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琇樓地處京城西北角,占據(jù)全京最高點,琉璃瓦排成排,大紅的磚瓦不然半點塵埃;角檐直沖云霄,躍動靈巧宛若雙燕展翅。登臨其上,左眺可見森森林木,抽芽的樹枝遠(yuǎn)望嫩黃一片;右望便是街巷樓閣,交錯縱橫如棋盤。
一頂墨蘭帳子的馬車平穩(wěn)地停在樓下,兩位帶著白色帷帽的姑娘下了馬車。
兩位姑娘皆身著華貴衣裳,舉手投足落落大方,應(yīng)是對世家的姐妹。馬車一停,跟在后面的仆婦們一擁而上;沒一會兒,又一位公子被背下了馬車,安置在輪椅上,竟然也帶了頂帷帽。
“勞你把公子背上樓了,”,穆輕眉遞給小廝一貫錢,實在覺得有些對不住承蘭——他身份特殊不宜招搖,只能來這種人少僻靜的地方。
朝夕相處之間,穆輕眉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承蘭雖總愛開些玩笑,偶爾也發(fā)發(fā)牢騷,但有關(guān)于自己的抱怨,他從來不說,也不知道究竟是習(xí)慣了病痛,還是習(xí)慣了忍受。
她從馬車?yán)锬贸龃箅?,幫承蘭披在身上,又順手幫忙將其上的帶子系緊,把承蘭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有公主殿下親自照顧了,旁人也不好插手,只恭恭敬敬把毯子遞給穆輕眉,穆輕眉便又給承蘭的腿也蓋好了毯子。
她做這些的時候,是出于一種本能的對承蘭的憐惜,甚至來不及多想。
把毯子鋪平,穆輕眉起身之時,卻在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了承蘭的手——冰冷得讓她渾身一顫的一雙手。
那手指間的暖意像火一樣,猛地燎過承蘭周身,那樣溫柔,那般美好,卻又轉(zhuǎn)瞬即逝。他先穆輕眉一步,將手收回,卻小心翼翼地收攏了指尖,仿若是要握住那點溫暖。
隔著帷帽,承蘭瞧不清穆輕眉的神情,便也無從知曉身為公主,穆輕眉在做這些的時候,心里會是怎么想的。
而他,當(dāng)面對一個總是這樣在細(xì)微之中關(guān)心自己的人時,也根本看不透自己內(nèi)心的思緒。
他只知道,那顆心,本是一潭死水,沉寂了數(shù)載,已經(jīng)發(fā)爛發(fā)臭,半點陽光都照不進(jìn)去,半點情誼都感受不到,可在面對這樣一個女子的時候,終究是泛起了漣漪,覺出了隱秘的希冀與羞恥的渴望。
他比任何時候都想摘下帷帽,好看看對面那人水一樣透徹的眼睛,好不至于永墜寒冬……
這樣一個嬉笑怒罵信手拈來的人,這樣一個演慣了云淡風(fēng)輕的人,此時能說出口的話卻笨重得很:“小姐先上去,外面冷?!?p> “好。”,角落,人影一閃而過,帷帽下,穆輕眉的眼神變得冷冽,輕蔑地將那人一瞥,多余的神情都懶得做。
一直隱在暗處的畫柯早已跟隨那人而去。
幾人上了樓,摘了帷帽。
承蘭被穆輕眉逼著,裹在毯子里,忍不住又開始發(fā)牢騷:“我成了只狗熊了!這和窩在家里床上有什么差別?”
他竟然說了“家里”,承蘭一愣,便聽穆輕眉答:“你身子弱,如今又是寒冬,聽話?!?p> 他便不再多說,當(dāng)真聽話地,心甘情愿地縮進(jìn)了毯子里,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終究是忍不住喟嘆:“這京城,無論何時都是這般熱鬧喧囂?!保B上先前的囚禁,他已近三月不曾有外出的機(jī)會;何況他腿腳不便,外出更是難上加難;如今這難得的“自由”便宛若一杯佳釀,讓他恨不得就此醉去,在這安全、閑適、自在中長醉不醒;將過往的仇恨通通忘卻,就這樣和一人過富貴閑散的釣魚翁日子。
他們安坐了,便聽穆輕眉喚過仆婦,吩咐:“換家沒去過的酒樓點些菜,按招牌點就行?!?p> 沒去過的酒樓、只按招牌點、打扮成世家小姐、還讓若云也與她一樣的裝扮,穆輕眉這些做法,皆是隱瞞身份的好手段;更別提按她的性子,只怕附近暗處早已經(jīng)藏滿了人。
承蘭心里嘆了口氣,知道穆輕眉即使同意收留自己,也不肯交托信任。既然從承蘭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穆輕眉便自己尋找答案——她這次帶著承蘭出府,何嘗不是以承蘭為餌,引出背后之人。
可承蘭明明知道,卻隨她去了。
沒一會兒,便有酒樓的小廝提著兩個食盒過來,被攔在樓梯口,由仆役過來通報:“主子們,飯到了!”,穆輕眉和若云被仆婦們擋住面容,也不回頭,只讓人取了吃的來。
反倒是承蘭,因坐在窗戶口,面貌一覽無余。小廝貌似無意地將他一看,領(lǐng)了錢,笑:“主子們吃好!小的先告退了!”
