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樂關(guān)上房門的瞬間,就笑尿了?;颖蛔优鋫€糙老爺們,這種反差亂燉真要命。
泰迪狗進門時怕它闖禍,直接關(guān)進了衛(wèi)生間。郝樂打開門時,小狗狗就那樣蹲在地上,吐著舌頭,萌萌噠地望著郝樂。關(guān)鍵還瞬間瞇瞇眼,又睜開,瞬間有點淚光盈盈的意思。小尾巴歡快地搖著。
在這之前,屋子里一直都很安靜。說明狗狗一種都很乖,沒有亂叫喚。
“你這個小家伙,還挺隨遇而安的?!?p> 郝樂本來就喜歡貓貓狗狗,這條小泰迪顏值高,還這么聰明懂事,立刻喜歡上,摸摸頭表示喜歡。小泰迪高興地圍繞著郝樂轉(zhuǎn)。好像認識多年的樣子。
一般而言,狗狗都很忠誠護主,對主人和熟悉的環(huán)境都很依賴,對陌生人疏遠。但泰迪這個品種就不一定了,經(jīng)常活潑好動傻乎乎,見人就親近,一不小心就跟小母狗們跑了。
郝樂撿到的泰迪就是這種。而且看起來年齡很小,處世未深,更加容易被帶偏。
小東西是個狗精,見主子賞臉,便拼命搖尾巴,殷勤舔手。
郝樂拍拍小狗的腦袋,笑瞇瞇地趕緊洗手。
掀起馬桶座墊,把泰迪抱到馬桶座上,指指馬桶里的水坑,“你在這里拉尿尿還有便便。懂嗎?”
泰迪似懂非懂地望著它。
郝樂想想作罷,掃視了下四周,準備挑個舊臉盆給泰迪臨時拉屎拉尿。
只感覺手有點濕漉漉的。低頭一看,好家伙,這狗東西還挺有靈性的,直接尿了一泡。
郝樂顧不得手上的污漬,拍了拍泰迪的小腦袋,指著馬桶,笑著說,“Good job?!?p> 說完抱著泰迪彎腰湊近,按著泰迪的頭低下聞聞尿味,希望它能記住,這里是尿尿的地方。
放下泰迪,洗完手,郝樂打量了下鏡子里的自己。臉上黑乎乎的,胡子拉碴,頭發(fā)也長了。頭發(fā)又染了顏色。齜牙一看,一個星期沒好好刷牙,牙齒都有些發(fā)黃??雌饋聿粌H憔悴,而且有著與年齡不符的頹廢滄桑。
郝樂用姐姐的洗面奶洗了兩次臉,洗下一盆黑水,才白嫩了點。沒那么土氣和老成。
這個過程中,泰迪就蹲在邊上,安靜地陪著,一動不動。
洗手間的窗戶正對著一條小區(qū)人行道,人行道對面一排大樹。明明溫度還很低,郝樂卻發(fā)現(xiàn)一些枝丫上浮現(xiàn)著淺淡的嫩綠,朦朦朧朧像一層綠紗。那是樹門剛剛爆出的新芽。
郝樂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水珠,透過身邊的窗戶看著那些樹,心突然安靜下來。
可是,天氣這么冷,會這么早發(fā)芽嗎?難道已經(jīng)立春了?
可他翻開手機,上面顯示還有五天要到正月十一才立春。
也快了。
腦子里冒出著名詩人雪萊的那句詩來,“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順便收到了姐姐的微信,叮囑他要跟父母保密,不要告訴他們,她早上又開始咳嗽得厲害的情況。怕父母太擔心,又啥都做不了。
真是個傻姐姐。
郝樂對著鏡子擠出一個笑容,努力讓自己不那么喪。
“真希望這一切跟司馬說的那樣。如果做好事積德,可以換回姐姐的平安。那我愿意做一輩子的好人,對人無限好,有求必應?!?p> 郝樂對自己默默地說。
他在陽臺上一邊望著入口處,一邊給家里人打電話。如果快遞員來了,可以第一時間就能看到。
父親郝國立很久才接電話。接通后,沉默了半天,才很小聲地告訴他,情況可能不太樂觀。
郝樂媽媽退燒了,但咳得厲害。豆豆燒了一晚上,吃了退燒藥,貼了退熱貼,只是退燒了不久又燒起來。又咳又吐,喝的藥幾乎吐光了。三個人幾乎都沒睡覺。
豆豆剛剛又吃了藥睡下。很怕吵醒她。
說完這些,郝國立一向冷靜克制的人,都有些哽咽。
豆豆哪怕吐得一塌糊涂,臉蛋皺巴巴,都貼心地安慰姥姥:“姥姥,豆豆沒事。姥姥別難過了。”
這個暖心懂事的小人除了咳得太厲害咳出眼淚,堅強得一下都沒有哭。只是癟著嘴,委屈巴巴地小聲自言自語,“好想媽媽啊”。
再不就是喊他,“姥爺,很晚了。你快去睡覺!要保重身體?!?p> 像棉花糖一樣柔軟甜美。越發(fā)讓人感動的同時,更加心疼。
郝國立故意把音量降低,結(jié)果還是把豆豆吵醒了。
“媽媽!”
