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話一出口,張漾就恨不得打自己的這張快嘴,慌忙去看夏遠舟的反應(yīng)。
誰知夏遠舟只是手上把玩著一張麻將,似乎在專注地想要摸出自己拿的是張什么牌,面上并無波動,見張漾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只輕飄飄地扔給他一個眼神,說道:“得了。她第一天到南京,不就是你去機場接的?”
張漾眼見著夏遠舟不甚在意,那股子唯恐天下不亂的囂張氣焰又生了起來。
“羊羊她找房子、搬家、買家具,就連她家鐘點工阿姨,那可都是我全程親自操辦的。我這可是把你老婆當親妹子疼。不過兄弟這情你記得就行!話又說回來,你倆究竟什么時候搞一塊去的?”
夏遠舟依舊在玩牌,并不想接張漾的話。
倒是顧晨生撣了撣煙灰,答道:“就程深手術(shù)住院,是舟子陪著送去的?!?p> “羊羊她住院了?她怎么沒告訴我,她最需要的時候我都沒去看她去!”
“行了你。人家都出院快一個月了,你哪涼快哪呆著去。還最需要你的時候,別人媳婦需要你干什么去?”
“你這話我就不樂意了!我一向是他倆感情的見證人,cp粉粉頭!”
夏遠舟終于有了動靜,將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扔,淡淡吐出一句:“周日羊羊要請我吃飯?!?p> 張漾摸不準夏遠舟忽然說這句的意思,試探著問了句:“你這是給我們喂狗糧呢?”
“不是。”夏遠舟說著已經(jīng)站起來開始有條不紊地穿起了外套,等把風衣的腰帶系好,才說:“就是告訴你,作為孤單空虛的單身人士不要打擾哥哥嫂子談戀愛?!?p> 一大早,程深還躺在被窩里艱難的和起床做抗爭,程母就在她的耳邊叨叨叨地催她起床洗漱化妝。程深不理,拿被子蒙住腦袋又要繼續(xù)睡。程母卻把要穿的衣服往她的床上重重一扔,又將臥室里的大燈全部打開,亮的程深在被子里都覺得刺眼。
“哎呀,媽!你至于嗎?你以為今天嫁女兒呢?”程深抱著被子呆坐在床上,一臉的狀況之外。
程母卻突然湊近,像雷達般將程深的臉仔細掃描了一遍,終是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早睡加睡前沒喝水,今天沒浮腫,黑眼圈也只有一點,你等會拿遮暇蓋住就行了?!闭f完不等程深回應(yīng),又說:“你早上吃什么?媽媽現(xiàn)在趕緊給你做。不然早飯吃的晚,又吃不下午飯。”
“草莓布丁和藍莓布丁??!我要讓江濟楚知道我是仙女嘛,仙女只吃水果布丁的?!?p> “你這孩子?!背棠柑志颓昧讼鲁躺畹哪X袋,“就吃點米饅頭吧?!?p> “切,都決定了,還要問我。”
“別說廢話了,快點起床收拾!快快快!”
程深還在對著鏡子畫眼線呢,江濟楚就已經(jīng)來了,還帶著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
程深聽著自家母親那故作溫柔的聲音忍不住翻了好幾個白眼,又聽見她喊自己:“小深,濟楚來了!”
“知道了呀,媽媽!我和他說過啦,我在化妝,讓我等我畫好了妝,盛盛裝出席迎接他!”
“嗨呀,行了。你動作快點,每次化妝都恨不得在里面耗幾個小時,恨不得畫出花來呢。濟楚啊,你先坐,喝點茶,這你叔叔從家鄉(xiāng)帶過來的,你嘗嘗!”
“謝謝阿姨!小深是女孩子,我等等她是應(yīng)該的?!?p> “阿姨就一直覺得你人好,長相好,能力好,這性格啊也好。”
程深聽著自己母親和江濟楚的商業(yè)互吹,江濟楚禮貌的回一句,自家媽媽就可以吹捧五句,平時還說自己最討厭溜須拍馬的人呢。程深聽得認真,一個不留神,散粉刷上蘸多了散粉。
等到最后程深終于畫好了妝,已經(jīng)是11點半了。
因為程深化妝耽誤了會,江濟楚怕到了飯點會堵車,發(fā)動車子之前,問程深道:“小深,因為這個點可能會堵車,所以我會稍微開快一點。如果你不舒服,就告訴我?!?p> “知道啦。我沒事的,你放心大膽的往前開!進擊吧,少年!”
一路上,程深給江濟楚詳細講述了自己手術(shù)前后的經(jīng)過,平淡的一次經(jīng)歷被她講出來還頗有幾分跌宕起伏的故事感。
江濟楚只偶爾附和她幾句,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含笑點點頭,只在程深問到他醫(yī)學方面的專業(yè)知識時,江濟楚會答的多幾句,但也是簡短精準的。
程深覺得無趣,第一次見江濟楚起,他就是這樣一副清風霽月的樣子,待人禮貌,在細節(jié)處更是尤為體貼,但是像一泉水,心無一物,不起波瀾。
江濟楚見程深忽然不說了,轉(zhuǎn)頭問她:“怎么了?累了嗎?”
