙洛醫(yī)館正在招學徒,錄取者每人可得一定紋銀,到時候,咱們就有錢抓藥了。我這就去面試,也不知需要多久,您在家等我回來。”
老婦斜倚在床,艱難的點了點頭,蒼老的聲音顫巍巍的說道:“要小心些,不要被別人騙了?!鼻嘌螯c了點頭,便起身走出門去。又見弟弟在院中和泥巴玩耍,嘆了口氣,叮囑道:“別光貪玩,看好娘,等我回來?!?p> 說罷便朝著城中急行而去,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醫(yī)館門前停了下來,門前寫著芙洛醫(yī)院幾個大字。她駐足觀望了許久才怯懦的進了門,低聲問道:“請問現(xiàn)在還招學徒嗎?”
藥柜后面來了一個相貌平平的伙計眼皮也不抬一下,隨口問道:“你要報名嗎?”女子忙笑道:“是的。”因為緊張,那笑容看上去十分尷尬。
男子面無表情道:“那你隨我來吧。”說罷,那人領著女子,繞過高大的黑木藥柜,來到后面的一間略顯寬敞的屋子,不慌不忙的在一張桌子前坐下。
女子將身子站的筆直,額頭冒出些微小的汗珠,看上去十分緊張,她也不敢坐,那人見狀,道:“坐吧,我且問你幾個問題?!?p> 女子雙手抓了抓有些破舊的衣裙,低聲說道:“沒事沒事,我站著就好?!?p> 那男子也不推辭,道:“你叫什么?可認得藥材?”女子急忙道:“我叫青羊,雖然不認識幾味藥材,但我可以學,我記憶力很好的,只要教過我一次,絕對不會忘記?!迸由抡f的慢了,便失去了這寶貴的機會。
男子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微晃動了一下,若有所思般再道:“家中幾人?”
“家里有個年幼的弟弟,和臥病在床的母親,我來便是為了能掙些錢,回去貼補家用?!鼻嘌虿桓译[瞞,如實回相告。男子對她的回答似乎十分滿意,臉上露出了笑容,道:“你被錄用了。”
聞言,青羊一顆心才算落到了肚子里,她臉上的不可思議逐漸變成了無以言表的喜悅,她道:“真的嗎,那我什么時候可以來?”
男子看了看她,面色平淡,道:“明日午時來便可,你只要做的就是上山采藥,能堅持下來者,每日三兩銀子?!?p> 青羊激動急了,忙道:“那太好了,明日我一定來。”說罷,她拿起那一錠沉甸甸的銀子,興高采烈的在街上買了些吃食,這才回到家中。
她進了屋,坐在床喜悅之情溢于唇間:“娘,我被選上了,明日便可上山采藥,今后每日都有三兩銀子,等你病好了,在攢些錢,咱們買個織布機,在家織些槽布,去集市上賣錢。再也不用給別人家挑水,做活了。”
娘臥在床上,聽罷她的話,有氣無力的說道:“我這病不要緊,過幾日便可下地做活了,不過,你若是能行了醫(yī),治病救人,也是給家里增了光了?!鼻嘌蚵犃四赣H的話,心中很受鼓舞,翻來覆去,激動的一宿沒睡。
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她就來到了芙洛醫(yī)館門前等候,同她一起等候的還有十幾個人,都是昨日招來的學徒,如此美差的確難得,大概都是激動的一宿沒睡踏實。
快到午時,醫(yī)館的門才緩緩打開。眾人紛紛擠在階前爭先恐后的朝里擠去,青羊見狀況,急忙扒開人群,擠了進去,站在最前,道:“我是昨日來的報道的,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嗎?”
伙計抬眼一看是她,放下手里的活計,從藥柜中取出一枚藥材,對青羊道:“這便是黃素馨,你去山上采些回來吧?!?p> 青羊那里認得這些,生怕自己采錯了,問道:“那這東西都生長在那些地方?摘的時候有什么注意的嗎?”
