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媽媽是不是病得很厲害?”
豆豆推開門走進來兩步,兩只小手不安地絞在一起,怯怯地問,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
打給郝樂的電話本來已經(jīng)接通了,郝國立又摁掉了。
丁晚香扶著衣柜門一時有點語塞。
“豆豆。那個。你怎么醒了。來,到姥姥懷里來,讓姥姥抱抱?!?p> 丁晚香把門輕輕地關上,對豆豆招了招手。
豆豆遲疑了會,看看姥爺又看看姥姥,眨巴著大大的眼睛。一下子撲進姥姥的懷里。
“姥姥,我做噩夢了?!?p> 說著豆豆嗚嗚地哭出聲。
“小寶貝,做什么噩夢了?別哭,別哭。夢都是反的?!?p> 丁晚香輕輕地替豆豆擦掉淚痕,對郝國立指了指桌子上的紙巾盒,示意他拿過來。
“姥姥,我夢到媽媽,媽媽她,渾身是血……我好害怕……”豆豆結結巴巴地說,剛剛夢里的那些場景似乎那么清晰。
丁晚香睜大了眼睛,一臉錯愕地看著滿臉淚珠的豆豆,又扭頭看著郝國立。
郝國立一個不信鬼神的人顯然也有點驚嚇到了。
“怎么這么嚇人。一定是假的,是假的。肯定因為昨天看了蜘蛛俠才做的噩夢。豆豆不怕,豆豆乖。”
老兩口一時都有些驚魂不定。他們不知道是因為豆豆太想媽媽了,還是看了電視新聞的影響,還是母女連心才會做這樣的怪夢。
“國立,現(xiàn)在怎么辦?!怎么會這么巧?”
丁晚香搖了搖頭,比之前更加擔憂了。
“別多想。就是做個夢而已。也許是看動畫片看多了。豆豆,別怕。媽媽一切都挺好的。今晚上,你跟姥姥姥爺睡一個屋好不好?!”
豆豆有些糾結。
她很想就在和媽媽的那個房間,抱著洋娃娃睡。和以前的每一天那樣。房間里,被子上,洋娃娃上都有媽媽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可是她又有些害怕。想要跟姥姥姥爺在一起。
“我要姥姥陪我在那邊睡?!倍苟灌搅肃阶欤0椭笱劬?,可憐巴巴地望著姥爺。
更巧的是,郝音這個時候又把電話打進來了。
“媽媽!媽媽!”
小孩子的眼睛尖。她一眼就看到了姥爺手機上媽媽的名字。
“我要跟媽媽講話?。?!”
豆豆剛剛還哭著的臉,此時又像一朵張開的向日葵,露出燦爛的笑容。她急著爬上床,湊在姥爺身邊。
郝國立只遲疑了一秒鐘,摁下了手機放在耳邊。
“爸!”電話里急急地一聲,接著一陣咳嗽。
“郝音,豆豆在邊上。她想跟你說話。她聽說你病了,很擔心你?!?p> 郝國立故意放慢語速,對郝音說。然后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豆豆的嘴邊。
“豆豆!豆豆乖不乖???怎么起這么早呀!媽媽想你了?!?p> 才說兩句,郝音就又咳起來。鐘志文此時已經(jīng)打好水返回到郝音身邊,將手里的保溫杯遞給郝音。
“剛燒開的水,很燙。小心點喝。”
電話這頭的豆豆一怔,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爸爸的聲音。
“爸爸,爸爸!我好想你啊!”
豆豆開心地大叫,似乎全然忘記了昨晚和鐘志文的那段關于爸爸媽媽和新媽媽的對話。
郝音笑著把電話遞給鐘志文,吹了吹保溫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舌尖卻還是被狠狠地燙了一下,火辣辣地疼。郝音也隨之輕輕地顫了一下,習慣性地吐了吐舌頭。
“小心點。”
鐘志文隨口說,接起了豆豆的電話。
他很開心地聽到豆豆那興奮的幾聲爸爸,心里又開心又內(nèi)疚。小孩子總是很單純,不記仇。
“豆豆,昨晚睡得好不好?”
鐘志文說完看了郝音一眼。他語氣里透出的慈愛和關切,讓她有些難過。
她低過頭不再看他。
“爸爸,我做了噩夢了?!倍苟刮剜狡鹦∽?,又要哭出來,“我夢到媽媽躺在地上,身上好多血……我好害怕……爸爸~”
“別怕,別怕。豆豆,爸爸以前是不是告訴你,夢都是假的呀?媽媽她,”鐘志文聽到豆豆的話,心里也咯噔一下,決定跟女兒撒一個善意的謊言,“她就在我身邊。她挺好的。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有點咳嗽,一會去看醫(yī)生?!?p> “爸爸是真的嗎?可是姥姥姥爺都說媽媽很危險。姥姥說要來陪著媽媽?!倍苟挂贿呎f,一邊抬頭看看姥姥又看看姥爺。他們都看起來怪怪的。大人們總喜歡騙人。
“豆豆,你要相信爸爸,爸爸是醫(yī)生呀!對不對?如果媽媽生病了,爸爸就會幫她看病啊!豆豆,你跟姥姥姥爺說,讓他們不要過來醫(yī)院了?!?p> 豆豆高興地把電話遞給姥爺,眉飛色舞地說,“爸爸說他會照顧媽媽的!”
“志文,你這會跟郝音在一起?究竟怎么回事?!”
郝國立語氣里既有關心,也有疑問和不悅。此時,凌晨六點多。一個尷尬的時間,再說鐘志文工作的地方離仁信醫(yī)院挺遠的。他們倆為何會在一起?!
一方面,郝國立堅決反對郝音停留在過去,藕斷絲連,與鐘志文繼續(xù)糾纏。
幫李小梅那是道義和對一線人員的支持。但此時跟鐘志文不同。人生病了很脆弱,最怕此時心軟和感動。搞不好就變成第三者,破壞鐘志文新家庭,再來一次傷害。
郝國立對這個女婿也沒什么好感。以前還覺得他是個有志青年。如今對他這種拋棄發(fā)妻、另尋新歡、傷害郝音的行為極為痛恨。
但另一方面,郝國立心里竟然又有一絲絲安慰和慶幸。不管因為什么原因他們在一起。此時郝音在醫(yī)院不是一個人,還有人替她跑跑腿,倒倒水,關心下她,照顧下她。而且還是醫(yī)生,能及時判斷病情的嚴重程度。
一時間老父親心里非常矛盾。
“姥爺,你不要對爸爸那么兇!”
豆豆眉頭一皺,有些生氣地瞪著姥爺。干嘛對爸爸兇巴巴的!
郝國立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禁不住笑起來。還真是親生的就是親生的,做不得半點假。
血緣關系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昨天還為爸爸欺負媽媽跟媽媽離婚了,哭得稀里嘩啦。現(xiàn)在又拼命地維護著爸爸。
鐘志文看了看還在低頭喝水不看他的郝音。停頓了一下,有些悲愴地說:“我母親她……她今早去世了……我來這邊取她的遺物,正好碰見了郝音。她……”
鐘志文正要說郝音頭被撞的事情,卻被郝音一把奪過來電話。
“爸,媽,志文他會陪著我的。你們先別瞎擔心。說不定我壓根沒事。就是前兩天受了寒,著了涼。我每年這個時候,不是都會發(fā)支氣管炎嘛。馬上要去排隊了。爸媽,我先掛了!”
說完郝音又捂著嘴咳嗽起來。嘴里泛起一股甜腥味。她不由得一陣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