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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荒1877

第三十二章 陳家突變 會中火并

奇荒1877 東皋客 7785 2020-04-14 00:05:22

  六月,還沒到夏至,新平本應是涼爽多雨的的天,可家聲卻感覺白天驕陽似火,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稍稍走久了,就感覺口干舌燥,只一層單衣還是燥熱。

  一處路邊的土丘上,董老玉解開衣襟,用手扇著風,那滿頭油膩的辮梢處滲出汗來,嘴里罵道:“娘的,這是個什么天?曬成這個鳥樣子?老子真想把天捅個窟窿?!?p>  李三斤躺在地上,用手抱著腦袋,瞇著眼睛道:“哎呀,老玉哥,那感情好,你去捅吧,這天要破了,說不定還能落下雨來!”

  那愣子朱催命一臉的不自在,就像誰扒了他祖墳似的,嘴里愣愣別別道:“媽的……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跟……你們這群……短命鬼……來守官府的……道,到時候……咋死都……不知呢?”

  董老玉一腳踹到他的腚,這里沒有朱家的人,可不能給他放肆的機會:“你奶奶呃,罵誰短命鬼呢?催命鬼,老子告訴你,你給我老實點,不然老子真送你去陰曹地府做個鬼。”

  催命鬼身邊沒了依仗,又見董老玉兇神惡煞,竟也怕了,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罵罵咧咧躲得遠遠的了。

  熊七慵懶說道:“別鬧了,省點氣力吧!家聲,你說咱都守了幾天了,這一個官府的車都沒見到。這難道官府現(xiàn)在不進糧咧?還是走了別的道?真是見鬼了?!?p>  家聲一屁股坐在熊七身邊,說道:“七哥,別急。如今朝廷官府的賑糧,大多是從湘鄂、江浙皖等江南之地地采買,從這些地方到山西,沒水路可走,咱山西的路不好走,所以轉(zhuǎn)運慢的很。何況有可能還要先過太原府,由巡撫衙門再分到各縣州,想來不管怎樣,只要進新平縣,只有走咱們這條道呢。咱只管耐心等些時候吧!”

  李三斤插嘴道:“俗話說得好啊,只看見強盜吃肉,誰知道強盜受罪咧!你們先守著,我瞇一會先了?!?p>  董老玉把個裝水的皮囊一飲而盡,摸了摸衣兜和包袱,皺了皺眉道:“我這水喝光了,干糧也沒了,今晚不回去就要挨餓了!”

  家聲從自己的褡褳里掏出個饃饃扔給他:“吃我的,我吃得少些!”

  董老玉拿著饃饃看了又看,聞了又聞:“吃的少終歸是要吃的嘛。再說了你今天給了我,明天咋辦?”說罷又走過來把饃饃還塞到了家聲的褡褳里,躺下身子,“我再熬熬,等大買賣來了,干他個肚圓。”

  誰也不知道官府的運糧車啥時候能經(jīng)過,或許一會就有,或許要過個十天半月,可是他們還是要守著,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這種等候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白茫茫的官道上,偶爾能夠見到幾個人,他們慢吞吞挪動著腳步,走向一個不知結(jié)果的方向,家聲覺得他們好像只要有一絲氣力就在走,仿佛多走一步就能夠得到糧食和水,可往往是走著走著就在路邊坐了下來,坐下來就再也起不來,然后漸漸失去最后的力氣和勇氣,慢慢等待死亡的來臨。他們的尸體并不會被浪費,等不到風干或是自然腐爛,狼、野狗、老鼠、蟲子、蛆,會讓他們殘缺不全,最終成了一堆白骨,還有毛發(fā)。

  家聲在這短短兩三天,就親眼見到一個饑民,尚且還在路上走著,只是身子有些踉蹌,那些野狗就仿佛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一路跟隨,那人也不會轉(zhuǎn)身去驅(qū)趕,因為根本沒了力氣,野狗也不慌忙去咬死他,因為這會浪費它們的氣力,雙方似乎有一種默契,只要人倒下,那群野狗就會毫不猶豫的上前撕扯,大口大口地吃肉,這頓大餐來得毫不費力。

