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曰 暴走
我一向不喜歡這個人,男人身上很多缺點都在他身上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最文明的口頭禪就是“哥帶你飛?!逼饺沾┟拼髅黹_著車,可實際上他是一個毫無經(jīng)濟大權(quán)的倒插門鳳凰男。
當(dāng)時勾搭上他老婆憑借的是他的口才,這點我承認,嗓音好聽長的也人模人樣的,他老婆家底豐厚,也不在意對方如何,只想找疼自己的,然后就選了出生貧寒的他,為他安排了體面的鐵飯碗工作,開著50多萬的車,單位里的人也是給足了面子。
我從不鄙視攀龍附鳳之人,畢竟出身很重要,平臺很重要,很多人有著一身才華卻郁郁一生,我也不認為婚姻上有著差距是什么問題,畢竟有的人追求的是富貴榮華,有的人是真情實意,只要選定后認認真真生活,旁人也沒有那個資格說些什么。
可是他偏偏將自己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不顧家亂花錢酒品極差,好幾次因為酒后鬧事進了派出所。老婆直接扣了他所有銀行卡,每天就給100塊錢,可是他偏偏是那種有錢就花掉的人,花光了就開始借錢,可是不還啊,就這樣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將他拉了黑名單。
幾年前認識他的時候,還有幾個酒肉朋友,現(xiàn)在就剩下師傅一個人,上班時間經(jīng)常開小差跑到師傅這里來,一坐就坐到中午,和他一起吃過幾次中午飯,嘮的那個叫營養(yǎng)不良啊。
男人嘛,除了吹牛嘮黃磕就是自以為是“國家大事”,可是越聽畫風(fēng)越不對,他就像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一樣。
讓我最生氣的,就是每一次吃飯他都是積極點菜,經(jīng)常點一大桌子菜,然后消極買單,我就沒見過他掏錢包的,反正師傅樂意,我也不能說什么,半年前開始,我已經(jīng)拒絕和他同桌吃飯了。
今日早上還沒等我走到門口,就聽到子虎的笑聲,著實晦氣,昨夜改了一宿的論文,腦子已經(jīng)更迷糊了,聽到他的聲音,火氣一下子就到了嗓子眼。
可來都來了,總要過去露露臉和師傅請個安再燒個香。走到師傅房間門口,連房間都不想踏進去。
“樂哥,等我發(fā)達了帶你飛?。 ?p> 呵呵,就知道,肯定會離不開這句話。
“師傅,我來了?!睉袘械卣f了一句。
“小鑫來了,正好過來給我們加點熱水?!弊踊⒙N著二郎腿對著我挑挑眉,這副模樣真的是好欠揍。
快步走到廚房,拎著水壺急匆匆地回去給他們倒上水。
子虎賤兮兮地說著“過來坐啊,讓哥稀罕稀罕你?!?p> 恨不得給他飛起一腳,稀罕我?!怕你沒那么大的命“呵呵,你們聊,我去我屋了?!?p> 子虎點著腳“別啊,這么久沒見,嘮嘮!”
“我不喜歡聊天的!”
子虎嘖吧著嘴“多和你樂哥學(xué)習(xí),現(xiàn)在好好拍哥馬屁,以后哥高興了帶你飛!”
“呵!”這是什么人,在這里找什么存在感“不必,我在地上好好跑就行,我恐高!”
師傅面無表情地靠在椅子上“吃早飯了沒,我買了早飯,你去隔壁吃點吧?!?p> “好咧,謝謝師傅!”感謝師傅放我離開。
“你看你,對她好的跟爸一樣,你倆是不是睡了,樂哥,你這師傅可以?。 ?p> 我愣了兩秒鐘,忽然間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這句話,看著師傅既不生氣也不反駁,只是陪著笑,我的拳頭已經(jīng)不受控制了。
“你有病嗎?不對,你特么就是有?。 比棠椭来烙麆拥碾p拳,冷漠地斜視了一眼“虧你還是我?guī)煾蹬笥?,拉低檔次!”
師傅愣愣地看著我,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收拾完這廝下一個就是你!
子虎依舊得寸進尺地嬉皮笑臉著“我樂哥單身這么多年,是該找一個了,你也30了吧,老大不小了,找一個我哥這樣的也不吃虧,買一贈二,白送你兩個孩子多好?!?p> 冷笑一聲“子虎哥,我喊你一聲哥是給我?guī)煾得孀?!?p> 子虎翹起的二郎腿抖得更起勁了“怎么了呢?”
