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五王爺和六王爺進了仁親王府便再沒出來過,外人只當仁親王病重,二位王爺親自留在王府侍疾。宮里的御醫(yī)來了三次,每次都不多時便被踹了出來,同時還伴隨著五王爺?shù)呐稹皬U物!”,然后御醫(yī)們便如同從修羅場爬出來一樣,一臉如喪考妣、屁滾尿流地滾回了皇宮。
太子府及各大皇子府也紛紛送上珍貴的藥材補品以表示一番兄弟情深,卻也都被五王爺悉數(shù)扔了出來,接到消息的太子、皇子們不僅不生氣,反而心里覺得非常痛快,看來仁親王也就這兩天活頭了……
在仁親王的臥房,下人們端著水盆進進出出,收拾楚然喝藥后吐的血。
楚天皺著眉,一臉著急地站在旁邊問到:“不是說這藥是調理身體的么?這兩日三哥吐的血都快趕上往常十日吐的量了?!?p> 楚然漱了口,感覺口中的腥甜逐漸淡去,虛脫地靠坐在床上,緩了緩氣方才說到:“這藥用后雖然吐血嚴重,卻也緩解了火毒發(fā)作的痛苦。”
楚天無法體會楚然的感受,只覺得看起來是比往常恐怖很多的,十分不解地問:“三哥當真如此相信白莊主?”
那日待他們兄弟二人趕回仁親王府的時候白子慕已經走了,只給三哥留下了一張藥方,藥方上的藥材雖然名貴卻也都是市面上有的,他們讓府里的大夫看過卻并沒有看出有什么特別之處,所以楚天和楚然并不相信這個藥方,三哥卻讓他們按照上面的要求準備便可,他們雖然存疑,卻也只能照做。
白子慕自從那日離開便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他見三哥用藥后吐血不止,也曾暗中去聚仙樓找過她,沒進到后院不說,反而被一位俊逸非凡的冷面公子拿下。他們進城那日楚天曾遠遠見過此人,正是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火華公子,幸好音戈聽到動靜趕過來,見到是他便跟火華公子解釋了兩句,然后火華公子連個多余的眼神也沒看他,轉身消失在花園,身形功法之高深讓他目瞪口呆……
楚然還未回答他的話,楚越便推門進來,走到內室揮退了屋里的下人,說到:“如今王府附近遍布了各家的探子,就等著三哥斷氣的消息傳出去。”
楚然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狠厲,這么多年了,自己像個殘廢還不足以讓那些人消恨,非要自己死了才甘心嗎……
“還以為王爺一慣漠然,沒想到終究還是做不到心無波瀾。”
三人轉頭,見龍櫻繞過屏風施施然走了進來。
楚越神色一凜,快步繞過屏風去外室查看了一番,依舊是門窗緊閉,然后立刻回來擋在龍櫻面前問道:“你怎么進來的?”
龍櫻正視著他,挑眉輕笑:“五王爺在外面搞這么大陣仗,一方面是想讓各方人馬放松警惕,一方面不也是想看看本莊主要如何避過各家眼線進入王府么?怎樣?王爺可滿意?”
楚越沉默地看著她,眼底神色復雜,龍櫻眼中的輕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鄙夷:“王爺此舉,太過幼稚。”
“你!”楚越頓時火冒三丈,身形一動便要動手,楚然手一揮,一股勁力便將楚越推開,沉聲到:“阿越,不得無禮!”
楚天連忙上千穩(wěn)住楚越,楚越看了楚然一眼,心有不甘地冷哼一聲便不再說話。
楚然這才看向白子慕,兩日不見她依舊是那般飄然出塵的模樣,楚然無奈地笑了笑說:“讓白莊主見笑了。誠如白莊主所見,本王終究是做不到無動于衷。”
龍櫻知他是在回答自己的第一句話,笑意重新涌上眼中,說了一句:“人非草木?!?p> 楚然坦然一笑,說道:“解毒過程中有什么需要,白莊主盡可讓阿天去取?!?p> 龍櫻從袖中取出兩頁紙說:“府中可有善音律之人?此曲有凝神之效,解毒過程中彈奏此曲可使王爺保持神志清晰。”
楚天不解:“火毒發(fā)作痛苦不已,為何還要三哥保持神志清晰?”