  也許就是這個原因,最近狼、野狗,甚至老鼠都越來越多,人類對于他們來說不再是威脅,反而是滋養(yǎng)它們的沃土,它們肆無忌憚地瘋狂繁殖,長大,再繁殖,再長大。

  家聲聽師傅說過一個傳說,在西部的一個神秘的民族,他們不會將死去的人埋入泥土,而是講究天人合一,因果循環(huán),活著的時候,人們可以吃飛禽走獸,那么死后,自然也要用自己的軀體喂食飛禽走獸。他們會將死去的人置于某個山林之中,任憑鳥獸享用,只有這樣,死去人的靈魂才能免于墮入地獄,而升往西天極樂。這還有個美妙的名字——“天葬?!?p>  家聲想著,也許他一路所見的死人或者白骨,他們的靈魂也去了沒有饑渴的極樂世界罷!

  正在家聲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有人騎著馬漸漸逼近,催命鬼聽見動靜,如同耗子一般警惕地盯著,忽然臉上露出笑容,起身拼命揮手叫道:“二哥……是……二哥,我在……在這里……”

  眾人這才注意到,來的正是朱扒皮,他聽見了催命鬼的喊聲,催馬過來,一下馬就喘著氣說道:“總算找到你們了,真是累死我了……”

  催命鬼問道:“二哥,是……不是給我……送吃的來了?”

  朱扒皮擺了擺手,沒好氣回道:“送你個鬼??!咱大哥說了,讓咱回去,甭在這守著了!”

  “回去?”家聲看了看其他人,狐疑道:“朱老大說的?”

  “正是,我大哥不發(fā)話我哪敢叫你們回去?”

  熊七問道:“為啥回去?官家的糧車還沒等到呢!”

  朱扒皮頭一昂道:“沒啥子緣由,這是命令,老大的命令?!?p>  眾人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可既然朱登鰲下了令,他們也不得不遵從,只得等回去問個究竟再說。只有催命鬼如同出洞的耗子一樣,巴不得趕快回去。

  上路的時候,家聲發(fā)現(xiàn)日頭被一片黑云遮住了。

  眾人跟著朱扒皮來到了林家院子外,見院口停了五六個馬車、牛車,眾人忙忙碌碌正從院子里往車上抱著一袋袋的糧食,進了院子,只見朱登鰲正站在正屋的臺階上,瞇著眼睛看著這一切。

  “朱老大,這是做什么?”熊七抬頭問道,“這林家的人呢?”

  朱登鰲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們辛苦了,這些天不必再去劫官府了。這林家的人啊,說是省城里還有大生意,都去那里了?!?p>  “什么?”家聲聽了心中疑惑,林家有十幾口人原先住在這里,家中存糧充足,不到萬不得已,怎會說走就走?況且如今這路上也不太平。家聲滿腹疑問走出院子,一輛牛車旁,兩個人正在一棵樹下抽著旱煙歇力,家聲若無其事地靠近,聽聽這兩人竊竊私語著些啥,他總是感覺這件事情沒有看到的如此簡單。

  “這回糧夠吃一陣子了,還是朱老大有門道哩?!?p>  “唉,吃食是有了,只是可惜了這林家和陳家的人哦。你可曉得,這些糧都帶著血嘞!”

  “那有啥子?這年頭有奶就是娘,哪個管他別人死活?!?p>  “話不能這么講,原先咱在林家,老爺子對咱不錯吧?這咋能說殺就殺了?反正我覺得,這谷米剌嗓子,吃不順心的。”

  “有種你就別吃,慫貨,兩百號人,你以為老大容易嘞?”

  “我不是說老大不好,就是……就是……唉……”有一人見家聲在旁邊轉(zhuǎn)悠,忙住了口,開始說著閑話。

  這些話讓家聲心頭一驚,一種不詳?shù)念A感縈繞全身,陳家?陳家莊的陳念祖?想著他便對著站在門口的董老玉使了使眼色,董老玉近前低聲道:“咋了?家聲”。

  家聲領著董老玉到一處偏僻處道:“我覺得這事沒這么簡單,剛剛隱約聽到這林家的人可能是被朱老大滅了。”

  “啥?不會吧?不是說他家去省城了?”