“可接下來,我是為了我的面子?!迸ち伺げ弊愚愚蛹绨蚧顒右幌陆罟?,邁開步子向他走過去,順手抓住了桌上師傅的茶杯身,還好溫乎了,要不燙手啊。
“我讓你瞎說!”好在茶水是溫乎的,可以讓我放心地潑出去。
這個呆瓜歪著頭愣愣地看著我,師傅蹭地站起身,與此同時,我的右手已經(jīng)將一整杯的茶水潑了出去。
“哎喲!”師傅伸手卻來不及攔住我,只能大喊一聲。
子虎本能地抬手擋了一下,這一下小部分茶水反彈到了我身上,這下反倒是讓我更火大了。
“你干什么!”子虎站起身拍著身上的水,一臉怒氣扯著嗓子喊,瞪著兩個大牛眼睛。
“呵!”我抬起就是一腳,踢在了他的命根子旁的大腿根上,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雖然因為反彈力我也向后踉蹌了幾步,可是這家伙飛出去更遠。
可男人終究是男人,爬起來倒是快,眼看著他怒火中燒,掄著拳頭就向我沖過來,我身邊也沒什么順手的了,除了一把竹椅。
師傅從旁邊竄了出來,一把扣住了子虎得肩膀“別動手啊?!?p> 子虎撲騰著手指著我“你個瘋娘們敢打老子,你特么給我過來,別以為樂哥護著你,老子還收拾不了你了。”
師傅瞪著我“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事?師傅你不是也喝茶喝醉糊涂了吧,我怎么了,你們馬上就會知道。
看到桌子上有搭脈用的小實木枕頭,順手拎起來“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們,當(dāng)老娘吃素的。”
舉著枕頭胡亂打著,師傅平時教的什么云手擒拿全都忘記了,只想著揍這兩個混賬東西。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打著了誰,反正打的就是過癮“飛,你不是喜歡飛嗎,怎么不摔死你個混蛋臭毛蛋烏龜老王八蛋!”
師傅護著子虎一路跑出去,鞋都沒穿好就往樓下溜,我追到了門口,也懶得再追出去,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是悍婦呢。
氣哄哄地回到師傅房間,抽出紙擦干凈地上得水和茶葉,將搭脈枕也放回了原來的位置,這口氣憋得實在久,可算解氣了。
五分鐘左右,聽到師傅喘著大氣上了樓,進了屋徑直走進他得房間。
“可算送走了,你今天犯病了嗎,脾氣這么臭!”
我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雙手交叉在胸前“那我應(yīng)該什么態(tài)度,笑臉相迎嗎?”
“你不愿意聽可以去隔壁啊?!睅煾滴嬷呋刈约旱奈恢?,大力地坐了上去。
我哼著鼻子,這一肚子的火還沒有消下去呢,這么多日子的不順眼終究在今天爆發(fā)了“師傅你就不生氣?”
“朋友嘛,笑笑就拉倒了?!?p> “朋友,麻煩你們別侮辱朋友這個詞好不好,你什么時候見過我朋友開這種玩笑。他算什么狗屁朋友,他怎么看你我也不在乎,可是侮辱我,對不起,不答應(yīng)?!?p> “怎么能是侮辱呢!”
“那我和別人說,你和哪個女病人怎么樣,你和哪個女的在外面生了野孩子,你高興?”
“他就那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玩笑罷了!”
“那你們可真夠下流低俗的,什么修行什么行醫(yī),都是垃圾!”
師傅有些不高興了“你吵架歸吵架,說話別過分了!”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說話!”
師傅端坐起來,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還是捂著腰“女孩子說話這么沖,這么不討喜呢!”
“我用你們喜歡,你們的喜歡值幾個錢!”
師傅喘了兩口大氣“你今天魔障了,回家去吧?!?p> 我對師傅什么都滿意,唯一就是對朋友得態(tài)度實在是來氣,說好聽的是大度,難聽了就是任人宰割毫無原則的大傻子。
站起身,翻了個白眼“我真的不明白,師傅你這樣卑微地對待你的朋友是為了什么,但凡他有一絲對你尊重,他不會和你開這樣的玩笑,更不會去隨意評價你的生活,他如果把你當(dāng)兄弟,不會拿你當(dāng)開玩笑的主人公,也不會把你當(dāng)結(jié)賬的工具,他怎么看待你的,是你真的不明白還是你就是喜歡被欺負!”