男子朝她撇了一眼,道:“此花只長在墳邊,而且一定要傍晚采回,千萬不要見光?!鄙砗蟮谋娙寺犓绱苏f,都是唏噓不已,開始交頭集耳,議論紛紛。
青羊微微蹙眉,站在柜前愣了一下,心道:“果然不是什么好活,讓人去墳堆里采藥?!笨墒悄赣H的病需要錢,拖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思前想后正是猶豫不決,那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又道:“把你母親的藥方帶來,以后的藥,從店里帶回去便是了。”青羊聽了這一番話,心一橫,咬咬牙回了一句:“知道了。”
她想,那藥材昂貴,自己就是沒日拿回去著三兩,也只能抓一副藥,既然他如此大方,那就豁出去了,先干幾天,等母親病好便回家去,打死也不干了。
同她一樣,也有幾個被生活所迫的人個子揣著那不為人知的心事留了下來,其余的自然都紛紛離去了。
待到晚上,青羊壯著膽子,來到了不遠處的荒山上,村子里誰家死了人,基本都埋在這一片。
四下漆黑一片,蕭瑟的寒風不斷發(fā)出嗚咽之聲在這孤墳野地里回旋這,偶爾還劃過兩聲鳥獸的悲啼,氣氛陰森,青羊老遠便看見了墳邊的幾株黃素馨,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一閃一閃的,散發(fā)著淡淡的黃色的亮光。
她兩只手緊緊攥著,顫抖著跑上前去,一把將那黃素馨連根拔起,胡亂揣在袋子里頭也不回的拼了命的向前跑,生怕跑得慢了便會沒了性命。
就這么一路不歇腳,用盡全身力氣跑到了芙洛醫(yī)館的門前,她不斷的著粗氣,朝里望著,見里面通明的燈火,這才松了一口氣,走了進來。
那名伙計見她回來,笑道:“怎么樣,摘到了?”青羊氣喘吁吁的點點頭“嗯”了一聲,一把扯下腰間的黑布袋,從那布袋里取出那幾株黃素馨。交到那伙計手里。
那伙計接過她手里的花,也不言語,轉(zhuǎn)身朝里屋走去,過了許久才出來。手里拿著三兩銀子,和幾副中藥,交在青羊手里,道:“掌柜的說你干的不錯,這是給你的,明日不要忘了?!?p> 青羊道過謝后,將銀子揣在懷里,提著幾幅藥這才回了家,這醫(yī)館離青羊家不算近,步行回去也要半個時辰。
她回到家后,見母親和弟弟早已睡熟,自己這才胡亂收拾幾下,躺在干吧吧的床上,驚魂未定。
腦海里不斷的回憶著采藥的情景,翻來覆去直到清晨。
如此幾日反復,直到那日夜里,青羊再去送黃素馨時,那伙計又像往常一樣拿了花走進了里邊的屋子。青羊等了許久也不見伙計出來,有些著急,便挪開步子朝里屋走去,想快些拿上今日的藥和銀兩好回家去。
誰曾想,她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邊輕微的談話聲,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道:“明日便把這些黃素馨,給那些抓來的少女服下吧?!?p> 聞言,一股恐懼油然而生,從腳底直沖頭頂,她感覺全身的汗毛都不自覺的倒立起來,她飛快的朝醫(yī)館大門跑去。
眼見到了門邊,見到了希望,可兩扇門隨著一陣怪風死死的扣上了。
青羊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拉開那扇木門,可那門像是被人從外釘死了一樣,任憑她如何劇烈的晃動,仍是紋絲不動。
她背后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把她也送過去吧?!?p> 青羊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更加拼命的搖晃那扇死死鎖住的木門,那是她唯一的希望,伙計從藥柜底下取出一根木棒,一棒打在青羊的后頸上,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在一間昏暗的牢房之中,里面關著幾十個少女,同她一樣都被綁住手腳,用黑布塞著嘴巴。
不一會,牢門被人打開了,昨日那伙計連同一個蒙面人一起出現(xiàn),伙計將眾人嘴里的破布逐個拔出,一時之間,哭鬧著,求饒聲,嘶吼聲,不絕于耳。
那蒙面人冷笑一聲,緩緩舉起左手,拖出一團霧氣不斷散開,右手將那些黃素馨朝空中撒去,那些黃素馨在霧氣之中像是得了指令一般,紛紛涌入那些少女口中。
一時之間,作嘔聲咳嗽聲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將手伸進嗓子里狠命的扣著。都想把剛才咽下的黃素馨吐出來。
“你給我們吃這些,做什么!”青羊憤怒的喊道。蒙面人冷冷的丟了一句:“讓她閉嘴”。
那伙計聽罷,笨手笨腳的準備給每個人嘴里在塞上那破不條。蒙面道一句:“真是廢物?!?p> 只見他大手一揮手,一道白光散開,化作煙霧順著所有人的嘴巴滑進了喉嚨,一瞬間,鴉雀無聲。只剩下少女恐懼的眼神。和拼命晃動的身軀。
蒙面人化作一團黑煙,消失了,空中傳來他的聲音:“看好她們,若是跑了一個你便拿命來償!”
那伙計露出諂媚的笑容,對著剛才蒙面人消失的地方討好的說道:“知道了,剩下的事交給我吧,大人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