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夢,致敬
夜深深,整個世界都沉入了睡夢中。一燈如豆,沉寂的光微微籠罩著房中的一切。
嗯——
西門卿發(fā)出一聲低微的囈語,隨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房梁之上,好一陣才回過神來。
好像做了個夢,夢見什么來著?
……
頓了頓,腦袋像被黑板擦擦一了下,什么都沒有留下。出了好多汗,黏糊糊的,又是這樣!太困了,眼皮一睜一合,習(xí)慣性地抓了一條巾帕擦拭身上的汗水,只擦了一半,抵不住困意,肩膀一松,又睡著了……
……
“走,吃燒烤去。河邊開了一家燒烤店,羊肉串烤的不錯?!庇腥伺牧伺乃募绨颉?p> “就咱倆?”
“咱倆先去占個位置,葉哥店里有的事,忙完就去?!?p> 兩人說著走出了大門,這是一個色彩絢麗的世界。平整寬闊柏油路,車水馬龍,兩邊建筑節(jié)比鱗次,從店鋪里傳出來的歌聲音樂聲人聲交織在一起,喧騰繁華到極致。
人行道邊粗壯如傘的法國梧桐,熙來攘往的行人,一張張或青春或滄桑的臉龐……
光怪陸離的燈光,桌上吃了一半的菜肴、簽子、一次性酒杯、燒烤爐升騰的白煙,燒烤師傅翻轉(zhuǎn)著肉串,遠(yuǎn)處閃爍的霓虹燈……
“快點,快點,緊急集合了?!?p> 聽到招呼聲,他抬起頭,那個同事已經(jīng)全身套在了防護(hù)服中,再看自己,同樣全副武裝,廣場上一片空蕩蕩的,人群攤位,就連地面都是干干凈凈的……
寂靜的長街,如此的長……所有繁華都褪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二色,像一幀長長的舊照片在慢慢移動……白色的世界,白色的房間,白色人影,匆忙的腳步,緊急的命令……
庚子年,多災(zāi)多難,新冠狀病毒,肆虐神州。
“要一鼓作氣,咬緊牙關(guān),堅持到底,扛得住,守得住,不能前功盡棄……”
后面說了些什么,他再也聽不到了。
他看見自己靜靜地躺在擔(dān)架上,一張白布從頭到腳蓋著,擔(dān)架推進(jìn)車?yán)铮_走……醫(yī)院門口有人揮了幾下手,有人聳動著肩膀,更多的默默注視著……一切都是無聲的……
……
……
山巔,懸崖峭壁之上。
他手持一柄劍,正同四五個江湖劍客纏斗著。呯呯呯,刀劍撞擊爭鳴,刺啦,利刃劃過石頭的聲音……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廝殺。
他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這種局面,明明已經(jīng)勝利在望了,偏偏自己單獨被敵人逼到了這一處死地。
山風(fēng)呼呼,衣袂獵獵。
對面的五個兇漢,面目猙獰,眼露兇光。獰笑著一步一步向他逼迫過來……
兩人忽然嚎叫一聲,同時跳了起來,他一個平掃,然而兩人只是佯攻,在他揮劍時掃出時,二人只是快速的交換了一下位置。正面一個刀疤臉趁機撲上來,這一劍直沖心口。
他慌忙側(cè)身躲避,然而還是慢了一分,肋下中劍,敵人的劍還在身體里前行,他的劍收了回來,利刃劃過,一道血線驟然間出現(xiàn)在刀疤臉的脖子間,血線漸粗。刀疤臉?biāo)砷_劍柄,手想要去捂住脖子,伸到一半,整個人倒下。
又解決一個。
他猛地抽出插在肋下的的劍,順勢擲出去,如流星鏢般在空中旋轉(zhuǎn)了一下,噗嗤一下,扎進(jìn)一人的胸口,那人難以置信的低頭看了一下,也倒下了。
剩余的三人互相打個眼神,同時猛撲上來。
呯呯呯……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密集的劍影,密集的磕擊聲。他咬牙抵抗,迅猛地舞動著手中的長劍。
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
那些劍尖從眼前從胸前從腰間從腿邊……劃過,一片片殘影,一道道森森白光,死亡的陰影毫不容情地往身上貼過來……
生死危機,終究還是勢單力薄了些。
他只能在不停的廝殺中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著。漸漸接近懸崖……
肋下的血還在流,白色飄逸的衣服上,鮮紅的一片,十分醒目。他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有些疲勞,胳膊有些沉重。體力似乎跟不上。
呯呯呯……
抵擋的力量越來越弱,身后幾步就是萬丈深淵……
一個男子忽然加緊了速度,然后躍起來,一個力劈華山,直沖沖從天而降,帶著把他一劍劈開的凌人氣勢……劍刃的破空聲,呼嘯而來……
呀——
他吶喊一聲,揚起了手中的劍,呯的一聲,撞在了一起,然而那泰山壓頂?shù)牧Φ乐蛔钄r片刻,那劍便斜了一下,落到肩膀上,劍刃順著他的左臂劃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口,血水如同溪水流過手背,血線下墜,地面的石塊上一醒目的紅……
這男子從空中落下,一劍得手,得意至極。下一刻,樂極生悲,踩中一塊碎石,那碎石受力不住,向后飛濺,男子身體向前倒過來,撞在他的劍上。
僅剩下兩人了。
而他身后是一眼看不到底的萬丈深淵,風(fēng)從耳邊吹過,吹亂他的長發(fā),發(fā)絲飛揚……
敵人還有兩個!