  家聲搖頭道:“不知道哩。我還聽到陳家,所以我想著去陳家莊看看,一探究竟?!?p>  “我隨你去?!眱扇艘膊缓退舜蛘泻?,跨上馬便沿著村路向東奔去。

  陳家莊陳家,全不見平日的人來人往,大門緊閉,出奇的安靜,門上竟然上了一把大銅鎖。家聲拔出短劍,劈斷了鎖,兩人面色凝重往里走去,前院中除了無人,和平常似乎并無差別,穿過前后院相連的小門,所有正屋耳房的門也都關著,家聲小聲地喊著陳念祖的名字,無人應答,便一間間推開屋門,空的,空的,都是空的。

  董老玉道:“奇了怪了,這陳家的也走了?”

  家聲看了一眼老玉,說道:“不可能,陳家在城里沒有生意,平時只是靠著地租而已!”

  “可這院子里啥也沒動過啊?不像有啥子人劫過,要不咱直接回去問問朱老大,到底咋個回事?”

  家聲搖了搖頭,他心知朱登鰲此人絕不是表面那樣直爽,反覺得此人陰險狡詐,如果直接開誠布公地問,肯定不會說出實話。正當倆人一籌莫展之計,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牛叫,“哞…哞…”

  “牛棚?”原來陳家宅子前后兩進,在正宅的西邊有一個雜院,里面有幾間倉庫,畜棚,平常就是放放糧食,養(yǎng)養(yǎng)牛馬,堆放耙犁鐵掀一些工具而已。家聲心急之下只顧著尋人,卻沒顧得上這里。這聲牛叫提醒了他倆,忙趕往雜院,眼前的一幕讓二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里用的家伙事橫七豎八,那頭發(fā)出叫聲的牛,正是家聲送來陳家的,此刻它躺倒在地,一只腿硬生生地被砍掉了,地上一攤牛血已經(jīng)滲進土里干了,地上盡是雜亂的蹄印,見到家聲,那牛竟然睜開眼睛,嘴里開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家聲蹲在地上,輕撫牛面,邊看著牛腿露出的森森白骨,董老玉見狀大罵:“這是哪個殺千刀的,他奶奶的……”

  那頭牛似乎一直在等待著家聲,它用盡它生命的最后一絲力氣,苦苦熬著,如今見到了家聲,它竟如回光返照一般,任憑家聲的手掌在它身上盡情撫過,它的尾巴輕輕甩動,那是在告訴他,它很開心,它努力地想要翻過身子,可失去了一條腿已經(jīng)讓它不能站立,失了血的牛身就如同這片干裂的田地,再沒了生氣。終于,牛漸漸停止了抽搐,帶著無數(shù)的不舍,緩緩合上眼睛,最后發(fā)出幾乎聽不見的“哞”聲后,再也一動不動。牛,死了。

  還未來得及悲傷,就聽見董老玉的聲音從一間庫房里傳來:“家聲,你快來,快點來啊!”

  家聲心道不妙,起身沖去,剛到倉庫門口,一股血腥味直沖口鼻,董老玉直瞪瞪地看著他,用手指著一個角落。

  這個角落,十幾個尸首堆在一起,血腥味夾雜著腐爛的味道,充斥著每個角落,一群蒼蠅飛舞起落,家聲一時忍不住,扒著門框俯下身子,劇烈地干嘔起來,直嘔得腹中的腸子也打了結(jié),心都到了嗓子口,眼淚鼻涕掛得滿臉,他知道,陳家遭害了,他心中悲傷、憤怒。

  雖然和陳念祖見面并不多,可家聲對這位曾救過自己性命的人,心中不僅僅是感恩,還有一絲說不出的親切。這個和自己哥哥差不多年紀的人,對家聲也是格外熱情、坦誠。

  董老玉將這些尸體分開,排好,陳念祖和他妻兒,下人,一共十二具,就這樣躺在地上。不管怎樣,家聲的救命恩人死了,他心道,絕不能讓陳念祖死不瞑目,絕不能讓兇手自在逍遙,在這個人吃人的世道,他早已明白:血債要用血償!

