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來也巧，傅辰之回京那幾日軍中無事，返回劍南益州兩日不到，吐蕃突然出兵進(jìn)犯，他們經(jīng)歷了好幾場硬仗，才將他們打退，吐蕃本進(jìn)犯就是傾全國之力，此次戰(zhàn)敗，為求自保，很快送來了受降書。
“看給你小氣的……”周海昌癟嘴，“不過，這白玉既不是你家中給的，那你哪里來的？”
“路上撿的?！?p> ？？？周海昌聽了這話，覺得想都不用想，路上能撿到這么好的東西？再說傅辰之忙著趕路，那有閑心到處看撿東西？
他還是覺得這事不對，再抬頭，卻發(fā)現(xiàn)傅辰之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周海昌忙拿彎腰拿起來那半壇子酒。
“哎，辰之，辰之，怎么走了，你等等我……”
李舜華這幾日基本沒有事情的時候，除了晨昏定省，都會去淑景殿陪王婕妤，她月份已經(jīng)很大了，醫(yī)官交代要多動動，以便后來分娩的時候比較順利。
李舜華便陪著他，每日都在淑景殿后的咸池散步，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jié)，小宮人們換上了春裝，先帝孝期也已經(jīng)過去，到處是一番輕快明媚的景象。
這日，李舜華同王婕妤在咸池中的咸鳳亭喝茶，李舜華向來在茶道上沒有什么研究，看著王婕妤拿出了一團湖州顧渚紫筍，捻成碎末，煎茶煎到第二沸，茶爐的邊緣出現(xiàn)連珠般的水泡，一點一點往上冒。
她盯著那茶，又看了看王婕妤給她的《茶經(jīng)》，還是不是很明白為什么喝個茶還要這么麻煩，其實比起煎的茶來，她更喜歡梅子湯和其他甜甜的花果茶。
王婕妤今日沒像往常一樣穿妃色的衣裳，而是穿了一身嫩青，再配以同色披風(fēng)，上秀有白曇花，倒是秀雅卓絕，此時她神情認(rèn)真，氣若幽蘭，襯著溫和的眉眼，嫻靜美好。
“你不好好研究《茶經(jīng)》，一直盯著我干什么？”
李舜華見被發(fā)現(xiàn)了，摸了摸鼻子，干脆放下了書，道：“自然是姐姐貌美如花，叫我移不開眼睛?！?p> 王婕妤看了她一眼：“你這樣的油嘴滑舌風(fēng)流公子模樣，果然是淮南王殿下教出來的好妹妹！”
李舜華癟嘴：“才不是。我李舜華大周第一風(fēng)流公主，用得著他教我！”
王婕妤將煎好的茶倒出來，遞給李舜華，笑著道：“是是是，我們殿下素來風(fēng)流貌美，不知是多少兒郎的夢中美嬌娘呢？前兩日你在青山觀的時候，好多個王公貴族家上書求娶你呢。”
這事情李舜華知道，李覓曾經(jīng)去青山觀的時候便跟她說了。
見她不說話，王婕妤又道：“不過你皇兄心疼你，看了看那些求娶的，不是靠著蔭封，便是家中已有幾房侍妾，你皇兄想讓你嫁個文武雙全，才華橫溢的小郎君，便都給拒了?！?p> 李舜華聽了這話，心中沒感受到什么溫暖熨帖，卻劃過一絲冷意，倒不是她想的多，如若說從前王婕妤這話她還信幾分，到如今卻只剩下諷刺，什么族中蔭封的郎君不好，只不過是為了防止她尋一世家做靠山勢力更大而找的借口而已。
李舜華想著，卻又想到旁處，其他世家是如此，那……
她喝著茶，不經(jīng)意抬頭，卻瞧見楊柳依依湖對岸，走過來一個人，一身白衣，玉樹臨風(fēng)。
李舜華顧不得其他，飛快地將茶盞放下，又將一旁的《茶經(jīng)》舉在臉前，做出一副苦苦研究的樣子。
一旁的王婕妤見她這個樣子，正有些疑惑，抬頭看去，只見那一人已經(jīng)走到亭外。
“臣路疏，見過長公主殿下，王婕妤有禮?！?p> 青茶扶著王婕妤站了起來還了禮，其實論品階她尚且不如路疏，只不過路疏向來溫和知禮，便先向她見了禮。
王婕妤微微笑著道：“路世子有禮了，妾當(dāng)不得?！?p> 其實后宮嬪妃見外男，應(yīng)該是能避則避，避不了便遠(yuǎn)遠(yuǎn)地點頭便可，不過今日有李舜華在，倒也不必講究這些了。
路疏也算是半個在皇室長大的人，之前時常在宮中行走，便更不怎么避諱。
兩人復(fù)又坐下。
其實自從那日路疏將她背回青山觀，雖未說別的什么，但兩個人之間那種疏離的距離感好像消退了不少，面上還是守禮的樣子，到底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絲絲縷縷像燃香，幾乎看不見什么，但卻在不知不覺間發(fā)現(xiàn)芳香滿室。
“世子怎在這里？”王婕妤給他倒了盞茶，問道。
路疏頷首：“陛下宣召，在兩儀殿議完事要留膳，只是時辰尚早，陛下見其他人，路疏便出來轉(zhuǎn)轉(zhuǎn)?！?p> 這話回的十分詳細(xì)，前因后果解釋分明。路疏說的時候，看了一眼李舜華。
路疏說完，轉(zhuǎn)過頭去看向李舜華，又看著她手里的書：“殿下何時對《茶經(jīng)》感興趣了，學(xué)的可有心得？”
李舜華被問得手一抖，一瞬間，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太傅一邊撫著胡子，一邊拿著戒尺晃悠到她身旁，微微低身，待看清了她看的什么書，便會一本正經(jīng)的問：“臣看殿下對著這本書苦思良久，可有何心得？”
太傅有一癖好，酷愛讓人說學(xué)習(xí)心得，天曉得李舜華時常將話本子包一個經(jīng)義的外皮，不過這些東西大都是李覓幫她搞的，她連這本書都不知道，只得迎上太傅認(rèn)真又慈愛的目光，迎著一眾皇室宗親或探究或戲謔的目光，磕磕巴巴道：
“王者不能事必躬親，要懂得用人。以調(diào)動天下人才之積極性為己用，乃王者之大道。”
李舜華看了看太傅的目光，硬著頭皮接著道：
“王權(quán)至高，人皆想要，然唯有一人得之，天子乃上天之子……”
太傅的目光越來越陰沉，李舜華絞盡腦汁正欲再掙扎。
太傅一甩袖子，吹著胡子：“《元本紀(jì)要》是一本山水游記，你在這里給我說王者之道？”
嗯？山水游記嗎？？？
她只記得元本是她太爺爺?shù)奶珷敔數(shù)哪晏枺僬f了紀(jì)要紀(jì)要，不應(yīng)該是元本年間朝政大事嗎，誰能想到竟是本山水游記，再說了，山水游記不應(yīng)該見某某游記或者某某地名嗎？
李舜華瞪了一眼旁邊幸災(zāi)樂禍的李覓，看見太傅已經(jīng)高高揚起戒尺，只得弱弱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