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而坐,未發(fā)一語,便雙雙臉紅。
日照西斜,夕陽溫潤地灑在羞紅的兩張臉蛋上,遮掩了羞澀,卻遮掩不住少年人的心動與情意。
酒酒到底更是臉皮薄,發(fā)現(xiàn)自個看著人久了,便似突然醒了般,紅著臉低下了頭。那一低頭的羞怯,更甚皎皎明月。
余據(jù)這才反應過來,也不敢再看,只眼神越過酒酒,看向后頭柱子上掛著的畫。
畫中正是這亭子,邊上還題著“只恨當時形影密,不關今日別離輕”。因著這一句,再瞧畫中孤亭,倒真是透露出一股蕭條寂寥之感。
“形影密”,“別離輕”。
余據(jù)心里頭細細品味了一下,才恍然明白過來,小姑娘這是在抱怨他離家久了,忍不住輕聲笑了。
少年郎清亮又帶著點暗啞的笑聲在耳邊響起,酒酒才疑惑地抬起來再度望向余據(jù)。葡萄般的眼眸中明晃晃的疑問更是勾得余據(jù)忍不住笑得更大聲。
酒酒被他笑得趕緊瞧了瞧自己,周身沒甚出錯。再瞧余據(jù)笑得不停又不肯說,便也惱了,“哼”的一聲轉過身去。
余據(jù)這才停下來,還是忍不住想要再逗逗酒酒。
便緩步至酒酒面前,偏不同她解釋,只假裝欣賞柱子上的那幅畫。
還似模似樣地念了出來:“‘只恨當時形影密,不關今日別離輕’,酒酒這詩做得倒是不錯?!?p> 酒酒這才反應過來他來得太突然,竟忘了讓人把這畫收起來。
如今頂著余據(jù)頗有深意的眼神,到底是不愿露了心虛,失了氣勢。
便也嘴硬地回了句:“不敢當,不敢當?!?p> 這副可愛的樣子,鬧得余據(jù)忍不住又想笑,只瞧她演得辛苦,才硬生生忍住了。
如今近前瞧了瞧這幅畫,是酒酒慣用的技法,她于作畫上素來是有天分的。
“這畫倒是不錯,只不如前幾個月你寄來的那幅?!?p> 余據(jù)將心思放在評畫上,再一瞧酒酒,又是羞得背過身去。這才反應過來,自個的臉也悄悄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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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據(jù)還在外游學,某日正和幾位相邀而來的同好泛舟于沅水之上,讀書人的才情詩氣在山水之間激揚迸發(fā)。幾人趁著詩性不僅出口成詩,更是揮毫揚墨,仿若身臨李杜,誓要將這詩性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才好。
至夜里,白日里頭的精力都耗費了,眾人便早早上床睡了。
余據(jù)夜里被雨聲驚醒,便發(fā)現(xiàn)同屋的友人點了盞燈在桌旁書文。
以為同他一般被雨聲吵醒,一時靈感迸發(fā),這才忍不住深夜提筆。到底是擔憂友人的身體,忍不住開口。
“雅季兄,縱是詩性再甚,燈下書文傷眼,早些寫完早些睡吧。”
向鈞(字雅季)知余據(jù)誤會了,出言解釋道:“并非詩句,只是給家中夫人的信函罷了,我寫完便睡了。不想驚醒據(jù)兄,某十分抱歉?!?p> “是這雨聲綿綿不斷,非兄之錯矣,雅季兄無需自責?!?p> 余據(jù)同向鈞說完,好似想到了什么,偏抵不過睡意,便又睡了過去。
待到第二日,余據(jù)才狀似好奇的問向鈞。
“雅季兄同夫人感情甚好?”
向鈞大余據(jù)三歲,已成了親,瞧見面前小了自己幾歲少年懵懂的眼神,亦覺得好笑。
“夫人同某青梅竹馬,此次離家,多有掛念,書信便多了些,叫據(jù)兄見笑了?!?p> 余據(jù)吶吶點頭稱是,好似明白了什么卻又滿是疑惑。
向鈞曉得余據(jù)有個青梅竹馬,每每去信亦是滿滿一封,問起只言是寄予領家小妹的,瞧著同他幾年前那般愣頭愣腦的。如今他見余據(jù)這般模樣也只笑而不語。
余據(jù)想著向鈞的話,發(fā)現(xiàn)自己亦許久未寫信回家了。便拒了今日的邀約,于客棧之中書寫家信。
寄與爹娘倒是寫得快,只這寫給酒酒的,讓他很是琢磨了一會。
泛舟江上余據(jù)亦縱情揮毫,寫下幾首較好的絕句。寫在信里送去給酒酒品評一番自是好,但他又想再加些什么。
先前聽得向鈞的一席話,如今想來總有些臉熱,“青梅竹馬”,他和酒酒是嗎?
權衡幾分,便如同下了決心似的,在信的最后加了一句:
于舟中,見遠處船來,白帆颯颯。
不知,是帆動,還是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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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注:只恨當時形影密,不關今日別離輕———《浣溪沙·畫舫離筵樂未?!吠鯂S
茄景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