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最尷尬的事,莫過于新歡舊愛在一起偶遇,特別是狹路相逢,避無可避。
此時,鐘志文家就面臨著這樣詭異的場面。
鐘志文正笑容滿面地扶著大肚子的朱顏從臥室里出來。婆婆就在邊上盯著兒子和媳婦兒的肚子喜滋滋地笑得合不上嘴。心里直心疼著兒子胡子拉碴的,才在醫(yī)院呆了四天就瘦了一圈。
門口卻是微微吃驚的郝音和同樣吃驚的鄭慈航。
因為他們倆進門換鞋時,并沒有見到鐘志文,當時還和朱顏在臥室里。李小梅到家后跑去敲的門。
郝音沒想到他這個時間點會回。作為呼吸科副主任他應(yīng)該需要一直堅守一線,所以潛意識里還準備在結(jié)果確認前先照顧李小梅和朱顏一段時間。
鄭慈航則是吃驚老天安排的劇本。真所謂無巧不成書!
對面的這個男人,他認識,不僅認識,當初還引為知己,叫鐘志文。國內(nèi)某名校畢業(yè),知名學(xué)者方圓衡教授的得意門生。若按照學(xué)術(shù)門派來講,對方甚至可以喊自己一聲師叔。這樣看來,跟前女人的眼光,其實也還不錯。至少和自己的審美情趣大體一致。
鄭慈航驀地心中有一種棋逢對手之感。兄弟妻不可欺,如果他們沒離婚,如果沒有親眼見著他跟新媳婦如膠似漆,此時鄭慈航知道郝音的身份,再喜歡也會放手祝福。
但現(xiàn)在不同了,絕不退讓。他容不得心愛的女人再被欺負,再被傷害。
鄭慈航站在郝音的身后,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感受到之前那么強大的女俠此時卻在微微地顫抖。極其細微,卻足以讓他心疼不已。
左手下意識地用整個手掌輕輕按住她的肩頭,似乎這樣就可以傳遞全部的安慰和守護。
“郝音,有我?!?p> 他低聲道。
“你先走吧。我跟志文說下他媽媽的病情?!焙乱舻拖骂^小聲說。
“還是我來吧。我是她的主治醫(yī)生。我比你更了解病情?!?p> 鄭慈航輕撫了一下郝音的肩,柔柔地安慰著,“郝音,你可以在外面等我的?!?p> 一時間,她真有些手足無措。
鐘志文的視線也隨即注意到了門口站著的兩個人。注意到了郝音身上穿著母親肥肥的老年羽絨服,注意到了搭在郝音肩膀上的那只手,注意到了這個戴著護目鏡和口罩的男人。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形還有散發(fā)出的冷氣場沖擊波。
他的臉色一下有些僵硬,心似乎也停滯了跳動。他的郝音,他最摯愛的人,才過了一個多月就翻篇,另尋新歡了么?
朱顏早就注意到了門口的兩個人,所以故意地表現(xiàn)得更親密些,幸災(zāi)樂禍地想要看一出好戲。
這下鐘志文總不該再抱著什么希望了吧。只是眼前這男子一米八零頎長挺拔的身高,筆挺考究的毛呢外套,這種逼格讓她有些嫉妒。
她一個已經(jīng)不再年輕,又離婚的女人到底憑什么?憑什么讓這樣兩個優(yōu)秀的男人為她鐘情?
客廳里的五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我先走了?!?p> 她終于打算落荒而逃,一轉(zhuǎn)身,卻撞進了鄭慈航懷里。
“我……”
“這是車鑰匙。你在樓下等我吧。注意不要吹風(fēng),不要淋雨?!?p> “嗯?!焙乱艟狡鹊亟舆^鑰匙。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郝音,等等!”鐘志文眼見這一幕,急呼一聲,卻又無奈地壓抑自己,沉聲道,“昨晚你辛苦了。謝謝你冒險來救我媽。還好你及時處理,上了氧氣機。謝謝你!”
看向郝音的眼神里滿是感激、深情和不舍。有太多的話想說,太想跑去留住她,但在這一刻,眾目睽睽之下,他有什么立場這樣做呢?只能無奈地道一句:
“保重!”
郝音身子停住了兩秒,從鄭慈航身邊走出去,沒有回頭。
“什么冒死不冒死的!我不是還在這???媽不是還沒確診嗎?”
朱顏撅起嘴巴,白了一眼,把鐘志文扶著自己的手甩開了,委屈地說,“人家都給120打了三十個電話。不信,你問問媽!你問問媽!”
