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滿釋放后,是一輛黑色的車接她走的,她不知道是誰,自從蘭哥哥死之后,這個世界便與她無關了。但她還是上了車,一句話也不說,就任由車子將她送往蘭舟的家。
這里,一塵不變、一塵不染。
她在里面走來走去,看每一間屋子,看每一件物,但沒有什么比得上蘭舟的遺像令她留戀。照片里的蘭舟,笑得很燦爛,她知道這是在山上游玩時,趁蘭舟不注意抓拍的,也成了唯一。
“好妹妹,你回家了?我找你好多久,你去哪兒了?”
“我看你沒回來,出去找你去了呀?!睉每粗o閉的窗簾,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你居然躲在屋里……”
“哈哈哈哈……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應好甜美地笑了,她高興地拉開窗簾,外面的陽光,很刺眼,風很大。
“我走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p> 應好回頭一看,蘭舟的遺照倒落在臺上,她趕緊捧在手里,捂在心口。
“你去哪兒?”應好四處問,終于,她想到了一個人,揣著蘭舟的像跑了出去。
這是一個她曾經待了很久,受了太多涼的地方,也沒什么變化,甚至于她之前棲身的花草叢都還是原先那樣高。樓上的燈光一直沒有亮,她也一直沒見著人出來了。
最終,接她出獄的那臺車,又停在這里,素衣的留戀下來了,應好立即沖了出去,攔在她前頭,推搡著她:“你還我蘭哥哥……你還我!”留戀先是一驚,但迅速歸于平靜,把掉落的蘭舟的相片,交還她的手上,說:“這是你的蘭哥哥。”
她幸福地笑了。
“我派人去接你回家,然后我去找你,卻沒看到你,沒想到你又到這里來了……你還好嗎?”看樣子,留戀并沒有怨恨她,反而流露出一絲同情。
“謝謝你!”應好說完,突然向她下跪,連連致歉:“對不起……對不起……”留戀把她攙扶起來,沒有說話。她迅速抹干淚,有幾分得意地說:“來之前,我見過蘭哥哥了,他說要走,我以為到了你這里……”
“她不在這兒……”留戀平靜地說。
“那他在哪兒,你能帶我去見見他嗎?”
“他回老家去了?!?p> “老家?是山下村嗎?”
留戀點點頭。
“蘭哥哥回老家,為什么不帶我走?”應好月些不高興,心里埋怨著他,“他不要我,我就自己去?!绷魬俾犃T,從兜里掏出了手機和銀行卡,遞給她說:“蘭舟死前,將財產轉交給了你,特意囑咐我妥善保管,這是錢和我的手機?!?p> 應好接受了,留戀便如釋重負地走進房,然后轉過身來,對她一笑,說:“兩個密碼都是蘭舟的生日……他是愛你的,代我問好。”
應好點點頭。
她興高采烈地回了村子,可是早已物是人非,光禿禿的山下是貧窮的山村,只有老人還記得她是誰,對她不理睬,投之以鄙夷的目光,她全然不理會,直接去了半山腰的蘭家老宅,這是獨門獨戶的一家,宅后的坡上,正是蘭舟的墓。她的眼淚刷地流出來,撲進草叢,一把一把地拔著草,聲聲喚著“蘭哥哥,我來看你了”。當看到墓碑上蘭舟那張?zhí)鹈鄣恼掌瑫r,摸了摸他的臉,自己倚偎了上去,把手搭在肩頭:“蘭哥哥,你的手為什么這么冰啊?”她脫下自己的衣裳,覆在蘭舟的墓碑上,“穿上,別著涼了?!?p> 她牽起了一株草,以為牽著蘭舟,邊走邊笑邊說:“蘭哥哥,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在這里的?”
“你猜不到吧?”
“我對你說過,留戀不是個好女孩,就是她告訴我的,把你出賣了,現在你信了吧?”她看著蘭舟在笑,心里也歡暢了:“那你保證不再見她,只陪我嘍?”
蘭舟笑了,她張開懷抱:“我就知道,蘭哥哥是愛我的!”可是蘭舟沒有說話,應好不樂意了,她說:“你愛我,為什么不向我表白,處處躲著我,還躲到鄉(xiāng)里來了,害得我足足找了你三年……不過既然找到你了,我就原諒你了,可你要答應我,不再離開我!”她伸食指,打了個勾勾,可是久久等不到蘭舟的承諾,她失望了,自己與自己拉起了勾,氣得轉身就跑。
“你既然不說話,為什么還要來追我?”應好邊跑邊回頭,看著蘭舟追她,她也放慢了腳步,說著心中的憤懣,結果一不小心,絆了石頭倒在松軟的地上,她攤開手臂,甜密地說:“蘭哥哥,你又捉弄我!”
“別動,讓我感受一下你的溫暖。”她撫弄著軟綿綿的草葉,露出了會心的笑,然后,她站起來,邁開步子,自由自在地奔跑著,像和蘭舟一起游樂一樣。
可是,好景不長,天色漸暗,應好舍不得離開,一路跟著蘭舟,“我怕黑,你能陪陪我嗎?”
蘭舟微笑不語,應好便走上墳頭,把雜亂的泥土丟掉,躺上去,側過身,抱著石碑,含笑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