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血,該有幾分熱度?少年的心,該經(jīng)幾番磨礪?
紛鬧的集市,夾雜著各色人等。溫度才降下來,眾小販紛紛掀了長布,開始了工作。賣糖葫蘆的賣命吆喝,蒸發(fā)糕的勢要與之一較高下,泥人攤前,少女端詳著泥人,愛不釋手,最熱鬧的還是糖人鋪子,圍著七八個小孩,個個叫喚不停。
極目遠望,紅霞鋪于長天之上,云化萬象,或為飛禽走獸,或為瓊樓玉宇。水天一色,波光粼粼,時而飛魚躍起,白鶴展翅,掠于水面之上。
人群攢動,只聽得不遠處有人高聲,兄弟二人漸漸走近,被隔于人群之外,說書的聲音很大,兄弟二人能聽清一些。
說書的抿了一口清茶,折扇一展。
“這事說出來,諸位興許不信。但卻是實情,這‘六合堂’被兩位少年給端了!這兩位少年,還不足二十歲。而且……”說書的神采飛揚,眉宇間挑逗著眾人,人群熱鬧了起來。
“諸位,這兩位少年,還來到了我們的龍泉鎮(zhèn)?!闭f書的此言一出,人群之中一陣驚訝聲。
“你怎么知道的?”一位男子并不相信他說的話。
“您想,這方圓數(shù)里,只有我們這最近。這兩位少年經(jīng)一惡戰(zhàn),定要好好找個地方休息,這龍泉鎮(zhèn),豈非正是最好的地方?!闭f書的分析得有模有樣,贏得了紛紛應(yīng)同的聲音。
“你怎么知道‘龍泉鎮(zhèn)’離‘六合堂’最近?”此時,又一個聲音傳出。
“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去過‘六合堂’嗎?”
紛紛疑問聲傳出,人群已亂。
“這……”說書的沒話可說,人群一陣不屑聲,他只好收拾收拾,灰溜溜地走了。
“他還挺會瞎掰的?!饼埣o(jì)笑道,他笑的很燦爛,心里得意的人,大概笑的都一般燦爛。
“他怎么會知道呢?”龍問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
“他的身材很臃腫,但他的步子很輕。這么熱的天,即使是現(xiàn)在,也不至于穿那么厚?!饼垎栕⒁曋鴦偛耪f書的逃竄的方向,稚氣已消,目光深邃。
“他的聲音也很尖,而且,他說書的水平實在不怎么樣。”龍紀(jì)淡然一笑,抬頭看了看天空。
“你在想什么?!饼垎栟D(zhuǎn)過頭,看著龍紀(jì)。這本是龍紀(jì)問他的話。
“和你一樣?!?p> 深邃的目光,有如暗不見底的深淵。紛鬧的集市,透著不詳?shù)鸟搿?p> “我們離開這里吧。”龍問沉思了一會兒,龍紀(jì)點了點頭。
一個瘋子吹著喇叭,他一路瘋跑,說是趕著去投胎,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的調(diào)子實在不好聽,讓原本嘈雜的市集更添了幾分聒噪,撓得人心直發(fā)毛。
讓人發(fā)毛的遠不止此,偌大的一個龍泉鎮(zhèn),竟然買不到一匹馬,兄弟二人面面相覷,龍問的心沉了下去,就像撲通一下掉到了水里。
他們只好在龍泉鎮(zhèn)休息一晚,等待黎明到來,再啟程。
“我們找個小店吧。”龍問感到不安,像一只警惕鷹眼的狡兔。
“好。”
沒有馬的鎮(zhèn)子,讓人驚詫不已,而只有三家客棧的鎮(zhèn)子,豈非是可笑的?
客棧外的吆喝聲,夾雜著嬉鬧,只有喇叭聲掩蓋不住。掌柜的熱情萬分,店小二服務(wù)更是體貼,他已為二位客官撣灰塵不止一次了。
“二位,兩間上房?”掌柜的臉都快貼上來了,他的眼睛里直冒金光。
“一間?!饼垎柮鏌o表情,龍紀(jì)略顯尷尬。
“好的,上房,一間?!闭乒竦拇笮湟粨],他實在掩不住自己的笑,以至于平時他說一個好,現(xiàn)在已變成了兩個字,語氣間透露著懂事的調(diào)子。小二哪里按捺得住,大熱天的,兩個男人住一間上房。他盡可能地保持著不失禮,但他終究是轉(zhuǎn)了過去,背著兩兄弟,以手捂嘴。
“左邊上樓,然后左拐,第二間?!闭乒竦囊慌乃X袋,囑咐著小二,他的聲音很低,生怕讓別人聽見,囑咐完了他呵呵一笑。他的行為讓兄弟二人更加尷尬。
龍紀(jì)從懷里掏出另外一錠銀子。
“你的錢不夠,該跟我說一下?!?p> “好的,旁邊第三號?!闭乒竦穆曇舾吡似饋?,他的聲音一高,龍紀(jì)站得都更直了。掌柜的尷尬賠笑,他實在是個聰明的奸商,他這恍然大悟的一笑,緩解了兩兄弟的尷尬,吞下了他們的銀子。
無月的夜晚,隨著最后一盞燭光熄滅,數(shù)道黑影,穿梭于黑夜之中,瓦片,沒有透露一絲聲音。
鼾聲如雷,店小二踮著腳,從腰間摸出一根末端削尖的細筒,用唾液潤了潤窓紙,以尖端輕輕刺入,吹著幾縷輕煙,他的動作很輕,像一只夜間偷食的老鼠。
兩間上房,一種手法。小二和掌柜的偷摸著笑,他們已走到客棧門前,幾道身影落下。
“搞定了?”一位女子問道。
