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音是被一陣敲門吵醒的。
她掙扎著睜開眼,頭暈暈的,依然沒有力氣掙扎著爬起來。
過一會,“滴”地一聲門響,穿著防護服的護士走進來。
“你好,你感覺怎么樣了?剛剛有個住你這屋70來歲的阿姨昏迷在樓梯上了,已經(jīng)送去搶救了。我來給你量下體溫。”
護士小李看了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心想今天的情況怎么都這么糟糕。
她皺了皺眉,隔壁床吐得亂七八糟的。這樣呆在這個房間。只會加重感染。
“這是你吐的嗎?”
郝音輕輕點了點頭,眼神示意。她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護士小李站到郝音身邊,拿這個體溫槍,給郝音滴地一下。
顯示“38.5度”。
“38度5,在發(fā)燒。白天去醫(yī)院看過了嗎?拍了CT,做了血常規(guī)沒?”
郝音剛要搖頭,發(fā)現(xiàn)頭很痛。
痛的郝音齜牙咧嘴了一下。
“不用搖了。我知道了。你頭痛?還是脖子痛?”
“頭……”郝音虛弱地擠出一個字。
護士小李嘆了口氣。唉。最近怎么都這樣禍不單行的。這一個人躺在這里好可憐啊。
“想上廁所嗎?”
郝音點了點頭。
護士小李扶著虛弱的郝音從床上爬起來,艱難地去上了個廁所?;貋硗ㄟ^門轉(zhuǎn)彎時,小李的上臂不小心碰到了郝音頭后面摔的腫包。
“啊呦!”郝音痛的縮成一團。
“對不起。你后腦勺受傷了?摔了?”
郝音只是痛得彎下腰,捂著頭,沒有說話。
護士小李的心一沉。這嘔吐都不知道是因為摔了可能有腦震蕩,還是腸胃受涼,還是非冠感染了。剛剛那個阿姨那么嚴重,她八成也感染了。
護士扶起郝音,慢慢地把她半躺在床上,特地用手幫她護著頭。腰上加墊了個枕頭。
看起來還很年輕的樣子。希望能撐過去……
但她進來這么久,也沒有聽見病人咳嗽。這又不像是被感染這個肺炎。
護士小李檢查了下口袋里,里面還剩了一點備用藥,有一盒泰諾膠囊,幾袋午時茶和止咳清肺顆粒。先退燒止吐再說吧。等恢復(fù)一點再做其他考慮。
“我給你倒點水,先把泰諾和午時茶吃了。這些藥都放你床頭。你按照上面說明吃。泰諾一次一粒,6個小時吃一次。止咳清肺顆粒先可以不用吃,畢竟沒咳嗽。”
說著護士小林找了個干凈茶杯,倒了杯開水,把午時茶沖好。扶著郝音趁熱把藥連著泰諾一起給喝了。又給她輕輕拍了拍后背,順順氣。生怕她又吐了。
“你先休息下。明天早上再吃東西。你年輕,只要增強抵抗力,再吃點抗病毒的藥,肯定沒事的。不要過度緊張!
還有,一般都沒有什么胃口。但一定要將就著吃點,營養(yǎng)才能跟上。你先靠著坐一下,防止吐了。一會我再來收拾下這里?!?p> 護士小李看著郝音又閉上了眼睛,似乎很困倦,不免有些擔(dān)心。她拿著備用房卡急匆匆地下樓去了。一會兒又和護士小張一起把臟的那床被子用大垃圾袋裹了一層又一層,拎了出去。又兌了些較低濃度的消毒液做了消殺處理。
整個過程中,郝音都沒有力氣說話,只覺得頭好暈,很想躺下睡,但又惡心想吐,酸水往外冒。只有拼命堅持著,強壓住胃里的翻涌。
“好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緊急事情打前臺。樓下24小時都有人值守。”
屋子里其實還有消毒水味和殘存的嘔吐味。但郝音卻不大聞不到,她的嗅覺有點遲鈍了。身體乏力又酸痛,頭又暈暈乎乎的。
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調(diào)成了震動模式。這會在一閃一閃地亮著光。屏幕上顯示的是“爸爸”。
看到這兩個字,她心里一酸,淚都要涌出,脫口而出低聲喊:“爸爸!”
