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王孟蘭急得直跺腳?!皨專@是給阿槐結(jié)婚用的!拿去了他給什么娶媳婦!”
“你當家還是老子當家,你還敢頂撞上人啦?媳婦頂撞婆婆,沒有王法天理?!痹咸秤氨е褡泳团艿娘w快。往屋子里一擱,“哐哐”立馬鎖上門,一副你拿我怎么的表情。嘴里絮絮叨叨的罵道:“你一個后來娘吃我家喝我家的這么多年,是少你一口還是一口穿啦,現(xiàn)在翅膀硬,要騎在婆婆頭上作威作福啦。
這家給你當成不?!我老婆子來服侍你你說好不好?”
“媽!”王孟蘭知道她當時嫁過來的時候沒帶多少東西??墒堑降装⒒边€姓元呢,元邱剛死之前留了錢的。當時存了一筆錢就是給他娶媳婦用的!王孟蘭就是再不管他。這筆亡夫留下的錢也是要留給兒子的。
當即就要沖進去跟婆婆理論。這時候門口發(fā)出一聲響動。是元槐背著柴火回來了。他背后用兩根麻繩綁著,摞著高聳的柴禾堆子。足足一人多高。將他整個背影都籠罩著。元槐悶悶的把繩子解下來??戳艘谎墼陂T口瞄她的姚曉漁。
他走路很慢,仿佛走兩步就會摔倒。聽說他從前都是兩只胳膊撐著椅子挪動,下半身幾乎動都動不了。她低頭去看他腿。那雙腿據(jù)說是他扶著一棵歪脖子樹走了好長時間才慢慢有力氣站起來。他雖然如今看著好多了,卻是短短幾步路就疼的很厲害。等走進了,看到那張略微帶著汗的臉,確是高鼻闊眉,尤其是那雙眉毛,是元家的標志性長相。
南方本地人,大多眉眼濃密,不過牙齒都不太好看。
元家人除了元老太跟王孟蘭兩人看不大出來,元雪菜是同母異父,其余小輩都長得不錯。
兩人雖然要結(jié)婚??墒且琅f不太熟的樣子?;ハ嘌b作不認識。
姚曉漁見他放下了柴火堆,挪到臺階上,慢慢坐下去心里頓時松了口氣。她忽然的聽到屋子里“乒乓”作響。用胳膊指了指對元槐問道:“你不去幫你媽?”
元槐轉(zhuǎn)過頭眼神帶著些迷惑。
他忽然看到元老太太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尢鞊尩厝氯乱ス绺鏍钫f王孟蘭不尊重老人。告她不孝。她邊醒鼻涕往鞋底一抹。理直氣壯的罵道:“這家還沒分哩,是不是要改姓啦。你吃我家穿我家。我真是衰到貼地!”
她跑的極其快,以至于剛走到土坑面前。差點沒看見地上的一塊磚石。
元槐這下算是明白了,他不知道從哪里撿了一塊石頭,朝著地上那塊磚石砸過去,電光火石之間,那塊磚竟然被石子砸出好幾步路的位置。元老太太以為元槐要砸自己,捂著胸口開啟了”坐地炮“模式。直罵王孟蘭是個:“舂瘟雞?!?p> 王孟蘭胸口急劇起伏,手抖了兩下罵道:“我媽家的東西,我嫁妝不是都給你使喚了!怎么成了我在你家白吃白喝了。我在家里這么多年里里外外是干的啥,媽,你說話憑啥不講理。這么多年我就沒拿過一根針回娘家?!?p> 說完。王孟蘭也委屈嗚嗚的哭起來。嘴里含糊不清說起銀灘往事。以前她娘家在銀灘,那可是富裕的村子。就是饑荒年間也沒挨過餓。
可惜她嫁的這么遠,就是想找個撐腰的,都找不到人。不然王孟蘭能這么氣弱么。她胸口起起伏伏,還是叫老太太拿捏住了。
二人吵鬧的聲音你有點大,街坊聽到聲音都出來看。只是你一言我一語都在全王孟蘭:“哎呀孟蘭嫂。你也別發(fā)火。你家婆就這個脾氣,你當媳婦應該多聽一下老人家的話嘛。”
“就是啊嬸子,老太就順著她點。你們家元槐那個樣子,你想想以后不得寶磨她們照顧啊?!?p> .....
索性不是自家事情,她們當然樂得做“孝順”模樣。
這可把元老太太得意了。她抱著胸口數(shù)落了兩句,看兒媳臉色難看。便踩著小腳一搖一晃的回屋里去了。等人都走開了。王孟蘭這才去看姚曉漁臉。生怕她沒了家什不高興。不過時下的習俗的確如此,沒分家的錢財都歸老頭老太掌著。她罵了兩句。竟然一點辦法沒有。家里的頂梁柱一走,也沒有人能替她說話。
姚曉漁見不得女人受著這種氣。偏偏這種事情有很普遍。
她想到自己剛出生的時候。家里奶奶因為是個女兒。沒少給她媽臉色。過了多少年,姚母都沒法釋懷那時候的傷害。她跟女兒講。還跟姚曉漁叮囑說:“你以后碰到那種厲害婆婆的,就不要嫁了?!?p> 她看到王孟蘭,忽然響起那句老媽的叮囑,心里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么。便對王孟蘭說:“老太太這樣,下次家里有啥東西就鎖著唄?!弊屗f出叫人忍讓這種話,姚曉漁開不了口。對付老太太這樣的人她沒有經(jīng)驗。
王孟蘭難受的說:“行啦,行啦?!彼龜[擺手,叫姚曉漁回去:“明天擺酒,到時候表伯表叔家要來人。老太太娘家那邊里還有一輛自行車。”
要開口去給兒子借車,王孟蘭怎么也沒有底氣跟婆婆吵了。
明天要擺酒,不能夠吵得太厲害。再說但凡媳婦跟婆婆吵架,就沒有贏的牌面。
姚曉漁只低著頭搖了搖。她回去知青點的時候,渾身酸的骨頭都在打架。從縣里買了兩塊肥皂,這可是稀罕的東西,村里人都用皂莢。洗衣服用木槌打。沒人用得起肥皂這物什。她放到背包里了。然后把原主的東西,連帶書信都埋在了知青點的后墻跟頭了。那不是她的東西,用著不好。于是便埋進了土里。也算是無形祭奠消失的原主。
兩塊肥皂。幾身衣服,一雙塑料涼鞋。一個土布包裹就收拾好了。她又在土房里摸了半天。才在木床后面的磚石后面摳出一疊錢。這錢還是放在手絹里。要不是她收拾。估摸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塊顏色略淺一些的磚塊。
她用臉盆裝好洗漱的東西。然后枕著一件襖子沉沉睡去。這一覺不太踏實。因為很早的時候天就蒙蒙亮了。她摸著床頭的馬燈醒來。門口有人用竹竿挑著24響的鞭炮,把睡夢中的人都炸醒了。眾人披著衣服去門口??吹皆业囊粋€男人正不耐煩的提著竹竿。一個刻薄的老太太老大不情愿的站在門口。不停的拉男人的袖子說:
“行了行了。弄得跟什么,不知道還以為是地主家的大小姐結(jié)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