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雅城樂鳴宮正和殿。
大殿之內(nèi),文官武官分列兩邊,一個個低頭不語,在暗淡的光線下,顯得很是壓抑。
隊列盡頭,兩個老者對立而站。文官這邊的一位,一身綠色官服,繡著鶴鳴之圖,面容枯瘦,雙腮凹陷,略顯得意,正是當朝宰相李嵐府。另外一邊老者須發(fā)皆白,一身赤紅官服,繡著虎嘯之圖,精神矍鑠,此時滿面紅潤,對著宰相怒目而視。二人之間,一個綠衣文官跪伏在地上,默然不語。
高臺之上,滇國樂文帝正面色鐵青的看著臺下跪著的文官,一言不發(fā)。
皇帝下手坐著的太子,看著臺下也是眉頭緊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陛下,靖王爺戎馬一生,對我滇國忠心耿耿,怎能做這貪污受賄之事?更何況,流波城和青嶼城地處偏遠,又貧瘠少田,并非什么富饒之地,又何必于此地橫征暴斂,收受錢財呢?還請陛下明察?!蔽墓僦姓驹诤笈诺囊粋€中年男子站了出來,正是戶部尚書尹平。
“陛下,這流波城和青嶼城雖然地處貧瘠之處,但實際上商賈卻是我滇國最昌盛之地,聚斂錢財更是稀松平常之事。”文官之中又一老者站了出來,乃是吏部尚書夏朝。
“夏尚書此話怎講,難道這些商賈都是去這兩地打魚不成?”尹平說道。
“非也非也,這兩個城靠近十方海,與各國之間多有走私夾帶之事,便是起了戰(zhàn)事都不曾停歇,雖然過往商賈皆是地下交易,但是這兩地的名氣倒是大的很,便是宮中采買之物也多有此兩城暗市而來?!惫げ渴汤少Z園站了出來。
一時間朝臣七嘴八舌的爭吵起來,安靜的朝堂又熱鬧了起來。
“咳咳咳?!焙鋈惠p微的咳嗽聲打斷了爭吵,只見皇帝長袖遮面,正咳嗽起來,倒不是皇帝故意要打斷眾人,樂文皇帝實在是勤勉于政事,身體抱恙多年,天氣一寒便連日咳嗽不停,嚴重之時,幾日都不得上朝,為了避免意外,幾年前群臣連連上奏才立了太子。
這次若不是禮部侍郎張德祿冒死狀告靖王爺在流波城和青嶼城勾結(jié)商戶走私,聚斂錢財,更操縱當?shù)睾趲蜌垰⒉环?,皇帝今日?yīng)該還是不會上朝。
諸位朝臣各歸各位,安靜的等待著皇帝。
“張德祿,你所言之事,可有真憑實據(jù)啊?”皇帝終于開口了,但此話一出,靖王爺?shù)拿嫔亮藥追帧?p> 要知道,靖王爺是三朝元老,若是平日里,便是貪污受賄,皇帝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草草打發(fā)。
但是今日竟然提起證據(jù),若要真的對簿公黨,又如何收場?一時間眾人屏息靜氣,局勢也慢慢發(fā)生了變化。
跪拜之人抬起頭來,“臣有證據(jù)?!闭f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盒子,舉了起來。
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連忙過去接過來,轉(zhuǎn)身走上高臺呈給皇帝。
樂文皇帝拿著盒子,“這是什么?”
“回陛下,這流波城主秦柄乃是靖王爺?shù)闹蹲?,而青嶼城主劉恒乃是這秦柄的小舅子,這木匣之中,正是兩位城主送給靖王爺金銀的賬目?!?p> “陛下,這秦柄確實是老臣一個外戚,但是已經(jīng)多年不打交道,沒想到這也能被歹人編造?!本竿鯛斆媛犊酀墓虬萦诘?,扭頭看著張德祿說道,“張侍郎,你隸屬禮部,本應(yīng)為陛下操持禮部之事,何故要誣告于我,可是背后有什么人在挑唆于你?”
張侍郎聞言笑道,“王爺此言差異,太祖開國之時便說過,滇國之人皆有責(zé)守護這片土地,懲奸除惡,維護正道,臣下雖然人微言輕,但是未敢忘憂國,自知朝中有奸佞之人,怎能不告知陛下?”