自己終究是有些勢單力薄了。左腿在先前的打斗中受了傷,此時站立不穩(wěn)。北上也挨了一刀,因為一直在不停戰(zhàn)斗,沒有喘氣的機會,此刻他有種筋疲力盡的感覺,呼吸也有些艱難,粗重,不均勻。
對面的敵人也只剩下一男一女兩人了。
勝利就在眼前,死亡也在向他招手……
他清楚這兩人的狡猾與陰險。先前的打斗中,這二人只在四周游斗掠陣,有意無意地讓死去的三人充當(dāng)靶子,用他們的生命來消耗他的體力,現(xiàn)在,他們做到了。
這對男女獰笑著,得意地盯著他,像兩頭兇獸盯上了獵物,血腥大口,獠牙雪白,紅舌垂涎……駭人心魄……
汗水夾雜著血珠,腳下一片殷紅。
環(huán)顧四周,身處絕地死路,毫無丁點生機。
前有兇獸步步緊逼,后是峭壁無半寸退路。
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忽然笑了一下,死就死吧,拉上這兩個墊背的,值得了!
片刻的猶豫絕望之后,他胸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豪情來:既然如此,那就來吧,咱們同歸于盡!
他吸了一口氣,握緊手中的劍,拖著受傷嚴(yán)重的左腿,往前踏出了一步,迎上去……
敵人得意的笑起來,同時也撲了過來……
一個是強弩之末,另外兩個元氣滿滿,剎一交手,劍鳴聲中他就被逼得不停倒退,一腳踩如深淵,整個人往后掉下去……
敵人似乎也沒有料到他這般的不堪一擊,猛力沖擊之下,來不及收力,兩人緊隨著他也從山崖上墜落。
這是自愿陪葬的節(jié)奏。
他看到二人臉上的得意表情,瞬間變成了錯愕恐怖,以及犀利的慘叫……
然后,又是那種前后左右上下四面八方無依無靠的墜落感。下墜,無邊的深淵,墜落,墜落……
啊——
西門卿再次醒過來,只覺得身上汗淋淋,好累啊,又做夢了嗎?剛剛夢見了什么?
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來呢?
好困啊……
……
……
天終于亮了。
一切終于都結(jié)束了。
醒來后的西門卿渾身酸軟,疲憊不堪,需要靜靜地躺了一會兒,才能恢復(fù)了精氣神。
穿衣起床,方便洗漱……
日復(fù)一日,被禁足在小小的四合院,喝著苦不堪言的湯藥,看四方天空發(fā)呆,吃寡淡無味的飯菜……
偶爾也會想一想前世,不知道前世的疫情怎么樣了?應(yīng)該控制住了吧。自己的犧牲該是有意義的吧!怎么說也算是盡了點微不足道的綿薄之力。
無論如何,他是不后悔的!
當(dāng)然,他也不會想太久。
那個世界,我去過,流過汗水,流過淚水,我努力著留下一段故事,已經(jīng)夠了。
我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再見,我熱愛的人們!
因為要開始新生活,他很少去想前世的事,有時會控制自己去想,那畢竟是一場噩夢。
生活單調(diào),平凡,然后就是昏昏欲睡的休息。也只有在這種狀態(tài)下,才會好受些。
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西門卿的身體素質(zhì)極差。他意識到睡眠對自己是一種傷害,然而又無法控制自己不睡眠。瞌睡像定時的鬧鐘,一到時間,哈欠眼皮思維意識統(tǒng)統(tǒng)失控,自助進(jìn)入睡眠模式。
睡著了比不睡覺更累人。
就這樣熬啊熬,居然也習(xí)慣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夜里肯定做夢了,可是一睜開眼,夢見過什么全都沒了印象,再過一會兒,連做夢這件事也忘記了。
這不是腦子有問題,記不住的只有夜夢。比如前天大前天小娘來說了什么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好奇怪?。?p> 這一日,西門卿同往日一般,喝了湯藥,半個時辰后,又吃了一碗羊肉粥,便上了床,靜靜等待著睡眠。
因為西門卿耐不住冷,此時房間里依然燒著價格不菲的無煙碳。一般來說,吃過藥后的一個時辰左右,身體上的疼痛不適感會輕很多。這個時候,對西門卿來說,是難得的輕松時刻。躺在床上,只一會兒,便進(jìn)入睡眠中,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不做夢。讓生命得以喘息。
Ps今年疫情來的突然,是一場劫難,謹(jǐn)以此章向那些不向疫情低頭的平凡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