“嘿嘿,‘星月探花’幾時失手過?”小二嬉笑著,撕下了他的面具,掌柜的也撕下了人皮面具。
“名不虛傳?!?p> “希望殿主莫要食言?!闭乒竦拇曛p手,他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他巴不得要撲上去了,殿主拍手三次。
一位曼妙身材的女子出現(xiàn)了,她漸漸走近,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件衣物,靈動的腰肢,在黑夜中扭動著,小二與掌柜的喜歡這種感覺,神秘而讓人期待。采花賊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采金葉子的花,更何況,這朵花非同小可,他們只好做一個交易。
“碧海青天夜夜心。碧月堂主,果真有嫦娥之姿。”小二向前踏出了一步。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醉生夢死,朝朝暮暮?!闭乒竦某磷砥渲校呀?jīng)在幻想和她翻云覆雨的場景了。
“不知道殿主風(fēng)姿如何?”小二猥瑣地笑道。
女人轉(zhuǎn)過頭,黑夜之中,她的眼依舊冷峻,殺意凌然,小二便訕訕地向前準(zhǔn)備擁抱眼前的美人了,碧月堂主裙帶已落,只聽得屋頂一聲低哨,這就像是在一個信號。
小二和掌柜的自然聽得出這是信號,但并不是他們約定的,所以他們瞬間警惕了起來。堂主在聽到信號的同時從頭上拔出發(fā)簪,一擊飛出,小二閃身而躲,本該刺入心臟的發(fā)簪,刺在了他的肩膀上。
“和金葉子做交易果真是與虎謀皮?!闭乒竦南虻钪鞔虺鲆魂嚢灯鳎樯矶?,小二忍痛縱起輕功,屋頂瓦片紛紛落下。殿主把袖一舞,飛星盡入袖中。
眾人正是在等待殿主的命令,她沒發(fā)話,誰也不敢輕易追擊,追擊事小,任務(wù)事大,因小失大,豈非是愚蠢的?
“讓他們走,我們進去?!钡钪鞯拿钜幌拢娙寺M門。遠處傳來掌柜的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緊接著傳來小二的聲音。
“你們太蠢了,哈哈哈……”
一盞燈籠引路,忽然,引路人觸碰到了一根纖細的繩子,數(shù)十道鈴鐺響起,殿主大怒,縱身而起,眾人紛紛掠起,落定,在龍問的屋前分列兩排,屋頂上兩間房已站定十來人。數(shù)個房間傳出不滿之聲,房間內(nèi)的燈紛紛亮起。
“吱呀”一聲,門,在眾目睽睽之下,開了。
殿主出手,快如閃電,只一招,擒住了來人。
“你是誰?”
此人瘋狂掙扎,殿主見他毫無武功,便松了手。
“咳,有個人,給了我三十兩銀子,咳,讓我在這里睡一晚?!?p> “那你永遠睡在這里吧。”殿主很憤怒,黑暗掩蓋了她臉上的憤怒,卻沒能掩蓋她的出手,漢子,躺在了門前。
第二扇門,一直沒有開。
“進去看看吧?!碧弥髟囂叫缘卣f了一句。
“他們會用李代桃僵之計,還會呆在這屋子里嗎?”殿主不屑。
“那么?”
“你要去看,你自己去吧?!扁忚K聲音很吵,殿主吩咐切斷所有細繩,吵鬧的鈴鐺聲才停下來。
如殿主所言,屋內(nèi)只有一個女人,瑟瑟發(fā)抖的女人,堂主并沒有太過生氣,這豈非正如殿主所言。
她自然聽到了屋外面人影落定的聲音,但她哪敢出聲,只好裹緊被子,躲在看不見門的床角,似乎這樣能讓她感覺更安全。當(dāng)她聽到門外的對話時,略感心安,正要舒一口氣,“吱呀”一聲,門,開了。
“你是什么人?”堂主并沒有恐嚇,也并沒有威脅她,似乎因為同是女人,她很溫柔。
“我是隔壁那人的老婆,今天來了兩個人,一個給他三十兩讓他睡那屋,一個給我三十兩,讓我睡這屋。”女子顫顫巍巍,她實在不能不害怕,她說的都是事實,一個平常的女子,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的都是事實,更何況,她面對的是另一個女人。
“你答應(yīng)了?”堂主輕嘆一聲,她這一聲輕嘆,讓女子原本松弛了一分的神經(jīng),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女子只能點頭,使勁點頭。
“他們有沒有要你們屋里的鑰匙?”
“有,有。”女子拼命地應(yīng)聲。堂主開心地笑了,拿出了一錠更重的銀子。
“很好。重新找個男人,以后別這樣了。”堂主滿意地笑了,女子顫顫巍巍地接過了銀子。
“好好好。謝謝,謝謝,謝謝……”從她接過銀子那一刻,她就連說三聲好,當(dāng)她的手捧住銀子,她的心就再也不慌張了,她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從堂主離開床,一直出門到關(guān)門,她聽到了至少三十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