  他將他們死不瞑目的眼睛一一抹上,這空空的庫房早已被搬空,家聲將他們暫時寄放在這里?!澳钭娲蟾?,等我報完仇,我再回來好好地將你們安葬!”家聲念叨完就翻身上馬向林家村沖去,他知道,兇手就是朱登鰲。董老玉忙騎馬跟上,叫喊著要和七哥商量過再動手,可家聲哪里聽得見,快馬加鞭,將董老玉遠遠甩到了后面。

  “朱登鰲,你滾出來!”家聲直接沖進林家院子,大聲吼道。一幫人被這吼聲驚呆在了原地,熊七、李三斤聽到聲音趕忙跑來相問,他們見家聲的眼睛通紅,咬牙切齒,“家聲,咋了這是?”

  家聲并不回答他們,只是盯著正屋門口,眼里噴出火來。

  朱登鰲出來了,一手提著刀,一手摸著下巴,只見他出了屋子站定,大聲叫道:“你有病吧,敢直呼我的名字?”

  家聲冷笑道:“我沒有病,喪心病狂的是你。今天,我要你死!”

  李三斤忙上山捂家聲的嘴,耳語道:“家聲,你瘋了?”

  朱登鰲抬頭哈哈大笑,隨后陰沉臉道:“瘋子,就憑你?正好你的兄弟們也在,正好作證,今日你不遵會規(guī),我現(xiàn)在宣布,將你趕出砍刀會。你給我滾出去!”

  “殺了你,我立馬就走”。家聲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如同炒豆子般從嘴里蹦出,每個人都感覺出,他每個字都帶著殺氣。

  “弟兄們,把他給我圍起來!”朱登鰲一聲令下,這十來個人才反應過來,紛紛從車下抽出刀來,將家聲圍住。

  熊七見狀,趕忙道:“大家先不要動手,都是兄弟,何必自相殘殺呢?”又轉(zhuǎn)過臉來問家聲:“到底怎么回事?”

  家聲一手指著朱登鰲:“你問這個畜牲!”一手緊握短劍,眼睛掃著四下的人。

  朱登鰲對熊七喊到:“王七,你看到了,是你的兄弟瘋了,這可怪不得我。你如果將他殺了,以后你還是我砍刀會的人,否則,你也給我離開。還有你李騾駒子,一樣的!”

  正說著董老玉的馬也到了院門外,他剛進院子就同樣被人圍了起來,三斤忙問咋回事?老玉嘆口氣道:“奶奶的,這狗日的把陳家滅了口,那陳念祖可是家聲的救命恩人吶!”

  這下熊七三斤才知道,為何家聲如此憤怒。熊七聽了朱登鰲喊叫,大聲回道:“朱老大,我只問一句,陳家是不是你殺的?你只要說一句不是,我今日就饒你一死,否則,你的人頭我今天要定了?!?p>  “就憑你們?王七,我之前是見你在軍營呆過,所以才高看你一眼,可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你那鼠膽,還殺人?”說著哈哈大笑起來,周圍人見狀,也紛紛哄笑,朱登鰲繼續(xù)道:“不錯,陳家人是我殺的,我本不想殺他們,只是想讓他家多供點糧給我,可是他不肯,還罵我說狼子野心,那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兄弟們,你們說對不對?再說了,不搶東家的,難道真去劫官家的?你們不要命,我會中兄弟還要活命呢!李家聲,我就知道你和那姓陳的關系好,所以我特意把你支出去,你能怎樣?哈哈哈。”

  原來那日眾人商議之時,朱登鰲心中早已經(jīng)打定主意吃大戶的。只是礙著他們和陳家相識的面子,才把他們幾人支了出去。要說殺打家劫舍,他朱登鰲敢,可要說和官府作對,他是萬萬沒那個膽子。

  董老玉抽出綁在腿上的短刀,心中早已按耐不住,一刀向身旁那廝砍去,正好砍在手臂上,那廝手中的大刀“哐當”落地,一聲慘叫,董老玉早已開罵出去:“他奶奶的,朱登鰲你個畜牲,玩我們呢?今天讓你見識見識我兄弟!”

  那群人平常只是仗著人多,刀多,壯壯膽子而已,嚇唬嚇唬小蟊賊還行,可這一上手就是刀刀見血的場面,早嚇得他們忘了朱登鰲訓練他們的招式,只是拿著刀亂砍亂劈。熊七心中此時也憋的一肚子火,原先是準備利用砍刀會對抗官府,哪里知道這朱登鰲是個慫包,根本沒有對抗官府的膽子,還耍心眼戲弄了他們,一想就是無名火起。三拳兩腳打倒了身邊兩個漢子,撿起砍刀,大聲吼道:“不想活的盡管上來,想活的給老子滾一邊去!”