師傅的眼睛越來越大,眼看著他脖子紅臉紅耳朵紅額頭紅“你朋友好!讓你豁出命去幫她們看些有的沒的!”
“你,你的星兒和那王八蛋比......”
師傅不耐煩的揮揮手“走走走走走!”
“走就走!”徑直走出師傅的房間,邊走邊喊著“連自己都護不住的師傅,誰稀罕!”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是真的壓不住火了,什么女孩子的溫柔,什么對師傅的尊重,全都拋到了后腦,我只知道,我要是再不收拾子虎,恐怕我自己會憋出來內(nèi)傷。
氣哄哄地走下來,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回到家,傻呆呆地坐在客廳,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發(fā)愣到臨近中午,竟未覺得餓,走到廚房也不知道應(yīng)吃些什么好,也不知道師傅中午吃什么!
呸,想他做什么,沒了他我還不能生活了怎么的,與其看著他被所謂朋友欺負,連自己徒弟自己的尊嚴都保護不了,還不如自己圖個清靜,不去就不去了,哼!
這一場賭氣,師傅也不甘落后,我不聯(lián)系他也徹底和我斷了聯(lián)系,也好,大不了以后各走各路了。
快一個月了,把論文改了又改,一門心思撲在了學(xué)校和導(dǎo)師身上,答辯也結(jié)束了,畢業(yè)典禮也參加了,證書也拿到手了,就這樣,我的三年研究生終于結(jié)束了。
家人為了慶祝,全家去了趟三亞放松了一周,上一次旅行可是7年前了。從小到大,能和家人一起這樣歡聲笑語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shù),小時候,爸媽太忙,姐姐比我大很多,等我懂事時候,姐姐早就住校了,爸媽和我的時間總是對不上,只有在期末考試的時候,才能得到他們的關(guān)注。
活活曬黑了兩個度回到敖城,家人也回了邊城,從我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就一直一個人生活著,這個房子也是姐姐特意安排給我的,至于爸媽,二老喜歡住在安逸的邊城,其實,就算他們想過來同我一起住,我也是不樂意的。
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現(xiàn)在這樣的樣子,身體不怎么好,回家就是一頓癱,遇到狀態(tài)不好的時候,可能會藍了眼睛,甚至有的時候會因為路過的阿飄們一驚一乍的,生活在一起,除了讓他們擔(dān)心害怕,似乎我這個做女兒的什么也給不了他們。
有姐姐和姐夫在,我很放心,只要他們能平平安安的,我就滿足了,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是比家人還重要的,他們是我這個世界上最后的底線。
收拾了半天,屋子可算干凈了,癱坐在沙發(fā),拿著手機無聊地翻翻新聞,也不知道明天該干些什么呢,這么久都沒有去診所了,也不知道師傅在忙些什么。
呸,怎么還關(guān)心這個傻師傅來了,他既然喜歡被朋友欺負,那就隨他去吧,和我無關(guān)!
手機忽然震動加響鈴,這人真的是不經(jīng)念叨,師傅竟然來電話了,坐直身子,端正態(tài)度,深呼吸一次,接通電話。
“喂。”
“嗯!”
場面有些尷尬,我應(yīng)該說些什么好呢。
“我研究生......”
“我把你辦公室重新翻新了一下,書柜給你重新打了一個淺桃木色,書桌給你買了折疊的,你屋里放了一個沙發(fā)和一個折疊床,現(xiàn)在味放差不多了,你不是說畢業(yè)之后準備發(fā)展一下心理嗎,我看你從海南回來了,你什么時候來回來上班?”
這個臺階給的著實奢侈豪華了,我一路聽著眼睛越來越大,嘴張得越來越大。
師傅都這樣說了,說什么我也不應(yīng)該再和師傅置氣了,也沒有理由置氣啊。
“明天,明天我準時上班。”
“行,那你好好休息吧。”
“嗯,我......那個......”
“有事明天再說吧,我先去忙了?!?p> “好,師傅您先忙!”
