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動蕩
清晨的涼意入骨,少女的衣衫如風(fēng)中搖曳,纖弱的側(cè)影顯得更加單薄,眉眼間的落寞刺入眾妖的眼底。
止水側(cè)癱坐在秋千,一動不動,唯有身后披散的長發(fā)無力的飄動。
御行對她的好,種種過去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在她的腦中閃過。
目光發(fā)直遙望著灰白的天邊,大抵是剛起床不適應(yīng)強(qiáng)光,干澀的眼底被光亮刺的有些酸澀。
她怎么都不曾想過昨日的相見,竟是最后一面。
是以委實(shí)太過突然,止水自覺招架無能。
她是不愛哭的倔強(qiáng)脾氣,從小到大哭過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御行問過她,「我家那個臭小子天天愛哭怎么辦?」
她挑眉,淡定答道:「那你就天天揍唄,他哭你就揍他,傻子也不哭了?!?p> 他若有所思的點(diǎn)頭,贊同道:「言之有理?!?p> 桃花眼里盡是戲謔的意味,又問:「小姐,難不成小時候也被族長揍的?」
她震驚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沉鏡愛我如命,都舍不得打我的,我只是單純的早熟兒童不愛哭罷了?!?p> 「也是?!顾c(diǎn)點(diǎn)頭,頓了一下,恨鐵不成鋼的嘆道:「不過我家的臭小子不開竅,一看以后就是個憨憨?!?p> 見他正兒八經(jīng)的胡說八道,她不禁捧腹大笑。御行當(dāng)然著著一身絳紫的古代衣袍,本是襯出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高貴公子的儀態(tài),結(jié)果眼下口吐芬芳,這般違和的感覺實(shí)在惹人生笑,以致于她后來直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當(dāng)場啪啪打臉。
御行不喜歡愛哭的小孩兒,所以這次,她不會哭的。
她從來都不是天真的小孩,她很清楚,妖族表面平靜下的權(quán)斗動蕩,明天和意外,誰都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
只是自己還是太沉浸于安樂的表面,導(dǎo)致清醒的時候會格外痛苦一些,痛苦的平靜,而平靜是為了假裝的逃避事實(shí)。
有氣息落在身邊,止水眼皮都沒抬,依舊是木然的神情。
男人艱難的開口,聲音里有絲不忍,“止水?!?p> 她輕應(yīng):“嗯?”
那邊半天沒了聲音,似琢磨著如何開口是好。
止水笑了笑,說道:“我沒事,我都明白?!?p> 他輕嘆了一聲,靜靜的端坐在身邊,隨她一同看向天邊的某處。
默了一會,她收回眼,坐起身活動下已然僵硬的身子,狀似不在意的問道:“音陸,你知道是誰嗎?“
音陸轉(zhuǎn)頭看到她蒼白的臉色,眸中紅潤與隱忍,他想了想,卻還是如實(shí)回答,“目前還不清楚,還在查?!?p> 她輕點(diǎn)頭,“嗯。”
低著頭不再言語,身邊的人又忽然叫她,“止水,”
“想哭就哭?!?p> 他聲音輕飄飄的,轉(zhuǎn)眼就隨風(fēng)縹緲散去,然而卻漫長的回響在耳畔,沉重的觸到人的心底里。
也不知怎的,所有的堅(jiān)忍都一觸即碎,妄想逃避的假面被頓時揭開,無處躲避。
胸口難受的難耐,她咬著牙,面上仍是淺笑,轉(zhuǎn)頭對他說道:“音陸,你站起來?!?p> 他茫然的順從站起來,剛起身,對方就把她拉到面前。
止水站到秋千上,總算得以比他高一截,她得意的揚(yáng)起唇角,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脖頸,低頭埋進(jìn)他的肩膀。
今日不同往日,若是御行,自己也定能比他高了。
“御行,你tm是個大騙子!”
你明明說過的,你要看著我當(dāng)族長。
你明明說過的,你會保護(hù)我。
哇的一聲,陽臺忽然傳出嚎啕大哭的聲音,眾妖驚得一哆嗦,旋即悲從中來,垂下眼默然不語。
沉靜端著茶杯的手同是一顫,過往的云煙事也不經(jīng)意的翻上心頭,看著晦澀的茶面,悵然若失。
往常歡鬧的明安,今日無比沉寂。
其實(shí)大家都心知肚明,當(dāng)下越見撲朔的混亂局勢,一舉一動明顯都是針對著家族而來,離開不過是極為平常的事情。
可他們終歸不是脫了俗的神仙,肉體凡胎到底還是會痛的。
止水哭的是一個凄慘欲絕,他伸手環(huán)抱著她的背,肩頭的衣衫早已被打濕。
——
司空修一晚上都沒睡好,身心俱疲,渾身疼痛的難耐,心里也難受的緊。
時常莫名回想起那個女妖的臉,大概與自己一般大的模樣,然而言語行徑看起來輕挑又老成,全無同齡人的稚嫩。
他少時偷聽到家里人說起過,這代的狐族族長只誕下了一個女兒,但卻是傳說中狐族至尊至純的血統(tǒng),九尾白狐。
這話是他們捉妖時無意從那些妖怪口中聽來得知,不知真假。
不曾想他似乎有幸的證實(shí)了傳言,如果那個女妖真是狐族,這個傳言應(yīng)該八九不離十。
不過他們妖族之間是出了什么事,竟然會生內(nèi)斗?
而她又是為什么,會一次次的出現(xiàn)出手幫自己?他明明在上一次差一點(diǎn)就得手要了她的性命。
回頭看他的眼神里,是風(fēng)平浪靜的坦然,亦是無動于衷的漠然,仿佛是不記得一般,絲毫不在意。
不記得過往的舊事,不在意雙方的身份。
他實(shí)在想不通。這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臺上的狂風(fēng)一陣又一陣的刮過皮膚,他上來的時候,止水已經(jīng)坐在邊緣的臺沿,眉眼低垂,似在沉思著什么。
司空修又想到了那個不知名的女妖,好似跟她此刻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她今日沒有束發(fā),將立體的輪廓襯得柔和動人,眼眶微紅著,楚楚可憐。抬眼見到他,笑了笑,說:“早啊?!?p> 他愣了一下,走過去邊說:“早。”
“你又來透氣了?”
干澀的聲音里含著淺淡的笑意,似如常卻又哪里不一樣。
司空修轉(zhuǎn)頭看她,問道:“你怎么了?”
她一驚,愣了一會,才悠悠笑起來,移開目光側(cè)對著他,說:“我沒事?!?p> 他應(yīng)了一聲收回眼,也不多問。
悄悄咽下一肚子的洶涌苦水,止水回頭,上下打量他一身斑斕的新鮮傷痕,咂舌,“倒是你這身,疼吧?”
他頓了下,雙手揣進(jìn)衣兜,“還好?!?p> 貌似還是那般輕巧,但可惜身體太過誠實(shí),行為明顯不自然了些。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何。
瞧他小屁孩的別扭模樣,止水不由輕笑了兩聲,身子后仰雙手撐在臺面,仰頭正對著成群雀躍的鳥兒,懶洋洋的開口說道:“司空,你知道嗎?”
“保護(hù)好自己,才能保護(hù)你想要守住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