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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風以翔

第二章 看她樓塌了

逆風以翔 清風拂柳過 2058 2020-03-17 02:48:57

  李友珍的那句話,在村里傳揚了很久,大家似乎要通過不斷的復習,好讓自己永遠記住她說過的那句話,也讓自己的子子孫孫永遠都記住那句話。

  在將來某個她去世或者她的老伴去世或者她的兒子輩孫子輩的人去世需要抬棺時,將那句她曾經(jīng)說過的話通過自己的嘴或者其他知道這句話的人的嘴再復述出來。

  然后,再眼睜睜看一出好戲,看她或者她的家人愁眉苦臉跪倒在他們或者她們的男人面前坑求,并訴說李友珍當時的那句話是氣話是狂話是大話是屁話,求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大人不記小人過,到家里幫忙將李友珍自己或者她家里死去的人抬上墳山。

  當然,那種時候,男人們就會很委婉卻又大出了一口氣地說上一句“你家有錢,到外村或者外鄉(xiāng)去請人多方便啊”的話,然后心中很暢快的心情頓時就燃燒起來,只等著跪倒的李友珍家的子孫再繼續(x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繼續(xù)求。

  他們終于還是會在大出了一口氣之后可憐并同情起來,然后會像做了一回大爺那樣去到他家里,吃過飯喝過酒用過茶抽過煙之后,美美睡上一覺,第二天凌晨到他家操起杠子扁擔之類的家伙,用有五厘米左右寬的扁長的繩索栓緊了棺材,將之抬到已經(jīng)掘好的墳墓內(nèi)。

  女人們就會以那位曾經(jīng)的老婦為領(lǐng)頭人,站到李友珍的子孫后代們聽不到的地方,用女人特有的尖細的笑聲說著李友珍原來的狂妄和現(xiàn)在死孫們求人時的那種可憐相,然后幸災樂禍又不無憤怒地對著她家的方向唾上一口唾沫,還不忘說上一句“叫你狂妄,現(xiàn)在還不是要來求我們”。

  這些事情只是當初人們的想象,村里人打死也想不到,在他們期待的男人可以裝大爺女人可以幸災樂禍地唾上一口的帶給他們快感的事情到來之前,李友珍家的一個小插曲,讓他們活脫脫感到意外,當然,是意外的驚喜還是意外的驚嚇,或者說是先驚喜后驚嚇,他們中的人又是不一樣的。

  這個令他們或驚喜或驚嚇或先驚喜后驚嚇的意外,就是李友珍的兒子宋義和兒媳婦錢卉因為販毒被抓了,這個消息很是勁爆,絕對不亞于村里發(fā)生了一場地震或者是一場瘟疫。

  宋義是開小貨車做豬生意的,媳婦錢卉是跟著丈夫起來買豬、喂豬、賣豬的,他們兩人和他們的母親或者婆婆不同,兩人很是低調(diào),絕不會在人前亂說一句話,也絕不會做一件讓村人們討厭的事,村人們知道,他們遭難原本不應該取笑,但在這兩個無害的人是李友珍的兒子和兒媳婦的情況下,而且,在這兩個人做豬生意已經(jīng)積攢了比宋義的父親宋明更多的財富的情況,村人們就不得不做出心理的選擇了。

  這種選擇,首先是從那個和李友珍吵過一架的老婦那里開始的,她還很認真地跟進了后續(xù)了解到的情況,她的信息是從哪里來的,誰也說不清,但她的消息,總能快速而又大范圍地傳給幾乎所有村里的男人和女人們。

  她打聽到,宋義和錢卉兩口子販毒,其實就只做過這一次,而且,這一次就下了血本,將家里所有的財產(chǎn)全部都投了進去,結(jié)果就把整個家全部掏空了,所有的錢還都給國家做了貢獻。

  她還打聽到,宋義和錢卉在局子里的時候,兩人都拼命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以為可以讓對方逃過一個大劫,回家照顧孩子們,但最后公家的人將兩人都一并定了最重的罪,就是要殺頭,后來見兩人都認罪了,才被改成了無期徒刑。

  她說得一板一眼,其中又夾雜了許多的神秘和玄幻,令第一個聽到這個消息的女人感到很真實,于是,這些關(guān)于宋義和錢卉的消息,就接二連三地口口相傳,最后變得村內(nèi)盡人皆知。

  這個消息不斷傳播,后來,不知是那位老婦還是別的什么人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加工,加工的人認為,都是因為李友珍當年的那句話,所以,才導致兒子和兒媳遭遇了如今的大難,那句話所得罪的,不僅僅是活人,也有無數(shù)的村里人的祖宗,他們都是那樣過去的,就是死了之后由不分貧富貴賤的村里人抬上山,現(xiàn)在好了,李友珍竟然蔑視祖宗們傳下來的這一傳統(tǒng),還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出來的,也就活該她遭難了。

  于是,一個因果報應的真實的故事就此一直在村內(nèi)相傳,村人們就更加勸誡自己的子孫,一定要謙虛,不能看不起人,看不起人的話后果會很嚴重。

  隨著傳進李友珍耳朵內(nèi)的小話越來越多,她原本倔強的臉上后來就漸漸地失去了那層曾經(jīng)的盛氣凌人,轉(zhuǎn)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哀和無奈,在村里再遇到村人的時候,盡管村人們已經(jīng)改變了自己的舉止,不再張著嘴巴就笑,因為那是怕遭報應,但她還是會不自覺地就扭開頭,不去和見到的人目光接觸,然后她就快速地走開。

  到了后來,她說,自己根本就不愿再出門了,每次出門回來,一到晚上就做噩夢,夢到有人在戳她的鼻子罵她,她不是怕被別人罵,而是因為在夢里她竟然是啞巴,一句話也還不出來,所以她只能一直聽著別人罵她而無法還擊,那使她很憋屈。

  老伴宋明勸了她很久,一直都沒能令她的心緒平復下來,比對兒子和兒媳婦遭難更加令她痛心的事,就是這件一直揮之不去的卻眼看已經(jīng)無力扭轉(zhuǎn)的錯話帶來的局面。

  直到那些人知道她們的孫子高考的分數(shù)能上北大,只是孫子選擇了不去北大而留在林州大學的事情發(fā)生之后,她聽到的村人們的口風似乎又發(fā)生了轉(zhuǎn)變,終于才緩過一口氣來,但沒過多久,話風又發(fā)生了轉(zhuǎn)變,說孫子宋錢就是沒錢上北大,所以才只能上林州大學,那都是她那句話造的孽。

  李友珍聽到這些風涼話后,竟然沒有在家中破口大罵,而是久久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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