  朱登鰲也一邊喊著:殺了他們。

  有幾個不信邪,想著在老大面前好好表現(xiàn)的兩人沖上前來,可還沒等他們舉起的刀落下,身體就已被熊七手中的刀穿了個透,一頭栽倒在地,血流不止。另一邊董老玉也是連砍帶劈,沒人能近的了身,家聲在中間,三斤緊隨熊七身旁,四人便打便向朱登鰲逼近。

  那些人本以為朱老大說的是真,以為這個剛?cè)霑痪玫乃娜苏媸莻€老鼠膽子,可如今親眼一瞧,哪里是什么老鼠?分明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老虎啊。一時間,誰也不敢再靠近,紛紛避開兩旁。

  轉(zhuǎn)眼之間,家聲已經(jīng)逼近朱登鰲站立的臺階前。朱登鰲的兩個兄弟躲在他身后瑟瑟發(fā)抖,朱登鰲從開始的一臉傲氣,卻越看越心驚膽戰(zhàn),眼見四人離自己僅僅幾步而已?!澳銈兊降资裁慈??”朱登鰲再也不相信這些人是什么平常百姓,因為他們的身手和膽識都是超乎常人。

  熊七笑道:“我并不是什么王七,我真名叫熊振奎?!闭f著一指董老玉、李三斤道:“我兄弟董老玉,李三斤?!崩罴衣曌匀徊槐卦偬?,因為他用的本來就是真名,因為他并未上官府的海捕文書。

  “原來……原來你們就是官府正在緝拿的大青山匪首,難怪我看你臉上的刀疤有些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哪里見過。那官府的告示上畫的明白。好,我今日就拿了你們?nèi)ス俑I賞,兄弟們,想要賞錢的一起上,好幾百兩的銀子?。 ?p>  董老玉喝道:“哪個敢動?問問我手里的刀先!”那些人早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雖說幾百兩銀子他們這一輩子也沒有見過,自然有著無窮的吸引力,可是如果命沒了,那他們要銀子又有什么用呢?何況如今聽說這四人竟然是官府緝拿的匪首,那大青山的名聲對不少饑民來說,可是如雷貫耳,相傳那山上只要是饑民流民那是來者不拒,不管男女老幼,上了山就有的吃,比這砍刀會還要拋妻棄子強,有的人甚至依稀記得當初在流民中流傳的那句話:熊七到,大戶跳,熊七搶糧到,全都能吃飽。只不過后來有人說,是熊七到,官府跳?,F(xiàn)在,他們只想著坐山觀虎斗,誰贏了,他們就聽誰的。

  朱登鰲見竟然無人敢上,直罵道:“一群慫貨,只知道吃我的穿我的……”

  家聲用劍指著他,沉聲道:“朱登鰲,下來受死吧!”

  朱登鰲手中的刀一橫,面對這些個亡命之徒,他心中也是怕了,心中暗叫晦氣,早知道怎會收了這幾個,真是后悔莫及??涩F(xiàn)在場中還有這么多人看著,他不能還沒出手就認慫的道理,只得撐著頭皮喊到:“好,我并不怕你們,你們是四個一起上還是來個車輪戰(zhàn)?”

  家聲道:“陳念祖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當有我為他報仇。今日我一人與你單挑,若是你死了,我會帶著你的人頭去祭奠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我死了,只怪我技不如人,不能報得此仇,死而無怨。其余任何人不得相助?!?p>  一旁的熊七、董老玉他們聽完,大驚失色,這朱登鰲剛才的問話顯然就是激將之法,哪里想到家聲果真上當,雖說家聲功夫不錯,可這朱登鰲一身的橫練,熊七從他的步伐、氣息都能看出,此人也是有真本事的,一旦拼命,誰也料不得結(jié)果。家聲的這番話不是自覺退路嗎?

  可家聲并不聽勸,他只是一心要親手為救命恩人陳念祖一家復仇,其他人見狀,知他性格倔強非常,只得作罷,看情形才做下一步打算。而朱登鰲心中卻是暗自發(fā)笑,在他的眼中,家聲只不過是個倔強如驢的年輕后生而已!