“是,是,是。志文,顏顏昨晚還喂我喝藥呢。”李小梅哪見過這種架勢,一時六神無主。不安地看向兒子,又看向兒媳婦。生怕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兩個還吵起來。
真不該讓這兩個禍害上自己家。大年初一,晦氣!不過這樣也好,讓兒子看看郝音是個什么樣的女人,以后就不要再惦記著了。破鞋一個,不要也罷!
“你還愣著干啥,趕緊走吧!不用說什么幫顏顏看病的事了,志文他是專家?!崩钚∶芬粫r氣急,脫口而出。
“你好,志文!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張慈航帥氣地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勢。
這熟悉的聲音和語氣,獨有的說話風(fēng)格,鐘志文一驚又一喜,原來是他!
“媽,那是我的朋友鄭慈航,甚至可以說是我的師叔。好幾年沒見了。國際上頂尖的青年科學(xué)家,今天我跟他打了招呼的,讓來研究下疫情。您不會是對他有什么誤會吧。慈航,你快進來,坐下來聊聊,我媽媽的病也勞你費心了?!?p> 鐘志文的話語里透出的喜悅和好客萬分真實而誠懇。
鐘志文一回家就做了系統(tǒng)性的消殺處理,他是專業(yè)的。之前那些讓人作嘔的屎尿和嘔吐物氣味都已消散??諝饫镆还傻南舅逗偷温断疽旱奈兜?。
餐桌上甚至還擺放上了一花瓶的粉色康乃馨,鮮嫩欲滴。
看來鐘志文真的很愛現(xiàn)任,很愛這個家。鄭慈航當即這么判斷。
“媽,您病了,先去房間休息會。我們在這邊聊聊。老朋友了。”
鐘志文知道自己的母親心思重,想的多。怕她在這里有想法,催促著母親趕緊回屋。
“好的。廚房里有罐裝牛奶,我給你們一人拿一盒。這幾天沒好好吃飯吧,都變得又瘦又黑了。一邊喝,一邊聊。不礙事?!?p> “嗯。把郝音買的連花清瘟吃兩粒,清喘平咳顆粒吃一包,還有退燒藥撲爾敏也要再吃一粒。藥在你房間桌子上?!?p> 鐘志文不放心,起身跑去母親房間,倒好熱水,把藥逐一找好,遞給母親服下,才離開。
出房間時,李小梅一下子拉住兒子的手,小聲地問,“你們真認識?”
“是啊?!?p> “他不是好人。厲害角色。我看他就是看上郝音了。”
“媽,您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了。郝音這次救了你的命了,是我們的恩人,我們要祝她幸福。慈航是我的知己,郝音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我放心?!?p> 說完,鐘志文心如刀割,鮮血直流。
阿音,我可以祝福你,卻真的做不到無動于衷。也許,你當初跟我在一起本就是一個錯誤。你這樣好,真的值得更好的男人去守護。
“兒啊,郝音她陪我去個醫(yī)院就可以移情別戀,跟那個什么鬼鄭醫(yī)生眉來眼去的,也不是什么貞婦烈女。你就別再內(nèi)疚,好好跟朱顏過日子,知道嗎?”
“知道了。您發(fā)著燒,趕緊躺下睡吧?!?p> 鐘志文給母親倒了半杯熱水,才又回到了客廳。在母親房間里還憂郁的神色,一下子明朗無云。
“慈航,你什么時候回的國?離我們第一次見面都過去好多年了啊?!?p> 鐘志文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心中苦澀。
一個是摯愛,一個是知己。多么諷刺啊。
“可不是嘛。那個時候我們多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跟大牛們都敢爭論一二。志文,你比以前穩(wěn)重了啊?!?p> “年齡大了總要長點見識的,虧不能白吃呀。我們倆這叫不打不相識。那年我們?nèi)ッ绹鴧⒓幽陼?,有博士會場,還設(shè)立了一個獎項。贏得第一名的可以報銷全部差旅費,而二名呢,則只報銷一半。最后就是我們倆個PK?!?p> 鐘志文的語氣有些悵然,他不知道為何一時間情不自禁地回憶得如此詳細。是到了懷舊感傷的年齡,還是解釋給朱顏聽,或者是給已經(jīng)下樓的郝音聽。
“后來呢?你們誰贏了?”朱顏把身子整個靠在鐘志文的肩膀上,手里擺弄著粉色珊瑚絨睡衣上的白色蕾絲邊,嬌嬌地問。
“這個嘛。你問的很有意思?!?p> 鐘志文若有所指,意味深長。
“有時候,棋逢對手,也是一種人生幸事。慈航,你說是不是?”
神仙桃桃
根據(jù)書友的建議,進行了部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