但郝音還是沒有接。她怕爸爸看到她這個樣子會很擔(dān)心。爸媽甚至?xí)活櫼磺械嘏苓^來照顧她。李小梅已經(jīng)去搶救了,生死未卜。她現(xiàn)在又奄奄一息。
這個肺炎不是一般的病,這是傳染病。她絕不能讓爸媽也卷進來被感染。
昏昏沉沉地打開微信掃了一眼,很多聯(lián)系人發(fā)來了好多條未讀信息。但她卻沒有力氣看,就這樣半躺著睡著了。
郝音爸媽那邊急得團團轉(zhuǎn)。豆豆抱著毛絨熊,一會看看唉聲嘆氣的姥姥,一會看看神色凝重走來走去的姥爺。
她知道肯定發(fā)生大事了。不是媽媽就是舅舅闖大禍了。
“這倆孩子怎么回事!真是的!都不知道來個電話,報個平安。外面疫情這么嚴重,人心惶惶,都不敢出門。他們倒好!一個個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郝同志,都是你慣的!”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別氣了,別氣了啊。身體氣壞了可不行。我們還要做老伴呢!”
“嗚嗚嗚,郝音那孩子。昨晚都不知道有沒有找到住的地方,住哪里。我怎么不擔(dān)心啊……嗚嗚嗚……”
一直很堅強樂觀的郝音媽媽再也扛不住聯(lián)系不上兒女的擔(dān)憂,嗚嗚地哭了起了。
真的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這么冷的天,天氣又不好,疫情蔓延速度這么快。怎么不擔(dān)心呢。
“晚晚,你別哭了。?。?!孩子們不會有事的。郝音都孩子的媽了。她會有分寸的。???
他們也許沒聽到電話呢。說不定在吃飯呢。郝樂走的時候,不是說接郝音的學(xué)生三個人一起隔離嗎?放心吧。他們年輕人,會相互照應(yīng)的?!?p> “姥姥。你別哭了??蘖?,媽媽會擔(dān)心的。我給你紙,擦一擦??蘖司筒缓每戳??!?p> 豆豆兩小短腿一邁,從沙發(fā)上滾下來,捧著抽紙,乖巧地趴在奶奶腿上。一張張地給奶奶扯紙巾。
丁晚香被豆豆的善解人意逗樂了,止住了哭泣。
“姥姥,媽媽她什么時候回???”
這一說,丁晚香的眼淚又往下滾。
郝國立說是這么說,他這做老父親的也擔(dān)心啊。于是又拿著手機慢慢地往陽臺那邊走。一邊走,一邊撥打郝樂的電話。
郝樂這會卻還在外面,在高速路口,和隊友吳佑德,司馬謙在冷冷的風(fēng)中等待接收一筆外省捐來醫(yī)療物資。
“你的名起的不錯,吳佑德,無憂的?!?p> “你的也不錯,郝樂,好樂。挺像你性格的?!?p> “別提了。我都不知道我爸那會咋想的。哪怕是個《史記》狂熱分子,也不能給我起名司馬謙啊!
人家雖然寫出了《史記》千古名書,可是被咔嚓,做了太監(jiān)好不好?人家說坑爹。我這是有個坑娃的爹。老子容易嗎?!”
說著做千古憂思郁悶狀。
“得了吧你,司馬謙!你個富二代,女朋友照片那么漂亮,你這是赤裸裸的炫耀。不帶這么玩的!”
說完,三個因為這場疫情聚在一起的年輕人哈哈大笑。盡管才認識一天,卻感覺特別的親近,特別投緣。
據(jù)說這是因為,這種叫做過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