他跑跳著下了樓,一路狂奔回食肆,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進(jìn)包間,猛地灌了杯水,又將茶杯重重地放下,眉飛色舞,朗聲道:“瞧清楚了!就是那承蘭!”
包間里眾人皆面露喜色,齊聲道:“找了他兩個月,可算找到了!”,正喜出望外要各自行動,卻聽見一陣不疾不徐的叩門聲,“篤篤篤”的三聲,石沉大海似的。那“小二”喝了口酒,心情大好,喊:“進(jìn)來!”
豈料并無人推門而入,過了會兒,又是三聲敲門聲,還是那樣沉穩(wěn)平緩,屋中的人不耐煩到了極致,大吼:“自己推門進(jìn)來!”
然而即使他聲音已經(jīng)如此之大,從容而有規(guī)律的敲門聲卻仍在繼續(xù),像奔喪的鐘聲一般,壓在聽者心頭。
“小二”氣急敗壞走過去開門,嘴上仍舊不停歇地大罵:“是聾子嗎?!老子讓你自己進(jìn)來聽不……”
他的話戛然而止,轉(zhuǎn)為一陣意味不明的哀嚎,屋內(nèi)眾人對視一眼,拿了劍沖過去,卻見自己的同伴已經(jīng)倒在了一片血泊中,脖頸一道傷口深得幾乎能割斷喉嚨,仍舊有汩汩的血源源不斷往出流著。
握劍的少年極高,一身黑衣,直勾勾瞧著他們,一張臉如同木偶人,沒有半分表情,并不說話,只是提著尚在滴血的劍,氣定神閑地走進(jìn)來,神情漠然將屋內(nèi)眾人掃視一遍。
一個杏眼姑娘從他身后探出腦袋,笑瞇瞇地瞧著屋內(nèi)眾人,語調(diào)輕快活潑,道:“巧了,他還真聽不見?!?p> 說著,隨手闔上了屋門。
這姑娘很是可愛,瞧著又年紀(jì)輕輕,仿若天著爛漫的閨閣少女。
眾人一時茫然,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卻見她一個旋身,猛地向前掠去,伴隨著手腕的輕巧轉(zhuǎn)動,一陣劍光忽閃,又一人猛地載倒在地,大瞪著雙眼說不出話——他的喉嚨,斷了。
“你……”,喊這話的人話還沒說完,一支冷箭便猛地射穿他喉嚨,十六與畫柯皆是一驚,對視一眼,看來要殺這群人的不止他們。
“自我介紹一下吧,你們是誰家的殺手?”,十六聲音清脆,語調(diào)活潑,可話還沒說完,就已經(jīng)和這些殺手打斗起來。
不過一刻鐘功夫,除了一個逃走的殺手,包間內(nèi)縱橫交錯已有足足六具尸體,十六懟了下畫柯的胳膊,比劃:配合得不錯嘛!
畫柯仍舊保持著戒備,回她:還有人。他指的,是隱在暗處,一支冷箭貫穿喉嚨的人。
那些人是為了除這些人滅口,你怕什么?,十六拉了畫柯一把,比劃:你若還不去追那逃走的一個,就來不及了!
畫柯點點頭,躍窗而出。悄無聲息跟在了那落網(wǎng)之魚身后。
渾身是血,踉踉蹌蹌地前行,那人終于到達(dá)了目的地。
畫柯瞧著進(jìn)了這高門大戶府邸之人的背影,抬頭望著大紅的宮墻,墨綠的磚瓦,與鑲著金的匾額,再次隱了身影……
九死一生撿回條命,殺手跪倒在地,顫顫巍巍地答:“回主子,在京城發(fā)現(xiàn)承蘭了!只是……承……承蘭的人忽然闖進(jìn)來,我們的人,全……全死了。”
座上男子冷笑一聲,語氣冰冷:“除了你?”
“是,是……”
“蠢貨!”,他猛地站起來,一把抽出自己的寶劍,那劍刃薄如冷霜,劍柄上鑲嵌著瑪瑙珍珠,劍身上雕刻著一只生龍活虎的蒼狼,猛地插入跪著的殺手腹中。
黏稠的鮮血順著劍鋒滴下,蒼狼的眼睛也隨之一點點變?yōu)槭妊募t……
漾合
明天是周末,大家周末快樂! 話說你們會忍不住在周一到周五為周末定一些計劃嗎? 比如我會希望下周的DDL都在周末完成,然后堅持跑步,自己做做炸雞。。。 最后的結(jié)果是睡到中午,在床上癱著直到晚上,然后想著天黑了不適合跑步,于是順便放棄跑步,并在睡前的最后一刻想: “下個周末我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