龍櫻說:“火毒原本扎根心臟,想要讓它在五臟六腑中流動起來可不容易,我將火毒催發(fā)后需源源不斷地注入功力保證它不會在某處扎根,然后王爺便要自己催動它在體內活動。在這個過程中王爺不僅不能昏迷過去,反而是要越清醒越好?!?p> 聽了她的話,楚天和楚越都不由得背脊一涼,神志清醒地感受五臟六腑被灼燒,這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楚越問:“若是昏迷了會怎樣?”
龍櫻聳聳肩:“無性命之憂,不過是待清醒了一遍一遍的重來罷了,不過長痛不如短痛,能一遍過自然是最輕松的。”
楚然點點頭,顯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楚越便上前從龍櫻手中接過曲譜:“既然如此,本王親自來彈奏?!?p> 說罷便拿著曲譜走向了一角擺放的古琴,楚越盤腿而坐,試著將曲子彈奏了一遍,曲調悠然空靈、彷如天籟,竟真有讓人清心凝神之效,一曲罷了,楚天不由得奇道:“世間竟真有如此神奇的曲子!若是在學堂彈奏此曲,哪還會有學子走神?”
龍櫻不由得輕笑出聲,解釋道:“物極必反,能有這般功效的曲子,彈奏多了要么是損耗彈奏之人的心神,要么是使聽曲之人陷入神志錯亂,又如何能放到學堂中隨意演奏?”
“竟是這樣……”楚天不由得失望。
龍櫻轉頭對楚越說:“沒想到五王爺這般性情的人竟善音律,一會兒從我施法開始,王爺彈奏此曲便不能停,直到火毒完全拔出為止。若是王爺在彈奏過程中受到反噬,無論有任何不適,需得萬萬忍住了。”
楚越鄭重地點頭道:“好。”
安排完楚越的事,龍櫻又對楚天說:“六王爺可吩咐廚房的人準備一些藥膳,待解完毒二位王爺都需要進補,我對這間屋子施了陣法以保證琴聲傳不出去,王爺守在門外便可不受琴聲侵擾,切記不能讓人前來打擾?!?p> “好,那你們萬事小心?!背煺f罷便轉身出去了。
龍櫻看了看神色淡然的楚然,沒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丁點害怕,便笑到:“在這個時候還能像王爺一樣鎮(zhèn)定自若的人可不多,將上衣脫了坐到床邊來吧。”
楚然愣了愣,雖說白子慕是給他治病的大夫,但他還是不甚習慣在女子面前脫衣服……
龍櫻搬了個凳子坐到床邊,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包打開,里面整齊擺放著一排閃著寒光的銀針,龍櫻向楚越點頭示意,楚越便開始彈奏凝神曲,悅耳的琴聲傳來,楚然瞬間回過神,略帶慌亂地將自己的上衣除掉,然后盤腿坐到了床邊,閉目凝神。
龍櫻取出銀針,抬頭看向他,不由得震驚。楚然原是軍隊中摸爬滾打出來的,身形漂亮,沒有一絲贅肉,卻因為多年來的病痛折磨顯得稍微有些消瘦,不過讓龍櫻震驚的卻是他身上遍布的傷痕,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由前胸延伸到了腹部,最為驚險的怕是心口那一處箭傷。龍櫻知道戰(zhàn)場兇險,卻不知竟兇險至此,曾經為這個國家征戰(zhàn)沙場,受盡創(chuàng)傷,如今卻被朝中眾人盼著去死,龍櫻頓時明白他那會兒眼中的狠厲之色從何而來了……既然如此,便讓曾經那個殺伐決斷的戰(zhàn)王重生又如何?
由于凝神樂曲的功效,便是針灸的刺痛感都變得明顯起來,每扎一針,楚然都忍不住皺眉,隨著最后一根針落下,一股猛烈的灼燒之感迅速攻上了他的心頭,他知道是火毒被催發(fā)了,隨即渾身都開始發(fā)燙起來,伴隨著耳邊的樂曲,他的感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眉頭迅速皺了起來。
龍櫻見狀一掌拍到他肩頭將他旋轉一圈,他的后背依然是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痕,不過已經來不及細看,龍櫻隨即將左手掌抵在了他的后心位置,催動內力,隱隱有白光自她手心四散開來。楚然只感到一股冰涼之感從她手心傳入體內,竟緩解了他體內的灼燒之感,不過那種舒適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接下來他便再次被更加強烈的灼燒之感包裹。
龍櫻沉聲問道:“可能感覺到火種了?”
