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明遠離開了。
他把星空圖交給慧慈大師,就攜帶徐青離開了,韓家的族人蔭蔽于星空圖內(nèi),受凈禪寺封印,不在出世。
韓明遠帶著徐青回到了玄域的百花谷,在哪里開始了漫長的新生活,如同接生婆所說,徐青失去了孕育的能力,再也不能享受一個母親天生具備的權(quán)利。
韓明遠隱藏了這部分事實,他告訴徐青,需要漫長的調(diào)養(yǎng)來恢復(fù)身子,來達到從前的狀態(tài),徐青聽了,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
兩個夭折的孩子就埋葬在百花谷內(nèi),韓明遠在不遠處建了一座房子,房子周圍滿是鮮花,四季不凋。
至于百花姥姥,早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突破虛靈境界失敗,落了個身死道消,曾經(jīng)的四個妙齡丫鬟,如今成了頭發(fā)燦白的駝背婦人,生活在谷內(nèi)的另一端,很少過來。
如此過了五百年,四個老婆子也都去了,葬在百花姥姥的墳旁,像是依舊在守護著她。
徐青有時會來替他們除草,也會在他們的墳前載滿怒放的鮮花,例如春桃,夏瓊,秋菊和冬梅,如同曾經(jīng)的四個妙齡丫鬟的雅諱。
這些年過去,徐青漸漸忘卻了曾經(jīng)喪子之痛,記性卻變的奇差起來,甚至動不動就愛發(fā)脾氣,她有時會忘記吃飯,也會忘記喝水,甚至忘記自己叫什么,百花谷并不大,徐青卻時常迷路,忘記了回家的方向。
唯一不忘的,是韓明遠的姓名。
徐青的一切韓明遠都看在眼里,卻無能為力,即便他強如至尊,可以屠殺萬億的生靈,對此也只有一聲長長的嘆息。
徐青像個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在百花谷內(nèi),徜徉期間,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自由自在的翱翔,沒有世俗的煩惱,沒有生活的焦慮,也不會再有新的快樂。
有一日,徐青忽然找到韓明遠,告訴他自己要走了,要變成一只蝴蝶,在宇宙振翅飛翔,韓明遠聽了很是吃驚,緊緊攥住了徐青的手,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徐青見他如此模樣,沁出了淚珠,腦袋一偏伏在他的懷中,痛哭起來。
韓明遠這一刻才知道,徐青這些年一直在麻痹自己,在嘗試忘卻痛苦,試圖推翻過去,重新生活。徐青的哭聲很大,很清脆,很悠長,那是一種只有人傷心到極致才有的哭聲,在最富含情感的年紀,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所換來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這一年,百花罕見的凋零了。
如此過去了三十年,在小木屋旁又添了一座新墳,就立在兩座小墳的身旁,像是母親呵護著孩子,擋在了寒流所至的方向。
“愛妻徐青之墓!“
韓明遠就盤坐在新墳前,痛苦的鼻子發(fā)酸,時常會流出眼淚來,回憶到過去的美好,他的眼淚就難以抑制的長流下來。
有時也會喝的酩酊大醉,就摔在墳前,面龐朝下,埋在泥土里痛苦的抽泣,直至渾身再也沒有一絲力氣,這才無力的睡去。
渾渾噩噩,懵懵懂懂,如此人間過去了幾何?
直到有一日,谷內(nèi)又添加了一座新墳,就在徐青之墓的身側(cè),墳前有一塊墓碑,上面寫道:愚夫韓明遠之墓。
兩大兩小四塊墳?zāi)?,象征著韓明遠曾經(jīng)擁有過的快樂,那段美好的時光,隨著他一起埋葬在此,永遠的沉睡下去。
韓明遠在墳前拜了四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說些什么,連呼吸都在發(fā)抖,他索性閉上了嘴巴,任由洶涌的淚水而下。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從谷口吹進來一股寒風(fēng),捎帶著無數(shù)鮮艷的花瓣飛舞,盤旋著,舞動著,韓明遠穿過花海,頭也不回的大步遠去,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腳印,直走到谷口,再也抑制不住洶涌的情感,涌至喉口發(fā)出震天動地的怒喝。
無窮的魔氣洶涌而來,纏繞在韓明遠的身上,轉(zhuǎn)瞬拔高了他的修為,幾乎眨眼就破入了窺星境,一路狂漲到星君境界的巔峰,堪堪停止下來。
回頭望去,百花谷已變的模糊了,韓明遠用最后的理智徹底封印了此地,再也不能進入,而后身形一晃,撕開空間遠去。
他沒有回凈禪寺,而是瘋狂的在天下行走,尋找王樹哲的蹤跡,他將玄域徹底翻了過來,又一路移到洛水域,但有痕跡便是雷霆出手。
有些至尊不滿,尋韓明遠講道理,訴說正義,韓明遠卻是沉默寡言,不曾理會。
他也不想理會。
心中殺意縱橫,迫切的想要出手,將世界攪個天翻地覆。
只有殺才能填充內(nèi)心的空虛,只有鮮血才能平舒他的心緒,只有哀嚎才能印證他所做過的一切。
在沒有好顧及的了。
他要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