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朵朵就這么一路半掛的走到佟非租住的小區(qū),兩人在門口的便利店買了些零食飲料,等走到樓門口,宋朵朵突然一陣郁悶從胸口泛上來。
這個小區(qū)是一水兒的六層板樓,沒有電梯。佟非住的那間在五層,高是不算高,但宋朵朵還是對著狹窄的樓梯口犯了難。每次來,她都得經(jīng)過好一番掙扎。磨蹭了好半天,宋朵朵才在佟非的半拖半拽下上了樓。
一到五樓,宋朵朵就立刻甩開佟非,自己靠著墻邊站了,倚在那兒忙著大口喘氣。佟非每天來回,早就習(xí)慣了,臉不紅氣不喘的摸鑰匙開門。
門鎖隨著鑰匙的轉(zhuǎn)動被打開,一只圓不溜秋的小腦袋隨即從門縫探出來。
這是佟非去年年底從外面撿回來的流浪貓,取了個名字叫喜樂。
喜樂見主人回來,沖著他高興地“喵喵”叫了兩聲,聲音奶里奶氣的,佟非立刻蹲下身把它抱在懷里揉了揉,臉上的表情別提多溫柔。
宋朵朵倒是不嫌男友對著一只貓盡顯溫柔,她貼著墻根往后靠了靠。雖然那個小東西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她心里還是一陣發(fā)憷。這是她的致命弱點,怕貓又怕狗。
知道她害怕,佟非很快就從她手里接過手提袋,抱著貓獨自進(jìn)門,將喜樂暫時關(guān)進(jìn)籠子。宋朵朵則在外頭等著,不耐煩的催他動作快些,然后就聽見“噔噔”的上樓聲?;仡^看,是對門的租戶小鄭。
小鄭是今年春節(jié)后才搬過來的,到現(xiàn)在也就住了兩個多月。宋朵朵第一次見她是在小區(qū)門口的便利店。
佟非買了些零食站在隊伍里等待結(jié)賬,宋朵朵站在門口等他,快要到佟非的時候,小鄭抱著一大堆日用品從旁邊竄過來,跟沒有防備的佟非撞到了一起,兩個人雙雙手滑,零食和女性日用品全都散落一地。
宋朵朵清晰的記得當(dāng)時小鄭磨磨蹭蹭幫著撿東西又再度手滑的模樣,以及她看不下去,沖進(jìn)門幫忙時對方錯愕的表情。那時兩個人四目相接,誰還不懂誰呢。
梁子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悄無聲息結(jié)下的。后來宋朵朵曾經(jīng)跟保安打聽過,這姑娘比她和佟非小幾歲,也在附近的商業(yè)區(qū)上班。她又問佟非有沒有在公司附近見過這個人,佟非只說來來往往那么多人,壓根沒注意過。
小鄭一見到宋朵朵就是滿臉親和的假笑,宋朵朵不愛理她,想要裝作沒看見。但小鄭就是有本事對著她裝出滿腔熱情,見她在佟非門口等著就主動出聲跟她打招呼,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有段時間沒見的閨蜜。
宋朵朵沒吭聲,拿她當(dāng)空氣一樣略過去了。有的人就是這樣,明知道你看她不順眼,她還偏要湊上來惡心人。
“行了,進(jìn)來吧?!辟》莿幼魍?,開門叫她進(jìn)去??匆娻従有∴嵳@邊瞅,出于禮節(jié)的沖她點點頭。
小鄭回給他一樂,宋朵朵雖然進(jìn)屋,卻是沒漏看,這笑容可比對她的時候真誠燦爛多了。她不愿再給兩人互動的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甩手關(guān)門。
佟非的房間收拾的挺干凈,就是因為養(yǎng)了貓總有股味道。當(dāng)初佟非把喜樂撿回來,宋朵朵曾多次建議他把喜樂帶回家,讓他父母幫著養(yǎng),但是他們家里還有兩只養(yǎng)了好幾年的大貓,根本容不下喜樂進(jìn)門。佟非無奈,只能帶著喜樂在外頭“金屋藏嬌”。
宋朵朵毫不掩飾的皺眉捂鼻,佟非趕緊去開窗戶,臉上還對她關(guān)門的事兒帶了點莫名其妙:“嘛呢?”
“不樂意瞅她!”
“人家招你惹你了。”
“她那一臉假笑我看了就來氣,而且我這是替我男朋友和他對門的年輕異性保持良好的距離,合情合理?!彼味涠涮糁济炎约旱拿舾姓f的大義凜然。
佟非開好窗戶,走回來拉著她在床邊坐了,對著她語重心長:“那你得再努把力,這樓里住的女的可多得是?!?p> “得了吧,你們這個樓所有女的加一塊都比她有安全感,你看她看你那眼神,要不是我脾氣好,兩指戳瞎她!”
宋朵朵氣鼓鼓的坐在一邊,邊說還邊伸手比劃,看起來是在用心腦補動手的畫面。佟非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這么大精神頭,剛才還蔫蔫的掛在自己身上,上個樓都像是沒了半條命,這會兒倒是又一副戰(zhàn)斗力十足的模樣。他看一眼宋朵朵側(cè)臉,笑道:“你要說眼神還真有比她厲害的,住我樓上那趙大媽記得嗎?每回看見我都笑跟朵野菊花似的,我真是生怕她對我有什么非分之想?!?p> 宋朵朵立刻就賞了他一記白眼:“拉倒吧,那大媽對誰都這樣,上回來還看見她跟樓下保安大哥套近乎呢,比對你熱情多了?!?p> “開玩笑,趙大媽家里燉肉都知道給我端一碗,你見過她給保安大哥端嗎?”
