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到觀也不亂飛,在小茶棚上停著,小眼珠子盯南橋先生瞧。見這青羽紅嘴的鸚鵡生得渾圓可愛,南橋取了些碎菜給它,引它下來了,卻不食。
溫和的南橋先生看看面前的鸚鵡,光潤的鸚鵡看看先生,靜默。
人未著急,鸚鵡又先開口:“貴人見、貴人見、貴人見?!?p> “這就來了,你且等等?!蹦蠘蚱懔送牖ú琛P乩锓兴唤?jīng)傾倒便騰起一片霧龍,聞其味道清香怡人,還未茗一口,倒先問了那鸚鵡,“來一口?”
鸚鵡歪歪小腦袋,又撇向一邊去。
正巧貴人來,互作揖,請(qǐng)貴人坐,南橋又沏一碗茶給他。南橋飲自己方才那茶,剛巧溫度適宜,茶入口中沁人心脾,滋味鮮醇。
鸚鵡見貴人直道:“大人好,早朝請(qǐng)歉。”說罷就撲了幾下飛出去了。
南橋見狀,大贊:“此鳥通人!”
那人小飲兩口茶,不接南橋的話,卻說茶美。
“不是頂好的花茶,先前受施,得了幾份珍珠蘭,就配了此茶。”南橋先生擦著小壺外壁蒸出的水珠,邊笑答貴人。
“先生手藝好,又有天泉水,將這茶的香全引出來了?!?p> “怎么?大人也懂茶?”
“切勿稱大人,其他稱呼皆可?!蹦侨思?xì)抿了口茶,手指微敲了幾下茶碗,“喝茶太多而已,其中實(shí)踐知識(shí)和理論都趕不上先生?!?p> 那人又與南橋請(qǐng)教了許多茶識(shí)。
二人攀談一番,已是晌午。
小童子由自清觀出,想尋些玩的,誰想剛一出門顯了身形就撞上個(gè)人,嚇得小童又隱了身。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喬順?gòu)埂?p> 她在家思量良久,終是覺得逃婚一事不該了了,自己應(yīng)當(dāng)向司馬桓華講明原委。讓碧祺不必跟著,自己一人來了自清觀。
剛到觀門口,被一孩子撞了。膝上還沒好實(shí)落,被這么一撞還真挺疼。伸手一撫腿,再一看那孩子已不見蹤跡,心道這小廝跑得好生快。
喬順?gòu)怪苯永@到南橋先生的蘆堂,見他與一人在石桌飲茶攀談,甚是歡欣,便在門口略坐片刻。
沒一會(huì)兒,又探頭看看堂里。這回南橋看見她了,向她招手。
“先生。”
喬順?gòu)菇心蠘虻倪@一聲“先生”,旁人卻激起一片浪花,驚了一身情愫。
年輕的公子心上如有百蟻,痳然又焦灼得厲害,手不禁捏緊了本不太大的茶碗。
喬順?gòu)箤?duì)南橋福了一下,又遲疑看向旁邊那公子,不曉得叫他什么。
那人深深望她,這一眼下去,寄托了眼前人八年的情思。
公子不大但明亮的眼睛此時(shí)好似有霧,讓人不忍。眼中世界可能翻山越嶺,像山這邊湖中的魚不遠(yuǎn)萬里去了山那邊的海里,辛酸卻滿足。
公子意識(shí)到眼睛有些泛酸了,終于低頭微抱手:“在下姓石,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她被看得有些無措,心想此人未免太不得體,不愛與他搭話了,只點(diǎn)頭一禮:“喬順?gòu)??!?p> “原來是小郡主,該是在下向郡主行禮才是?!闭f著又要拱手作揖。
“修行之地,我不論這些?!眴添?gòu)怪鴮?shí)不愛搭理他了,對(duì)見第一面的女子如此無禮,論了綱常又循規(guī)蹈矩,真是虛假、俗昧。不過,這行為倒是煞不合他皮相和氣質(zhì)的。
那自稱石姓的公子見喬順?gòu)褂行﹤€(gè)不耐,便告辭離去。
他此刻心中五味雜陳,是重逢之喜?可面見她,卻不知如何自如相待......
蘆堂外鳥兒吱吱,南橋與那公子攀談太久,忘了收茶。午間太陽將將照進(jìn)石桌旁的小棚,南橋“哎呦”一聲趕忙過去收茶。
順?gòu)闺S先生一同過去,取了條襻膊系著,嘴上同南橋先生講著心中愧意:“我尋思著總歸是我的不好。司馬大人平白被倉了個(gè)婚禮,卻不計(jì)我的過失,可我心里終究過意不去了?!?p> 南橋邊照顧著手中的茶,邊應(yīng)著:“他小小年紀(jì)已然有了妻室,興許他也未必想娶,你逃了是解救他,如此何必去尋煩惱。”
“雖然他有妻室,但這也不是什么錯(cuò)......或許他確實(shí)如你所說,可我更有大錯(cuò)不是,怎好叫那陌生人擔(dān)待?”順?gòu)故掷飵湍蠘蚴罩?,嗅了嗅便吵著向南橋討要,“先生這茶又是哪家送的,我聞著清香,看其樣子像是頻州的白毫銀針,收了茶勻我兩塊兒吧?”
南橋抽走喬順?gòu)故掷飵灼?,刮了下她的鼻尖兒,道:“知道你喜歡白茶,這茶剛送來我全未動(dòng),只晾了幾日,就等萎調(diào)好了、并了篩,你過來制餅?!?p> 南橋收了茶,抱篩回屋。
“一定來!”喬順?gòu)垢匚?,手里不忘捏了片茶,微撅起嘴抵住茶葉在鼻下,頓時(shí)芳香堵住了五感,而她看起來好不俏皮。
“找司馬相國那事回頭再談,”南橋放下篩,回頭見順?gòu)骨纹は?,莞爾一笑,“這樣子能聞見什么?!?p> 順?gòu)谷∠虏枞~片,看著南橋:“還是要找他的,怎么也該講得明明白白?;蛟S講完再給他賠償些什么好處?如此我才能在心中稍稍過意啊。”
“原來我們郡主竟是這般通情達(dá)理,”南橋看她真誠,就沒再說什么。
南橋離她咫尺之近,倒叫她不好意思。只是先生的眼神過于認(rèn)真,不曉得她已有些不自在。
片刻南橋又說:“但嫻兒非去尋他,我也是要幫忙的?!?p> 順?gòu)挂詾楫?dāng)下先生已經(jīng)同意替自己約見司馬桓華,心情舒怡許多,手上幫忙的速度也快了些。
南橋先生勻平茶葉,回小石桌提壺。往小壺添了新水,坐上煮著。忽而好像想起些事,心中不滿,怏怏自道:此人竟如此心思,枉我好生禮待,此番行為與詐善者有何區(qū)別耶。
順?gòu)菇庀埋岵?,見南橋皺眉思索,便問:“先生怎么了??p> “你想的那事我本不贊成,在我看來完全是無必要之事;但你該有自己的見地,所以我才愿意助你?!蹦蠘蚪舆^喬順?gòu)菇庀碌谋劾K掛好,拂拂衣袖,拍了拍身上灰塵,又說:“不過,這事還是回頭再談吧?!?p>
子桑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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