  朱登鰲見家聲中計,便一心要置家聲于死地,身子從臺階上忽如猛獸般躍起,一柄鋼刀當空劈下,真是個呼呼生風,來勢兇猛,家聲一見,根本不敢用劍抵擋,只得躍開身子避讓,哪里料到朱登鰲腳步未穩(wěn),又是一刀橫劈而來,要不是和家聲對打,熊七都幾乎要叫出好來,朱登鰲這幾下端的是行云流水,勢大力沉。家聲心中暗叫不好,沒有想到他身子看似粗苯,卻如此輕盈流暢,自己剛才那一躍自是輕敵了,眼見那刀無處可躲,只得舉起劍身,生生地擋住。

  “當啷”一聲,家聲直被震開去丈余,一旁之人紛紛躲避,再起身時,家聲發(fā)現(xiàn)他的左臂已中了一刀,血水順著胳膊滴了下來。董老玉剛想沖上去,被熊七拉住了,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家聲忍著疼痛,重新擺了一個起勢,那朱登鰲一擊得手,當下露出得意之情,“你若現(xiàn)在認輸,我還可以饒你不死。為了不相干的人,賠上自己的命,不值得嘞!”

  家聲未等他說完,已欺身上前,短劍在他手中忽然變得柔軟起來,如同靈蛇一般,繞著朱登鰲的四周上下游動,朱登鰲一時不防,被逼的只得揮動大刀,舞得個密不透風。家聲使的正是師傅前幾日指點他的招式,這幾日家聲閑了就在心中琢磨,剛才情急用處,沒想到竟逼的對手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功。也讓眾人吃得一驚,剛才明明是朱登鰲占了上風,可轉(zhuǎn)眼就被逼成這樣。

  說時遲那時快,幾招過后,兩人已分開站定,只見朱登鰲的衣服已被鋒利的劍鋒劃得七零八落,身上好幾處皮開肉綻,直把他疼得齜牙咧嘴,心驚肉跳。

  家聲冷哼道:“你若是現(xiàn)在受死,我留你個全尸。”

  “放屁,”朱登鰲心中不禁浮躁,手中的刀法開始凌厲異常,完全是舍命的打法,刀刀剛猛,招招要害,一時間飛沙走石,塵土飛揚,家聲不甘示弱,緊逼上去,也完全是不要命一般,只聽見刀劍齊鳴,火星四濺,眾人早已分不清兩人的身形,熊七他們手心里都沁出汗來。

  “哐啷,”家聲橫劍胸前,如急劇旋轉(zhuǎn)的陀螺一般,猛地停了下來,額前的汗水在臉上留下一道道坎印,背上又多了幾道血痕,洇紅了衣衫。

  朱登鰲也單膝跪在原地,口中大口地喘氣,辮子已被削散,手中的鋼刀,被齊整整地劈成兩段。手腕上的血,順著刀柄流到地上。忽然,他撒開刀柄,斷刀插入土中。他的手筋已被割斷,再也沒有力氣握住他的斷刀。他的臉上漸漸猙獰,又逐漸如土色,最后癱倒在地,他知道,他已經(jīng)輸了。

  家聲并不看他,只是嘴中念叨著:“念祖大哥,我為你報仇了?!闭f罷短劍擲下,穿透了朱登鰲的胸膛。他只哼了一聲,便慢慢閉上了眼睛。

  董老玉趕忙上前扶住力竭的家聲,讓他好生歇息一會。熊七和李三斤便將其余人收攏起來,眾人眼見朱登鰲大勢已去,便轉(zhuǎn)了風向,認了熊七為砍刀會新的老大,并趕走了朱登鰲的兩個族中心腹,幫著收拾起院子來。

  熊七幾人商量哪里落腳,最后決定來個燈下黑,乘著夜色又重新摸上了大青山。自此以后,砍刀會兩百個弟兄都知道了新的老大就是前一陣子頗有名氣的大青山熊振奎,熊七廢了婦孺不能入會的規(guī)矩,深得眾人擁護,四周更多的饑民得到消息,紛紛聚集到了砍刀會中。

  陳家莊多了十幾個新墳頭,家聲在馬上回頭望去,夕陽下,一片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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