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鳴送喬荷離開的事情除了她和宴春以及禹王妃便再無人知曉,因著她和喬荷的關(guān)系,禹王妃還將華居的瓷器夸上了天,常常帶著些官家夫人和小姐來華居捧場。
秦鹿鳴的生意是越做越火了,這日林家給她發(fā)了帖子說是陸知意邀她赴宴。
宴春這幾日都在南靖王府待著,她身邊沒有別的人陪著便一個人獨(dú)自去了林家。
“秦姑娘來了?少夫人在已經(jīng)候著您啦,趕緊隨我來吧。”這林宅的管事對她很是熱絡(luò),根本不拿她當(dāng)外人。秦鹿鳴呵呵一笑,剛抬腳便問道:“林夫人在嗎?”
管事自然不知秦鹿鳴是因?yàn)楹ε洛E_婧才這樣問的,他頗有遺憾地說道:“今日夫人不在,去了醫(yī)館坐診,您若是想念我們夫人了,等夫人回來了我告訴她一聲?!?p> 秦鹿鳴一聽先是松了一口氣又聽到他后面說的嚇得腿腳一軟,趕緊阻止:“別別別!我隨便問問,林夫人事務(wù)繁忙,我就不打擾了。還是帶我進(jìn)去見你們少夫人吧。”
看著管事一臉不解,但仍舊還是畢恭畢敬的帶自己進(jìn)去,秦鹿鳴拍了拍心口,以前她最怕的是遇見林亭壁,可是不知為何這時間一長對于林亭壁她倒是越發(fā)習(xí)慣了,可對于林亭壁的母親澹臺婧她那是相當(dāng)?shù)暮ε隆?p> “姐姐,你來了?!标懼膺h(yuǎn)遠(yuǎn)地便瞧見了她從外面進(jìn)來,帶著兩個小丫鬟便迎了上來。
秦鹿鳴微笑點(diǎn)頭,但看見她似乎對自己的到來只提起了些許興致后便一臉愁眉苦臉,秦鹿鳴心中異樣,沉下臉來,拉著她的手問道:“怎么回事?一臉愁苦,可是林別來欺負(fù)你了?!?p> 她握了握拳,似乎是陸知意只要一說是便會立刻沖出去拳腳相向。
陸知意搖了搖頭,一臉惆悵地看著她,唉聲嘆氣地說道:“姐姐誤會了,別來他對我很好?!?p> “那是怎么回事?該不會是林亭壁欺負(fù)你了?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秦鹿鳴越說越氣,眉宇之間盡是層層陰霾。
“不是。林家的人都對我很好,不論是大哥、母親還是祖母都很疼我,對我那是一頂一的好,他們一直都是將我當(dāng)做自家人來看待的,姐姐不必掛懷。”
聽她這么說著秦鹿鳴才終于松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你這般愁眉苦臉的樣子又是為何呢?”
“姐姐有所不知,青州不知為何像是發(fā)了怪病,死傷無數(shù),事態(tài)嚴(yán)重,陛下已經(jīng)親自點(diǎn)了林家的醫(yī)館作為災(zāi)情的接應(yīng)方,不日別來便會隨行到青州了。我擔(dān)心他,可也不敢說出來。只能叨擾姐姐了?!?p> 秦鹿鳴皺眉,難怪……難怪那管事說近來醫(yī)館繁忙,林夫人近些日子一直在醫(yī)館坐診,就連林亭壁也去了醫(yī)館幫忙。
“只是,我有一點(diǎn)不明白,宮中醫(yī)官眾多,為何不派遣宮中的?”