掛上電話,長舒一口氣,還好師傅度量大,也不和我這個小屁孩一般見識,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拉下臉去和他說話,想著當(dāng)時師傅對之前那個徒弟的態(tài)度,要是師傅和我說他不生氣那才是真的難辦了。
第二天早早到了診所,推開自己的房間,里面果然翻新了,墻體白到閃眼睛,師傅還在房門對面的墻上掛了四個大字——上善若水。
放下包,仔仔細細觀察著我的房間,書柜很大很大,幾乎占滿了整面墻,下一半是柜子,師傅說可以放一些不常用的大件,上一半是四層的書架,第一層里只有一個茶杯,是我常用的那個,第二層擺滿了我放在這里的書,都是和心理有關(guān)系的,還有關(guān)于中藥的,這應(yīng)該是師傅新買的,整個屋子看起來簡單寧靜,特別適合和來訪者一起喝喝茶談?wù)勑摹?p> 第三排整整齊齊排著復(fù)古蠟黃色的檔案盒,側(cè)面是用毛筆字寫好的數(shù)字,1到100。第四排還空著。
師傅走近書柜拿起一個空檔案晃了晃“以后你要是接待病人,就把他們的檔案整理在這里,上面那層空著,給你擺更多的檔案用。怎么樣,我設(shè)計的不錯吧?!?p> 我靜靜地看著師傅,這個憨厚的老實人啊,對所有人都是如此,可是又有幾個人真正懂得珍惜他。
師傅將檔案盒工工整整地放回去,轉(zhuǎn)頭歪著頭看著我“怎么了這是?什么眼神?”
我張開嘴,說出了我早就應(yīng)該說的話“對不起啊師傅。”
師傅一驚,摸了摸肚子“對不起什么?”
“那天是我不好,錯的又不是師傅,我不應(yīng)該對你發(fā)火的?!?p> “好了好了好了,我還以為什么事呢。”師傅連忙揮揮手。
“讓我說完師傅?!蔽艺J認真真地看著師傅“作為徒弟,那天的確是我沖動犯錯,我承認是我對師傅的不忠不義?!?p> “不忠不義,噗哈哈哈,沒那么夸張......”師傅的大眼睛都笑彎彎了。
“可作為一個21世紀的獨立女性,作為我個人,我依舊討厭他惡心他鄙視他,以后有他在我就回避,我不會干涉師傅和朋友之間怎么樣,但是我絕對不會允許他再對我放肆,如果還有下次,我依舊會揍他?!?p> 師傅一邊聽著一邊揉著肉乎乎的肚子“這幾天我也想來著,雖然你說話難聽,但是拋開難聽的部分,還是很有道理的,我也狠狠教訓(xùn)了他一頓,以后盡量不見了。”
這回輪到我歪頭了“師傅你打他了?”
師傅撇撇嘴“那倒沒有,只是這幾天他一直來我家作,把我兒子惹急眼了,然后就被我兒子打了,我把他轟出去了,嘿嘿!”
這......內(nèi)心給師傅的兒子豎起了大拇指,好樣的,真的是好樣的。
“伸手!”師傅伸出手掌彎了彎食指和中指。
“干嘛呀!”該不會又要扎我?guī)揍槹?,雖然不情愿可還是默默地伸了手,誰叫我犯錯了呢。
師傅掏了掏褲兜,拿出了綠油油的東西,扯過我的手塞了進去,冰冰涼涼的。
“這是......”低頭看著手腕上翠綠翠綠的手鐲,雖然不懂玉,可是我知道沒有雜質(zhì)通體一個顏色應(yīng)該算好的了,而且還這么寬,怎么說也有1.5cm了。
抬頭望著師傅“這......這么大的玉,我不敢收啊?!?p> 師傅看著我的手腕滿意地點點頭“尺寸剛剛好,這是我一個作玉器生意的朋友兩個月前剛挖出來的,上周剛打磨好,正好前天是十五,我給開了光,以后戴著吧,它會守護你的?!?p> “太貴重了!”
師傅擺擺手“這在亂世里就是一塊石頭罷了,好好戴著好好養(yǎng)著它,明白?”
“明白,明白!”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我們默契地和好了,準確地說是師傅給了我一次機會,他從未欠我什么,反而是他給了我重生的機會,都是我一直依賴著他,我只希望我的師傅可以一切平安順利,他值得這個世界去善待他,誰想要欺負他,我第一個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