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傳來老妖婆歇斯底里的怒吼，我癱軟在蘇暮羽的背上，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幾度想要昏厥過去，卻又被腹部排山倒海一樣的疼痛一次次拖回現(xiàn)實。殷紅的血染透了我素白的裙擺，那刺眼的紅色比蘇暮羽火紅的鳳羽還要奪目三分。
我從未想到生育竟是這般煉獄似的折磨，這么多的血流出來，想必我身上的血快要流干了吧。
蘇暮羽不知在我耳邊絮叨什么，我痛得耳中嗡鳴一片，哪里聽得清他的話。想來我的死期便是今日，想到還有好多話未曾交代清楚，我不由得又睜開眼睛，拼著最后一絲力氣交代他幾句。
“蘇暮羽……”
可是蘇暮羽卻不給我開口的機會：“你別說話！留著力氣生孩子，其他的都別想了，我不會讓你死的！”
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我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力氣耗光，又委頓下去。天邊似乎有雷聲滾過，想起神族降生，六界必有異象，我又撐著眼皮看向天邊。
明明有隆隆的雷聲，天邊卻看不到一絲云彩。眼前恍恍惚惚，我仿佛看見成片成片粉色的花海自天邊迤邐而來，沸沸揚揚地將湛藍的天空替換了顏色。
蘇暮羽的鳳身帶著熊熊的火焰劃過天際，時間仿佛只過了一瞬，我只覺身下一涼，整個身子都落在了水里。
不知何時他竟找到了一處山泉，泉水汩汩而出，積滿水洼，又化作涓涓細流溢了出去。我的身子剛一浸在水中，鮮血便瞬間染紅了泉水。蘇暮羽握住我的手，一邊往我嘴里塞東西，一邊不停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稍稍找回一些神智，撐起眼皮望著他，卻沒什么力氣說話。見我清醒一些，蘇暮羽趕緊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大眼睛給我打氣：“夭夭，我給你吃的可是極好的仙丹！吃了你就有力氣了，把孩子生下來，我護你們周全。我再也不離開你的身邊了，夭夭，來！”
許是他的話著實鼓氣，也可能是他給我塞的仙丹確實有奇效，我漸漸生出了一點力氣，由著本能便開始用力。總有人說生孩子的痛無法用語言形容，此時此刻我算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體會了一把。
撕心裂肺，斷筋碎骨……等等等等慘烈的詞匯都不足以形容我此時的痛苦，我死死攥著蘇暮羽的手，聲嘶力竭，拼命叫喊卻發(fā)不出丁點聲音。今日這一次次劫難，我早就把嗓子喊啞了。
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整個人不斷在死去活來間轉(zhuǎn)換。每每昏死過去，蘇暮羽便往我嘴里塞藥，與我緊緊交握的手自始至終沒有停止為我輸送真氣。
如此這般天昏地暗，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感覺身下一松，似有什么破體而出。蘇暮羽一把將他撈上來，手忙腳亂間，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穿透我混沌的神智，將我拉回到現(xiàn)實中來！
一時間我的眼淚滾滾而出，伸手想要將他抱過來好好端詳一番。可是腹部緊接著又是一陣猛烈的抽痛，我整個人又噗通一聲跌回了水中。
蘇暮羽大驚失色，胡亂扯了衣擺裹住嬰孩便來撈我。我痛得說不出話來，哆嗦半晌，這才隱約感覺到體內(nèi)似乎又開始陣痛。這是……還有一個小生命蠢蠢欲出？！
“還有……一個……”我不斷地抽氣，嗓子拼命撕扯才發(fā)出一丁點聲音。蘇暮羽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完全蒙了。
“什么？怎么可能？！”他按住我手腕診了半晌，眼神里的驚疑簡直要沖破眼眶，“即便我醫(yī)術(shù)不精，可怎么連嬤嬤都沒有看出你竟懷了雙胎？！”
我哪里還顧得上他的疑惑，此時已然痛得感覺靈魂都要出竅。好在蘇暮羽及時回過神來，手掌扶住我的背，將更多的真氣灌到我的體內(nèi)……
好在有了第一個孩子的折磨，第二個孩子的出生并沒有折磨我太久。隨著又一聲嬰孩的啼哭，我終于得到了徹底的解脫。蘇暮羽將我抱到岸上，又將兩個孩子妥善包好，這才將他們送到我眼前。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蘇暮羽微微笑著，捧著嬰孩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男孩是哥哥，兩個孩子都康健得很?！?p> 孩子們裹在蘇暮羽黑色的衣衫里，顯得兩張小臉雪一樣白嫩。此時他們已經(jīng)不再哭鬧，雙雙睜開星辰般明亮透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我的心柔軟到了極點，眼淚撲簌簌滑落。想伸手摸摸他們，可惜我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仿佛看出我的想法，蘇暮羽將孩子放在我懷里，然后握著我的手挨個撫摸過他們的小臉。我的手指冰涼，碰觸到孩子柔軟的臉頰，沒嚇到他們，反倒把他們引得咯咯笑起來。
我不由得一陣驚喜，果然是神的孩子，剛一出生便會笑出聲音，委實神奇。
天邊的雷聲轟然炸響，聲音如此之近，我嚇得一把摟緊孩子，神色一凜。該來的終究要來了，我忍痛望向蘇暮羽，沉聲問道：“暮羽，這雷聲是天界的人追來了吧？”
“無妨，這里被我設(shè)下結(jié)界，他們一時半會兒闖不進來。”他伸手扶我起來，“我這就帶你離開?！?p> 我扯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暮羽，天界的人必然來勢洶洶，你一個人帶著我們逃不掉的，你……”
“你別說了！”蘇暮羽一把甩開我的手，臉上寫滿了驚恐和憤怒，“你想都不要想！我絕不會讓你去送死的！”
說著他就要將我抱起來，絲毫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我無法確定天界的追兵里有沒有夜瑾年，此時此刻，我既盼著見到他，卻又怕他比蘇暮羽還要執(zhí)拗。
無論如何，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冒險！我既信不過夜瑾年，也信不過蘇暮羽！
我也不知道哪里積攢來的力氣，抬手便狠狠給了蘇暮羽一巴掌！蘇暮羽被我一個耳光扇過去，踉蹌后退一步，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心一橫，緊接著便吼了過去：“好！既如此，那你去引開追兵！我?guī)е⒆酉忍樱 ?p> 蘇暮羽明顯愣了一下，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嘴唇輕輕翕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的心揪成一團，痛得連呼吸都困難，可是我看著懷中兩個剛剛來到世上的孩子，我不得不狠下心來，將我要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