“姐姐有所不知,陛下說宜妃娘娘懷孕了,太后前些日子也病倒了,須得留下資歷最老的那幾位太醫(yī),剩下的要么年邁不能行動,要么家中牽掛著,這一來二去剩下的都是跟林家沾親帶故的,陛下說擔(dān)心別來醫(yī)術(shù)高超前去青州定然能夠出師大捷便讓別來隨行了?!?p> 陸知意扼腕長嘆,搖了搖頭,眉目之間盡是擔(dān)憂。
秦鹿鳴不忍心看到她這樣萎靡不振的樣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放心吧,他只是去治病,沒事兒的?!?p> 陸知意聽后搖了搖頭,說道:“沒那么簡單。聽說青州一代的醫(yī)者都拿這次沒辦法,甚至找不到問題源頭出在哪里,逃的逃,死的死。眼下青州已經(jīng)封城了,我實(shí)在擔(dān)心他。這些日子大哥和他一直在忙著清點(diǎn)藥材,母親便在醫(yī)館中坐診,我這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實(shí)在跳得厲害?!?p> 秦鹿鳴拍了拍她的手,輕聲說道:“你瞎操什么心,林別來是誰?他的醫(yī)術(shù)可是長河山君夸贊過的。難不成你忘了林家祖上可是跟長河山君師從一脈的。再說了,再不濟(jì)不是還有長河山君嗎?雖然她回了桐邱,可我想同門子弟應(yīng)當(dāng)不會不幫吧。更何況三十幾年前的鼠疫不也鬧得厲害嗎,還不是被擺平了。你就放寬心吧?!?p> 陸知意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雖然她還是擔(dān)驚受怕,但聽了秦鹿鳴的話總歸是覺得心中好受不少了。
秦鹿鳴在林家用過午膳便回了秦宅。春日一到,她便困乏得厲害,一邊揉著腦袋朝著自己的臥房過去,一邊吩咐管事:南靖王妃病了,一直臥病在床,她素來喜歡花草,這段時間山茶花開得正艷,你給她送些去吧。”
管事應(yīng)允。
大約是她確實(shí)困極了,這日竟然昏昏欲睡到了黃昏。秦鹿鳴心中一慌,正要叫宴春才想起此刻宴春不在這里而是在南靖王府。
她擰了擰眉,喚了兩聲便有丫鬟進(jìn)來為她梳妝。
“姑娘,今日廚房燉了蹄花,都是您愛吃的,眼下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時間,只是姑娘剛起可要歇會兒再吃?”
“歇會兒吧?!鼻芈锅Q看著她將一支簪花為自己戴好,忍不住皺了眉頭:“這簪花太過明艷,賞給你了,小姑娘家就該多戴戴這種花。我不是適合?!?p> “啊……”小丫鬟微微一怔,手中動作一滯,秦鹿鳴便已經(jīng)親自取下那簪花放到了她手中,起身離去。
“拿著吧,戴我頭上可惜了。”
她素來不喜歡這些艷麗的東西,只是這丫鬟是第一次服侍她穿戴,從前這等事情都是宴春親手操辦的,自然旁人生疏些。
更何況她沒記錯的話眼前這姑娘應(yīng)該是今年開春才來府上的,對于她的喜好知曉的并不多。
“姑娘,芙珠來了。”管事匆匆忙忙而來,神情有些古怪。
秦鹿鳴微微一愣,似乎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芙珠?這名字有些耳熟……
哦,對了,她想起來了,芙珠不正是宋蔓青身邊的大丫鬟嗎?秦鹿鳴皺了皺眉頭,心中隱約升起了一絲不安。
“廣陵那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近來可有收到廣陵的消息?!彼贿吋贝掖业赝萃庾咧贿叧隹趩柕?。
管事低眉想了想最終十分確定地說道:“未曾,年后便再也未收到廣陵來的信了?!?p> 秦鹿鳴駐腳,眉頭緊蹙:“沒有信來……芙珠是宋婆婆身邊的大丫鬟,寒姑去世后便一直是她在照料婆婆,如今婆婆沒有提前通知我她便來了鄴城,我這心里總有些不踏實(shí)?!?p> 管事勸慰道:“姑娘不必?fù)?dān)心,許是信件延遲了也不一定?!?p> 她仍舊有些不確定,皺眉問道:“你看清楚了來的人確定是芙珠?”
管事微微一怔,面色有些不自然,他和秦鹿鳴一樣是從廣陵來的,自然是認(rèn)識芙珠的,只是今日確實(shí)不是他接待的人。
“未曾,是小三子進(jìn)來告訴我的?!?p> “人在哪里?”
