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婁承德在堂兄嫂家商量對策的時候,錢文錢武已經(jīng)到了老孫頭家,四四方方就兩間屋子,一間廚房一間臥室。錢文讓失魂落魄的小武坐下,自己擰了擰濕抹布,上上下下的擦了個遍。收拾完床鋪后,拉著小武躺下,問道:“小武,餓了吧,我一會就給你弄吃的去?!?p> 錢武轉(zhuǎn)頭看著錢文,眼淚簌簌的又掉下來,哽咽著說:“大文,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洗澡?!?p> 錢文坐在床邊,低聲說:“既然你想說,那我問問你,你今兒怎么會沒開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錢武抹了把眼淚,嘆了口氣,“小雅這段時間還總是找機(jī)會和我說話,但是我上次已經(jīng)定了決心,不能這樣下去了,就想找個機(jī)會和她說個明白?!?p> “嗯,你做的對?!卞X文拿出帕子,遞給小武。
“我昨天就和她說,想找個機(jī)會聊聊,問問看她什么時候有時間。她當(dāng)時很高興,估計是覺得好久沒和我單獨(dú)相處了。就讓我今天下午快吃晚飯的時候去找她。”
錢文點(diǎn)點(diǎn)頭,問道:“你沒和她說今天要開大會的事情嗎?”
“我說了,她說眼下就要過年了,忙年貨做年飯的不得空了,今天傍晚吃飯前可以陪我去后山轉(zhuǎn)轉(zhuǎn)。我想了想也是,就應(yīng)了?!?p> 錢文握緊拳頭,明白都是圈套,咬著牙問道:“人家姑娘在洗澡,你回去發(fā)現(xiàn)門是關(guān)著的吧,怎么就推門進(jìn)去了?”
錢武又抽泣起來,緩了好一會才說:“是的,我當(dāng)時隔著窗看到婁嬸兒和莉莉在閑聊,正屋的門緊閉,就上去推了推,就聽里面問‘誰?。俊?,我一聽是小雅的聲音,便告訴她我來找她去后山了,然后……然后她說‘你先進(jìn)來吧!’,我哪里知道……”
錢文站起來抄起一根木棍就要往外走,錢武大聲說:“大文,我這一面之詞和人家姑娘的清白,你覺得他們相信誰?”
錢文垂下肩膀,意識到即使沖過去解釋清楚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也不知會傳成什么樣,于是扔了棍子,泄氣似的說,我去弄點(diǎn)吃的,你先睡會。
婁承實夫婦倆聽著婁承德做出的決定,都表示堅決反對。婁承德說:“堂哥、嫂嫂,你們聽我的,這是唯一的最好的解決辦法。我把小雅娶過門之后,一定以禮相待,絕不強(qiáng)迫她,像對家人一樣對她?!?p> 婁嫂嫂解下圍裙,狠狠的摔在地上,大聲說:“好個婁承德,原來你是憋著壞心呢?我說怎么屢次三番要給小雅找婆家,原來是這么回事?!?p> 婁承實又把妻子拉過來坐下,說:“你瞎說什么,他叔是這樣的人嗎?必然是有緣由的?!?p> 婁承德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起來想往外走,剛到門口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身說:“我這么做確實是有個天大的緣由,但事情還沒完全弄明白,我還不能和哥嫂說,你們這次就依我的?!?p> 婁承實夫婦看著承德的背影,怔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婁承實推了推妻子,低聲說:“你快弄飯去,我去把兩個娃娃叫回來,晚上你單獨(dú)和小雅聊聊,看看她想的。不管有什么天大的緣故,要是孩子不愿意,我們也是堅決不肯的?!?p> 婁嫂嫂點(diǎn)點(diǎn)頭,撿起地上的圍裙,拍了拍灰,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臨睡前,婁嫂嫂單獨(dú)把盲姐叫到一邊,試探著說:“小妹,今兒你承德叔過來給你說親事了?!?p> 盲姐早料到會如此,強(qiáng)忍著內(nèi)心的激動,問道:“嬸兒,承德叔給我說了哪家?“
婁嫂嫂舔了舔嘴唇,怎么也說不出口。盲姐見狀,開口說:“我知道了,既然錢武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但是他家里人還不知曉,怕是要等錢家兄弟回去了再說。”
婁嫂嫂連聲說:“呸呸呸……這個壞心眼兒的東西,打死我也不同意你去她家。崩管他家有多高貴,你是因為這個嫁過去,以后肯定沒什么好日子了,他家人肯定要看不起你的。”
盲姐傻了,她毀了錢武的名聲,舍出自己的清白,就是為了能讓自己配得上城里人,也讓自己“不得已”許給錢家。盲姐瞪大眼睛,顫抖著問道:“那,是許給了誰?”