“嗯??赡芫€沒恢復吧。和你嘰嘰呱呱聊了那么多,有點沒力氣了。我休息會兒?!?p> “用不用我?guī)湍惆炎握{(diào)低點,你躺下來的話會舒服點?!?p> 程深看著江濟楚眼神中的關(guān)切坦蕩,本欲說出口的拒絕卻變成了一句“好”。
所謂高高云中月,才可讓他為你而來呢?他就該在天上待著,普渡眾生大抵才是他的宿命。
等餐的間隙,程深終是憋不住了,問他:“江濟楚,你們醫(yī)學生的生活是怎么樣的?”
“上課自習。食堂、宿舍、教室三點一線,有時候還會去做實驗的。”
“哇,那醫(yī)學生真的很辛苦啊。我偷偷告訴你,我高考報志愿的時候,和我爸爸媽媽說,我是一定要學醫(yī)的。我爸媽當時就反對,說我肯定吃不了那個苦。我還說,你們不懂我,這是我從小到大的信仰,我一定可以。后來上了大學才發(fā)現(xiàn),果然如此,就慶幸還好當時我爸媽攔著我。我也就是看了一兩部醫(yī)生題材的電視劇受到了啟發(fā)吧。你想啊,我就算學了呢,估計畢業(yè)之后也會去賣醫(yī)療器材吧。”
這時候,侍應(yīng)生來上菜,先上了一道湯。程深在熟人面前一貫是馬馬虎虎的,隨便拿勺子攪動了幾下就開始喝,入口的熱度燙的她直吐舌頭,一張好看的小臉皺在一起,讓人心疼又好笑。
“你好,麻煩給我們一點冰塊?!?p> 江濟楚將程深的那碗湯端過來小心的給她攪涼,又用夾子夾起一小塊冰遞給她,說:“小深,將冰塊含在被燙到的地方,就沒那么燙了?!?p> 雞汁黃魚上來后,程深愣了神沒動筷子。江濟楚想起程深小時候吃魚就不吃小刺很多的,即使是刺不多的,也要程父給她剔干凈刺,于是另拿了個碗,認認真真地夾了魚肉給程深剔刺。
程深卻是在想她有一次和夏遠舟吃飯,邊吃邊講笑話,她自己一想到那些個笑話就“鵝鵝鵝鵝”地笑個不停,當時也點了這道雞汁黃魚,夏遠舟怕她這樣會卡到,讓她別吃飯就學大鵝叫,誰知道她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鵝鵝鵝笑的,就更歡樂了。最后果不其然被魚刺卡住了,夏遠舟又是讓她吞飯團又是讓她灌醋都沒用,兩個人大晚上跑去醫(yī)院掛了個急診,最后程深抱著夏遠舟委屈的直抹眼淚,就怪夏遠舟不拉著她還說她是鵝,夏遠舟向來最看不得她這副嬌滴滴的磨人樣子,道歉認錯地哄了一個多小時,程深才勉強消停。之后程深就說再也不吃小黃魚了,夏遠舟說好,過了一個月,又是買干鍋小黃魚又是買烤小黃魚的,饞的一顆四川胃的程深絕口不提不吃黃魚的事情了。
只是時過境遷,再坐在程深對面的已經(jīng)換成江濟楚了。不知道是不是學醫(yī)出生,江濟楚一雙手生的極為好看,十指修長又白皙,簡單的剔魚他做的像一場精細的小型外科手術(shù),那雙手在燈下都泛著瑩潤的光。
程深是天秤座,典型的外貌協(xié)會,還有點手控、鎖骨控、腹肌控,看著看著不免就有些沉溺了。
“口水趕緊滴下來吧,我拿碗給你接著呢。”
夏遠舟的聲音,程深覺得自己是思念成疾產(chǎn)生了錯覺,一抬頭,夏遠舟長身玉立地站著,黑色呢子大衣里面穿著一身黑西裝,巖巖若孤松之獨立,程深繼續(xù)往上看到他的臉,卻是比他的衣服還要黑上幾分。
“夏遠舟,放下你的碗。別鬧!”
“哼。也不知道是誰在鬧?!?p> 夏遠舟哼的聲音還頗有些小孩子的俏皮可愛,程深想自己此時此刻竟然還有閑情逸致想這些有的沒的。轉(zhuǎn)念又想,自己和夏遠舟早已分手,和任何單身異性吃飯都是合情合理,壓根不該產(chǎn)生什么愧疚和慌張。
江濟楚卻已經(jīng)站起來,朝夏遠舟伸手,溫聲說道:“你好。我是江濟楚,程深的朋友?!?p> 夏遠舟也握上那雙手,道:“你好,夏遠舟。程深的好朋友?!?p> “好了,夏遠舟,你趕緊坐回去,忙你的事情去吧。”那邊的男人估計是夏遠舟生意上的朋友,往這邊看了好幾眼了。
“既然是深深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改天是一定要請江先生吃飯認識一下的。那今天就先不打擾你們了,祝你們用餐愉快?!?p> “哦,對了,我這邊還有點事要談,吃完飯就麻煩江先生送深深回去了?!?p> 說完,夏遠舟又轉(zhuǎn)向程深,滿含寵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像是情人分別時那樣叮囑道:“吃完早點回家,羊羊,到家和我聯(lián)系。別讓我擔心,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