“就在門口候著?!?p> 秦鹿鳴再次駐腳,回頭黑著臉看著管事,一臉責(zé)怪:“怎么回事?怎么不請她進(jìn)來。”
管事一臉窘態(tài):“小三子說芙珠不方便進(jìn)來,一直在門口候著?!?p> 秦鹿鳴不知道出了些什么事情,廣陵那邊竟然會毫無動靜地就派芙珠過來,她隱隱有些擔(dān)心,一雙手緊緊地握著。
站在秦宅大門,秦鹿鳴深吸了一口氣,一腳踏了出去。
她剛一轉(zhuǎn)出去便看見屋外的芙珠一身白衣,頭戴孝帽,粉黛未施,眼睛紅腫。
秦鹿鳴腦子一片空明,只覺眼前天旋地轉(zhuǎn),腳下一軟似乎就要暈過去了。好在她身邊跟著出來的小婢女扶住了她,這才幸免摔倒。
芙珠神色悲戚,見她出門迎接,便朝著她跪下磕頭行禮。秦鹿鳴望著她一身縞素,握了握拳,很長一段時間才聽到她略帶哭腔的顫音:“起來吧?!?p> “是?!避街槠鹕?,擦了擦眼淚。
“苦了你了,大老遠(yuǎn)從廣陵過來。只怕是連夜過來的,也沒休息好吧?”眼前此景為何意秦鹿鳴自是知曉的一清二楚。
自打她來了鄴城之后她已經(jīng)見過了兩場這樣的事情。
芙珠搖了搖頭:“不辛苦,這是婢子分內(nèi)的事情。少爺說姑娘是老夫人的孫女,自然得親自稟報,可奈何家中只有他一個主人在著,須得留下來處理老太太的身后事?!?p> 秦鹿鳴看了眼她,閉了閉眼,聲音悲戚:“婆婆她什么時候走的,我記得婆婆她身子一向硬朗?!?p> 聽她提起此事,芙珠忍不住落淚,擦了擦眼淚又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除夕前夜老太太起來尋水喝摔了一跤,我們幾個都陪在小少爺身邊守歲,只留了一個剛進(jìn)府的小丫鬟候著老太太,結(jié)果那小丫頭睡著了,第二天才發(fā)現(xiàn),此后老太太的身體便越來越差,還一直瞞著不讓我們告訴你。”
宋蔓青算起來今年也不過六十六歲,她前年離開廣陵的時候宋蔓青身子骨還硬朗得很,愣是跟著她一起打了馬鞠,她自己的體力都不及宋蔓青??蓻]想到宋蔓靑竟然就這么去了。
秦鹿鳴心中難受,只覺得肝腸寸斷,她以為她見過了南靖王的逝世,皇后的殯天她的心已經(jīng)很堅強(qiáng)了,可是如今在面對宋蔓青這個噩耗時她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忍不住哭泣。
她再也沒有可以撒嬌的人了,她十三歲便被宋蔓青撿了回去養(yǎng)在身邊,除了陸知意她在這個世上最牽掛的便是宋蔓青了。是宋蔓青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給了她希望,給了她家還給了她愛。
秦鹿鳴微微趔趄,扶了扶頭,身子微微一晃:“那小丫鬟怎么樣了?”
芙珠如實(shí)告知:“本想將她發(fā)賣了,但老太太心善,放過了她,只在她身上刻了字?!?p> 秦鹿鳴微微皺眉,似乎對這個結(jié)果很是不滿意。金烏西沉,她看了眼已經(jīng)消散的日光,問道:“婆婆什么時候下葬?!?p> “算算時辰,是明日?!?p> 秦鹿鳴腦袋疼的厲害,渾身乏力,在一個婢女的支撐下又說了句:“辛苦你了,芙珠,日后好好照顧碧華,宋家上上下下都得靠著他了?!?p> “是。芙珠明白,小少爺很爭氣。”
秦鹿鳴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去吧。家中還需要你的掌控,他到底年幼。有什么事寫信給我便可?!?p> 芙珠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次朝著秦鹿鳴跪了下去。
“芙珠明白,姑娘珍重。”
天色已暗,秦鹿鳴其實(shí)很想留芙珠住上一晚,但看著她穿著一身孝服她終是于心不忍,宋蔓青去了,芙珠耽誤不得回程:“那個小丫鬟日后就留在老太太靈前敲鐘吧。”
芙珠一怔,點(diǎn)了點(diǎn)頭,上馬車之前再次朝著秦鹿鳴一拜。她素來知道秦鹿鳴不是個好惹的主兒,果真……那丫鬟算是觸犯了秦鹿鳴的逆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