楚然皺緊了眉頭費力地點點頭,龍櫻將另一只手也放到他后背,說到:“那便開始吧。”
于是楚然開始運功將那顆火種在體內運轉,火種所到之處便是劇烈的疼痛,仿若身體的每一處都要被燒成灰一般,很快他便全身通紅發(fā)燙,熱汗剛剛發(fā)出便蒸發(fā)成霧,楚越看來只覺得他全身都在冒煙,龍櫻感受到他的身體開始發(fā)抖,隱隱有要暈厥的樣子,忙對楚越說:“五王爺,彈奏之時注入五層內力,他快撐不住了。”
楚越聞言,忙運功給琴聲注入內力,原本快要陷入混沌的楚然只覺得耳邊傳來一陣洪鐘般的撞擊聲,振聾發(fā)聵,瞬間清醒過來,繼續(xù)運轉火種……
楚天吩咐魏伯將院中的下人都散去后便一直等在門口,屋子被白子慕施了陣法,一絲聲音都傳不出來,楚天覺得四周一片死寂,只得焦急地在走廊上來回踱步。
整整三個時辰后,楚天疲憊地倚在廊邊,突然聽到了屋子里的腳步聲,知道陣法已撤便箭步沖往門口,正要推門,房門便打開了,看到一臉蒼白疲倦的楚越站在門口,楚天不由得結巴了:“五……五哥……成功了嗎?”
楚越一手扶著門框,一手將楚天推開,踏出房門,一口血便噴了出來,楚天連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問道:“五哥你怎么了?可是受到了反噬?”
聽到動靜趕過來的魏伯看見一地的血,忙上前遞給他一張手帕,問道:“五王爺這是怎么了?屬下去叫府醫(yī)!”
“無妨,”楚越擦了擦嘴角的血,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難得露出了笑容,說到:“成功了,去將藥膳端來吧,多拿些,白莊主也頗耗心神?!?p> 他的語氣中難得沒有了往常的針鋒相對,反而多了兩分尊敬,聽了他的話,楚天和魏伯都不由得長舒一口氣,感嘆一聲:“太好了!”
魏伯紅著眼說道:“白莊主真是菩薩再世!屬下這便去將藥膳取來!”雖說他還沒見過白子慕,但她解了王爺?shù)幕鸲荆谒麄冞@些仁親王府的人來說她便是再生父母一樣的存在。
楚天忙扶著楚越進屋,見楚然平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白子慕坐在小凳上趴在床沿,似也是昏睡過去。
楚天將楚越扶到一旁的軟椅上坐下,便走到白子慕身旁,想將她扶到旁邊的軟塌上休息,手還沒碰到她的衣角,一個白色身影便飄進了屋子,一手將他揮開。
楚天后退兩步,愣了愣,看見眼前的人正是冷面的火華公子,不過此時火華公子的神色似是比那天晚上抓獲自己的時候還要冷峻幾分。
楚天尷尬地收回手,解釋道:“火華公子來了,那什么……本王只是想將白莊主扶到旁邊休息?!?p> 坐在一旁休息的楚越揉了揉眉心,最近仁親王府的守衛(wèi)這么差嗎?接二連三地被人闖入……
龍燁看了床上昏睡的楚然一眼,好歹也是三叔的徒弟,竟這么弱,還要櫻兒出手來救,不成體統(tǒng)!于是龍燁冷哼一聲,彎腰抱起龍櫻便消失在了仁親王府,真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魏伯端著藥膳回來的時候,見屋內只剩下三位王爺,便問到:“藥膳來了,白莊主呢?”
楚天尷尬地撓撓頭說:“白莊主走了,藥膳給三哥和五哥盛兩碗便可。”
魏伯有些摸不著頭腦,將藥膳放下,還是盛了三碗說:“既然如此,六王爺也吃點吧。這幾個時辰焦慮過度,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