靖王爺聞言氣的面紅耳赤,“你,你”一連幾句竟說不出話來。
皇帝看了看臺下,面色又沉了幾分,瘦弱的手掌來回摸索著那木匣,最終直了直身子,“刑部尚書張友云,此事由你督辦,不可有絲毫偏頗?!闭f著看向靖王爺,“靖王爺為滇國出生入死,戎馬一生,朕并非懷疑你,只是朕不能讓你染上這絲毫的污蔑,如此你覺得可妥當?”
王爺聞言深深跪拜下去,緊繃的面容也舒展開了,要知道這刑部尚書本就是王爺?shù)拈T生,到了這里,黑馬白馬還不就是王爺說了算,皇帝明面上是要徹查此事,但實際上是放了王爺一馬,王爺心存感激,自然不會再說什么。
說起這靖王爺,也是滇國的一個傳奇人物,歷經(jīng)滇國三代皇帝,更被樂武帝賜虞姓,列為皇族。年輕時戍守關(guān)山幾十年,手下名將輩出,可以說當今滇國的名將基本都是他帶出來的,更娶了皇后之妹,有太子庇護。
若是按照滇國的律法,王爺是皇族,本應(yīng)該由天理院督辦,這天理院本是用來約束皇族,專門審理皇家之人之處,而這天理院院長本來也是皇族德高望重之人,一般不會徇私舞弊,此事皇帝的安排卻有不妥之處。
“陛。?!崩钤紫嘁姶?,不甘心還想辯駁,可是看著皇帝看向自己的目光,生生又憋了回去。
安靜了片刻,見堂下沒有人再說什么。
皇帝面色才微微舒緩,“那退朝吧?!?p> 諸位朝臣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是夜,宰相府書房。
昏黃的燭光下,李宰相一臉的黯淡坐在桌子后,寬大的桌子對面坐著個中年人,一身青灰色的青衫,頷首低眉,不發(fā)一言。
“何七,你找的人可靠嗎?”李宰相說道。
“回老爺,殺手這個行當,這守衛(wèi)的活兒又叫斷刀,放眼滇國沒有比影殺盟更可靠的了,前段時間吳國發(fā)生的大事兒您可聽說了?”叫何七的人,抬起頭,露出一張狡猾的樣子,說道。
“你是說鎮(zhèn)海城那個案子?”
“正是,那就是他們的手筆,聽說被殺的是個大人物,據(jù)說震動了整個吳國皇族?!?p> 李宰相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妥帖便好,雖說陛下讓刑部的人來料理此事,但是這靖王爺自恃功高,我看陛下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若然如此,怎么可能還要看看真憑實據(jù)?所以,我們還是有機會,而從青嶼城逃出來的那個證人便是我們最大的王牌,千萬要保護好他?!?p> “老爺放心,此人掉一根汗毛,老何提頭來見。”
“我要你的頭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他的頭。“說到這里,李宰相咬牙切齒道。
”老爺您放心,這次咱們?nèi)俗C物證俱在,況且宮里的主子還關(guān)照著咱們?!袄虾我荒樇樾Φ馈?p> ”噓?!袄钤紫嘧隽肃渎暤膭幼?,”小心點,此事切莫讓他人知道?!?p> 老何連連稱是。
李宰相舒緩了面色,“短短三五日,已經(jīng)接連有兩波殺手刺殺那證人,我這心里總是不放心?!?p> “老爺放心,小的已經(jīng)查實,這靖王爺雇的是越國的殺手,好像是叫幽鬼門的,在越國倒是厲害,但是在咱們滇國便不成了,現(xiàn)在那證人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可是那影殺盟青魂殿副堂主沈銘親自安排的。”
“嗯,不過萬事要多加小心,這些個江湖仔,認錢不認人,興許王爺多給些錢出賣了我們?!?p> “老爺,據(jù)說,影殺盟早年和王爺有些小過節(jié),所以兩邊是不太可能合作的?!?p> “是嗎?說來聽聽?!?p> “小的也不甚知道,只是聽說和金國的七星門有關(guān)系,想來這靖王爺之子虞飛少年時便師從七星門,此事應(yīng)該是真的?!?p> 李宰相聽到這里方才點了點頭,“嗯,現(xiàn)在局勢瞬息萬變,陛下這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若非如此,那位主子也不一定會如此著急,咱們可要小心行事。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