婁嫂嫂示意盲姐坐下,慢慢的說:“孩兒啊,這也是不得已,你承德叔說想讓你去給啟軒做后媽?!?p> 盲姐觸電般的呆住了,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婁姨,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婁嫂嫂知道盲姐無法接受,摟著她的肩膀說:“今天下午你和錢武的事兒,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應(yīng)該你來承擔(dān)。但是這要是傳出去,對你的傷害也太大了。即使先瞞著,嫁了人,以后婆家知道了,可怎么得了?!?p> 盲姐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和她料想的結(jié)果大相徑庭。婁嫂嫂接著說:“你放心,承德說了,去了你還是婁家人,你不想的一概可以不做,只當(dāng)是換了個地方住?!?p> 盲姐知道這其中的意思,抿了抿嘴,苦笑著說:“我要是不答應(yīng)呢?嬸兒是不是嫌棄我,要趕我出去了?!?p> 婁嫂嫂趕忙說:“說什么胡話,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是一百個不同意?!?p> 盲姐說:“嗯,我知道了,我想睡了?!?p> 婁嫂嫂又囑咐了些蓋好被子別著涼的話,關(guān)了門也去睡了。盲姐躺在床上,覺得自己竟然毫無選擇,婁家人說的對,如果玉國在,可能還有別的機(jī)會,但現(xiàn)在嫁給婁承德似乎是她最后的機(jī)會。她翻了個身,又想起如果伍德先生在,或許還有其他辦法,但是現(xiàn)在他也死了,天大地大,除了婁家莊,還有哪里才是安身之地。
第二天吃完早飯,盲姐當(dāng)著玉莉的面,給婁家婁家夫婦跪下磕了個頭,開口說:“叔,嬸兒,從我進(jìn)了莊子上開始,都是你們照顧著我,我著實感激,今兒小雅給你們磕個頭?!?p> 婁承實站起來攙扶起盲姐,盲姐依舊跪著不起來,說:“雖然婁承德家離這不遠(yuǎn),但以后我也是別人家的人了。”
玉莉聽了,一臉迷茫,詫異的問:“這是在說什么?什么人家的人?和承德叔又是什么關(guān)系?!?p> 婁嫂嫂抹著眼淚說:“小雅,你快起來,不管你去了哪里,這里永遠(yuǎn)都是家,你隨時回來都行。”
盲姐站起來,把事情原委都和玉莉說了,玉莉驚呆了,她連問了幾句“你是真愿意?”
“且不說我愿不愿意,還能有別的辦法嗎?”盲姐第一次覺得自己設(shè)的圈套,反而自己落下去了?!笆?、嬸兒,我覺著這事兒最好也別拖太久了,你們看這個月哪天是好日子。”
婁承實和妻子面面相覷,竟沒想到盲姐的想法這么決絕。
接下來的幾天,婁嫂嫂如同嫁女兒一般,準(zhǔn)備了新衣新鞋,還特地去鎮(zhèn)子上打了個銀鐲子,婁承實準(zhǔn)備了好些肉、蛋,就等著請村里人過來吃酒。婁承德把屋頂修繕了一下,騰出一間空屋,置辦了新床新柜子,里里外外的用紅喜字張貼了,喜氣洋洋。
莊子上的人好久沒碰到大操大辦的喜事了,老老少少的都來湊熱鬧,下放的學(xué)生們擠著過來和大家打趣。錢文以錢武病了為借口,在家照顧不能出門,并未到場。
一番繁冗喜氣的流程過后,盲姐有些緊張的坐在婚房里。她知道自己即將迎來什么,但從決定出嫁到進(jìn)門,才短短半個月而已,她甚至還沒有完全了解婁承德這個人。當(dāng)婁承德推開門,拿出金鎖和伍德先生的來信時,她明白了這場婚禮的真正意義。
她,從此被“囚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