豆豆掙扎著爬起來,試圖搶過爺爺?shù)氖謾C。
突然又咳起來,咳得整個小人背過氣去,似乎窒息了。
人還太小,不懂得如何咳出喉嚨深處的痰??攘税胩?,也沒有咳出來,掙扎了半天,才吐出來些有些發(fā)黃的沫沫。卻能聽見喉嚨里呼呼地響,像風箱一樣。
這就說明有痰。
“豆豆!”
姥姥趕緊幫她擦嘴,心疼地抱住她,替她傾斜身子,拍打后背。外孫女咳成這樣,比自己咳還難受。恨不得替她把痰咳出來。
“是舅舅,”郝國立心疼地摸摸豆豆的腦袋,把手機湊到豆豆耳邊,“舅舅說給媽媽送早餐去了。放心吧。媽媽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也要快點好起來啊?!?p> “豆豆!豆豆你怎么樣了?”郝樂焦急地喊著,萬分擔心這個可愛的小人兒。生怕豆豆聽不到。
“舅舅,你辛苦了~”
豆豆露出甜甜的微笑,有些虛弱和難受。還未站穩(wěn),便又“哇”地呈噴射狀吐了一地。剛剛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藥全都吐出來。
地上的嘔吐物中有一堆明顯的痰液。
更糟糕的,豆豆又繼續(xù)連連咳起來。
“這可怎么辦?國立?吐成這樣,藥一點沒吃進去,都吐了?!?p> 丁晚香六神無主地拍著豆豆的后背,心都碎了。
“姥姥……”豆豆虛弱地抓著丁晚香的手,似乎試圖在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豆豆……”丁晚香聲音里含著淚,已經(jīng)格外地克制,怕嚇著孩子,可淚水卻噗噗地掉下來。
小孩子生病,哭哭鬧鬧,還正常。豆豆這樣懂事,不哭不鬧。讓人好難受。
“姥姥,別拍我了。我好難受。”豆豆虛弱地對著丁晚香笑了笑,“姥姥,我是不是得非冠了?”
“沒有。不會的。別瞎說。”丁晚香手忙腳亂地想去捂住豆豆的嘴巴,讓她別胡說,又飛快地拿開手,用紙巾幫豆豆擦污跡。
“豆豆,你只是感冒了。先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p> 郝國立輕聲安慰道,聽不清手機里郝樂說了什么。
豆豆問“我是不是得非冠了”,簡直就像大錘子砸到腦門,頭破血流,痛徹心扉。那是他和老伴昨晚上壓在內(nèi)心深處最可怕的恐懼,說都不敢說出來,怕一語成讖。
“我也想叔叔?!?p> 豆豆虛弱地依靠在丁晚香的懷里,緊緊地貼著姥姥的胸口,仿佛聽到嘭嗵嘭嗵心跳聲才覺得安穩(wěn)。
丁晚香緊緊地摟著豆豆,又怕影響她呼吸,微微又放松手臂。
豆豆閉上了眼睛,睫毛撲閃撲閃地顫動著,掛著淚水。
郝國立不知道豆豆睡著了沒,連再見都沒說,直接摁掉了電話,怕吵醒豆豆。
隨即給兒子發(fā)個微信過去。
“先不要告訴郝音,免得擔心。觀察看看?!?p> 郝樂雙手握著電話,心里異常很慌亂,呼吸都有些不順暢。剛剛他在混亂中在電話里要求送豆豆去兒童醫(yī)院,但父母好像沒聽見。
“豆豆是不是很嚴重?我還是開車送她去醫(yī)院吧。”
郝國立猶豫了片刻,回復,“暫時不用?!?p> 發(fā)完,自責地偷看豆豆。對兒子郝樂有著一絲偏心。
郝樂不甘心地給父親撥去電話一遍又一遍,卻無人應答。想必故意設成了靜音。
拿著手機,郝樂心緒不寧。
家里讓他幫忙向姐姐隱瞞豆豆病情,姐姐讓他幫忙向家里隱瞞自己病情。
這樣真的好嗎?
真要彼此撒著善意的謊言嗎?就是因為哪怕知道,也無能為力?
一家人不是應該一起面對嗎?為何如今偏偏各自為戰(zhàn)?
萬一呢?
如果萬一呢?
他異常地煩躁。
郝樂雙手緊緊抓住陽臺護欄,上上下下地起伏。
無處安放。
仰望天空,天空晴朗,明明很藍,卻總感覺帶著一層灰。
眺望遠方,這座城市空曠得似乎是個無人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