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華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想了想好像也是，上次在連青山他本是私自從劍南道回京，這在軍中是大罪，足以判斬刑。
不過，他這么一說，既是提醒她，他有把柄在她手中，也暗示她也有不利的證據(jù)在他手中。為什么這么說呢？那次在連青山所遇，李舜華曾在眾人面前說是得見賢宗法相故而已一夜未歸，可如果天下人知道她同一陌生郎君在山林中過了一晚，那恐怕……
李舜華細細一琢磨，便明白過來，傅辰之剛才所言明面上是好心提醒她，好叫她不必擔(dān)心，但事實上，卻實在是拋磚引玉之策，簡單來說就是你不信我，便可以告發(fā)我，但如果你告發(fā)我，你自己也完了。也就是說，她如果揭發(fā)他，便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下場。
李舜華想透這話里的玄機之后，也不得不贊嘆一聲好心思。她看著下面傅辰之垂著眼簾，一副中正恭敬的樣子，心中愈發(fā)覺得此人城府深不可測，不行，得需讓暗鏡臺細查此人。李舜華心中做了打算，又拿起茶來品了一口，道：“傅大人說笑了，大人是本殿的救命恩人，如今又入了長樂宮，你我便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又談什么把柄不把柄的?！?p> 傅辰之見狀像是應(yīng)和她，低頭拱手行禮：“殿下明白就好，臣告退?！?p> 說完便轉(zhuǎn)身出了門。
李舜華坐在那里，一手拿著茶盞，一手拿著茶盞蓋子，在一下一下敲著，白瓷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在大殿中有規(guī)律地響著。
李舜華卻心思不在這里，她盯著那個玄甲的背影，眼神微瞇，口中輕喃道：“如此人這樣的文韜武略，但愿不是他派來的。”
中午用完膳，照舊例歇了個午覺，起來后李舜華又跟知意練了一個時辰的劍，許久不動，她這兩天練得腰酸背痛，不過想想那次在林中黑衣人刀劈下來時無能為力的絕望感，李舜華覺得再苦她也能堅持。
分過來的左右衛(wèi)已經(jīng)大致熟悉過長樂宮了，明姑讓他們回去，明日開始當(dāng)值。左右衛(wèi)的值房在承天門外的橫街上，離長樂宮甚遠，為了方便，明姑特地稟了李舜華在長樂宮旁邊的幾間空殿中收拾出來給他們做臨時歇腳。
明姑辦事向來妥帖，禁軍雖時常出入宮禁，然畢竟是男子。將他們安置在宮外卻又挨著長樂宮，既方便又不遭易生是非，再者，只當(dāng)白日當(dāng)值時換班歇腳之用，到了夜間不當(dāng)值的便會在承天門下鑰之前回到十六衛(wèi)的值所。李舜華覺得明姑安排的十分周到。
是夜無風(fēng)，李舜華用完晚膳同知許知意在廊下散步，天漸溫?zé)?，如今穿一件單衣正正好，空氣中散著草木花香，月朗星稀，四處靜謐，倒是十分安寧的樣子。只是時不時耳邊傳來蚊子的嗡嗡聲，倒是有些煞風(fēng)景。
“啪！”李舜華雙手在空中拍了一下，聲音響亮，攤開手時，手心紅著，卻干凈如初，未見剛才在眼前晃了半天的那個六條腿的蚊子的尸體。李舜華甩了甩手，知許在旁邊輕笑，道：“看來殿下這功夫還要加緊練，早日像知意那樣，一只手也能輕易抓住蚊子，一抓一個準(zhǔn)?！?p> 李舜華回頭佯怒瞪了她一眼，道：“還敢在這里笑我，你自己試試？”
知許吐了吐舌頭，湊到知意旁邊，笑道：“知意會就等于我會了。我又沒練武，不過我倒是可以做幾個驅(qū)蚊子的香囊給你們。”
李舜華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走：“這還差不多?！?p> 知許笑嘻嘻，說完便去找藥材去了，知意走到李舜華旁邊，跟她繞過回廊，穿過后殿，在后院子里又轉(zhuǎn)了兩圈，知意一向話少，此時也不知在思索什么，更是心不在焉。李舜華也在想白天的事情，是以二人無話半晌，只聽見鳥蟲鳴叫，倒也十分舒適。
等回到殿中，李舜華聽了明姑和了私產(chǎn)的賬，知意才微微皺著眉頭，開了口：
“殿下，奴有一事不明?！?p> “什么事？你說?！崩钏慈A看著明姑將賬本整好鎖緊黃檀柜子中，轉(zhuǎn)過頭來道。
知意拱手，繼續(xù)問道：“奴本不該問殿下，只是此事奴想了很久也未想明白，又擔(dān)心殿下，故而請殿下勿怪?！?p> 李舜華聽言站起來走到她身側(cè)，笑道：“你在我面前不必這般拘束，說了多少次了，你看知許就比你好多了。你有什么就問，不必介意什么規(guī)矩主仆?！?p> 知意道是，才又開口：“奴前兩日同殿下去醉霄樓見今日來長樂宮的左衛(wèi)傅允大人，傅大人那時候便知曉殿下的身份，想必也知道自己會進宮到長樂宮來當(dāng)值，他既求殿下辦事，何不進宮來再說，在宮外見面本不合規(guī)矩，還容易被有心之人盯上，拿住了把柄構(gòu)陷殿下和他?！?p> 知意想必是想了很久，一下子說了這一大段，她見李舜華微笑著看著她，有些慚愧地低下頭，道：“奴愚鈍，不能為殿下解惑，反而勞煩殿下。不過奴也想過，傅大人是否急切想知道他母親生前的經(jīng)歷，故而不愿多等，可今日見他從容有度，并不是十分急切的樣子，可以得出他并不心急，但如若不急，為何不等到入宮見到殿下再說，這時同殿下又添了主仆之宜，豈不是更好開口？”
李舜華聽了知意這一襲分析，先是贊賞地點點頭，道：“你想的都對，但是有一點你忘了?！?p> 知意疑惑，頷首道：“求殿下賜教。”
李舜華轉(zhuǎn)過身去，邊走邊道：“我問你，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知意聽見李舜華問她這話，怎么突然將話題繞到他們倆身上了。雖摸不著頭腦，倒也恭謹(jǐn)?shù)溃骸爸髌??！?p> 李舜華點點頭，一手從摸著書案，一面繞過去坐下，接著道：“你我是主仆，你今日向我請教叫我解你心中所惑，是否覺得自己有些不合規(guī)矩，有些僭越？”
知意點頭，又問：“可這與傅大人有何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