“看你這點出息,一碗燉肉還跟人保安大哥爭寵。人家趙大媽為什么對你好,你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她家里有年輕閨女侄女什么的?!?p> “她閨女孩子都上中學(xué)了,那孩子別說叫我聲哥,就是叫叔我也得開開心心答應(yīng)。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這一整棟樓就只有趙大媽是你最大的競爭對手,別人都是小菜小瓜,只要我不被她拿下,保證你能安枕無憂?!?p> “呸,當(dāng)你自己是個什么香餑餑呢?!币娰》钦裾裼性~的跟她抬杠,宋朵朵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傊粯芬饪葱∴嵾@樣的年輕小姑娘住在佟非周圍,“總之我警告你,給我離她遠(yuǎn)點。”
“你放心吧,我跟她說過的話加起來就沒超過十個字。而且我確實是個香餑餑,不然怎么能上的了你這個大蒸屜。”
“你這話我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宋朵朵面色一凜,不滿的朝自家男友瞥了一眼,“少嘴貧,你那備用充電器呢,拿來給我使使?!?p> 佟非很配合,應(yīng)聲去給她找數(shù)據(jù)線。宋朵朵則是連鞋也沒脫,大喇喇的撲到床上玩手機,“對了,你看看你哪天有時間,我媽說讓你有功夫上家一趟?!?p> 佟非扒拉抽屜的手一頓:“吃飯啊?”
“嗯,說你有日子沒去了,你看看最近兩周有沒有時間,跟我回去一趟,不用多待,吃個飯咱們就走?!?p> “我看看吧,下周估計是懸了,說不準(zhǔn)要加班,我還想抽空回趟家,這段時間忙著加班一直沒回去。你跟我去么?”佟非問她,順手把找出來的數(shù)據(jù)線扔到她手邊。
“還是算了,太遠(yuǎn)了?!彼味涠淞⒖叹芙^。遠(yuǎn)郊區(qū),她不想去。
“不能克服?”
“不能。去這一趟又是公交又是地鐵的,就是打車也得兩個多小時。這也就罷了,上次我去的時候不是還趕上堵車了嗎?那司機油門踩的我直暈車,到你們家時候我兩眼直冒金星,連飯都吃不下去幾口。我可是不想再來一遍了,你要是回去就自己回去吧,幫我?guī)€好就成。”
說完,宋朵朵翻身一個大字狀的開始閉目養(yǎng)神。佟非沒回答,她就躺的更加專心,很快就不顧外頭還亮著的天迷迷瞪瞪的睡著了。
夢里,都是她的青春。
與此同時,正在為青春而擾的還有蘇孟。
她這一天都在幫著孟秋云給家里的物件打包。大件物品自然不需要她插手,她只需要幫著將小件全都分門別類整理到箱子里。孟秋云的話多,一邊干活兒還要一邊在她耳邊嘮叨,讓她一整天下來手里沒閑著,腦子也沒閑著,壓根沒工夫去想自己失業(yè)的事兒。
忙活了一整天,快到吃晚飯她才想起來,光顧著幫孟秋云了,自己那兒還有一些東西沒收拾,趕緊又去拿了個空箱子。
孟秋云見她拿的箱子不小,趕緊將人叫?。骸澳媚敲创蟮南渥痈墒裁矗阌譀]什么東西?!?p> 蘇孟道:“怎么沒有。我那還有好多書沒裝箱,還有好幾個抽屜也沒收拾呢,當(dāng)然得拿個大的裝。”
“你那堆書都舊成什么樣了還要?。慷际菦]用的書,趕緊該賣的賣該扔的扔,別堆在那占地方,還沉。”一提起書,孟秋云就變了臉色。那些不是什么專業(yè)書籍,都是些武俠小說之類的,而且那里面有的都已經(jīng)泛黃掉頁,不知道留著有什么用。
“怎么沒用啊,都是經(jīng)典。之前從老房子搬出來時候已經(jīng)賣了一大部分了,剩下這些不能再賣,再舊也不能賣?!?p> “愛賣不賣,反正到時候自己的東西你自己搬。”見蘇孟態(tài)度堅決,孟秋云不再跟她多說,大手一揮的將人趕回臥室,自己則鉆入廚房開始準(zhǔn)備晚飯。
蘇孟拿著那個大箱子,回到自己的屋里收拾經(jīng)典。等收完了書,就是那幾個先前被她忽視的抽屜。抽屜里大都是一堆雜物,蘇孟掂量著哪些可以徹底拋棄,哪些必須要帶走,翻箱倒柜了二十分鐘,愣是從最底層翻出之前早就遺忘的一干二凈的東西。
那是中學(xué)時期和好友寫的書信和交換日記,以及一本舊同學(xué)錄。
蘇孟被壓箱底的雜物震驚,她還以為,這些東西早就被她扔了,沒想到居然還躺在抽屜里。
那些書信和日記都用膠帶貼著,因為時間久了,透明的膠帶早已變成了暗黃色,在一張張好看的信紙上顯得格外突兀。
那本同學(xué)錄也是一樣,封面的硬殼早已被墨水畫的看不清字,里頭的紙張也同樣被暗黃色的膠帶所支配,滿是瘡痍。蘇孟隨便翻了幾頁,一張照片從中間飄落出來,那是她中學(xué)時期的畢業(yè)照。
蘇孟撿起照片看了兩眼,那是最好的年紀(jì)。陽光下,每個人都笑得如花兒一般燦爛美好,可她對著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笑臉,卻是怎么也不愿再看。
她驀地從抽屜里摸出一把剪刀,將這些具有青春記憶的物品全部剪碎,隨即丟入垃圾桶。
青春是什么?
青春,就是一坨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