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沈庭在臥室看著她的小女人做了一百個俯臥撐,她沒有醒來的跡象。又到三樓健身房跑了會兒,回來看看還是沒醒。
這么不禁累,以后可怎么辦。他在她額頭淺淺吻了一下,洗澡,下樓做早餐。
都都緩緩醒過來,有一瞬間的茫然。
窗簾已經(jīng)被拉開,陽光照在被子上,帶著暖意。
身邊沒有人,倒是省下了尷尬。
都都臉紅起來,在房間看了一圈,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放在床頭,她一件件拿過來穿上。趿著拖鞋,打開臥室門。
樓下餐廳有碗筷撞擊的聲音,她趴在欄桿上往下看,恰好沈庭擺好了早餐,抬頭就看見她。
“醒了?洗漱,下來吃?!鄙蛲ド眢w恢復的極快,仿佛昨晚那個疼的需要人扶的人不是他。
都都小跑到浴室,找了找,只有一把牙刷,這怎么辦。
正為難時,沈庭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她身后,遞給她一把新的白色牙刷,順手揉了一把她頭頂,“快點,要涼了。”
都都快速洗漱完,臨走時,偷笑著將手里的牙刷插進洗手臺上的杯子里,跟沈庭的藍色牙刷放在一起。
餐桌上擺著煎蛋,吐司,花生醬,牛奶。
都都忍住笑坐在桌旁,好簡單的早餐。
沈庭最后把熱好的一盤小籠包端到桌上,捋了捋頭發(fā),“我只會做這么多,你湊合吃吧?!?p> 都都看著他,臉微紅,“挺好的,本來應(yīng)該是我做的。”她還沒忘了她是沈庭的私助這件事。
沈庭坐到她對面,“以后你也不需要做這些?!?p> 都都眼睛彎彎,“那我做什么?”
沈庭身體往前探,幾乎湊到她鼻尖前,“你只要做沈太太就好。”
“……說什么呢,我可沒答應(yīng)……”要做你女朋友。
“都被我-睡-了還不答應(yīng)?”沈庭戲謔道。
“你說什么呢!”都都放下手里牛奶,帶著氣惱,“誰被你-睡-了!”
“好好好?!鄙蛲櫮绲?,把杯子塞回她手里,“不是被我睡了。”看著都都不惱了,又補了一句,“你把我睡了,行嗎?”
都都眼一瞪,把杯子又放回桌上,“你再說,我不吃了!”
沈庭忍不住笑出聲。
都都眼瞪得更大,“你還笑!”簡直太氣人了。
沈庭借著摩挲下巴的手勢,擋住勾起的唇角。桌上的手機響起來,他掃一眼,拿起捏在手里,起身走到都都身旁,在她氣鼓鼓的臉上輕吻一下,揉揉她頭頂,“好好吃飯,我接個電話?!?p> 都都看他走過客廳,到陽臺上,反手關(guān)上拉門才接起電話。她轉(zhuǎn)頭看著面前的吐司,狠狠咬了一口,似乎這樣能出氣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沈庭回來,都都已經(jīng)吃完了,牛奶也喝光,一點也不浪費,家教極好的樣子。
沈庭重新坐好,喝牛奶,手機隨手放在一旁,“等會兒送你回去?!?p> 都都垂眼,又抬眼,“我不去公司了?”
沈庭有點佩服這個認真的小女人,“以后你都不需要去公司了?!?p> “那,那我,我的……”想的當然還是沈庭答應(yīng)的薪水。
沈庭忍俊不禁,長臂伸過餐桌,在她俏鼻上刮了一下,“怕我賴賬?”
都都揉揉鼻子,有點不好意思,“沒有,我就是不想依附什么人。我這樣挺好的,都習慣了。”她指的是打工掙錢的日子。這么多年,真的習慣了。
“沈太太不需要做這些,我會安排?!?p> “你又胡說!”都都瞪眼,“我不想理你了。”說著站起來。
沈庭隔著餐桌拉住她手腕,逗她樂此不疲。他繞過餐桌,將她摟在懷里,吻住她額頭。
“我一直后悔,回國之后沒第一時間找你,只覺得給你錢就好了。你名下有基金,有存款,我以為你過的很好?!?p> “我過的很好?!倍级家暰€看到沈庭肩下,他穿著筆挺的白襯衫,斯斯文文的。昨晚他跟她講的那些經(jīng)歷,她不敢想象他是怎么扛過來的。比起他,她不知道舒適多少倍。
“庭少,”都都抬起頭,對上他低垂的視線,“我過得很好,什么樣的日子都是我自己選的。我和奶奶吃得飽穿得暖,有地方住,生病了也有錢去醫(yī)院,我們很知足。”
沈庭眼神微動。
“以前在馨莊的時候,確實很富足,但也不見得比現(xiàn)在開心更多。我就是不想全部依靠別人而已,那樣很沒安全感?!?p> 她只是,不想再次一無所有。
你若從未在泥里掙扎過,就不會知道,那種一無所有的恐懼,是永遠洗脫不了的罪,如影隨形,擺脫不掉。
你只能加倍努力。
你無人可依靠,只有自己。自己的堅強,無人可見的汗與淚,便是你掙出這泥的唯一資本。
沈庭無聲的揉著她的軟發(fā),只看著她。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就做我該做的事。”還惦記著私助這工作。其實也是,想隨時能見他而已。
見沈庭還在猶豫,都都攥緊小拳頭,眨了眨眼,踮腳吻到他唇邊。
被沈庭一把撈住,加深了這個吻。
都都被吻的兩-腿發(fā)-軟,幾乎掛在沈庭身上。等到沈庭覺得夠了,她幾乎站立不住。卻聽到一個聲音在頭頂說道:“在公司,要聽我的,知道?”
“嗯!”她快速點頭。
沈庭放開她,“等會兒送你回去。”他去拿搭在沙發(fā)上的西裝外套。
“怎么又送我回去!”
沈庭轉(zhuǎn)身笑著看她,“你也可以去公司,但你衣服皺了?!?p> 都都低頭看自己一身衣服,明白沈庭的意思。臉又紅起來,她捂了捂臉,瞪他一眼。
送她的司機還是昨晚的大叔,看見藍都都從別墅出來,態(tài)度極為恭敬?!八{小姐,你的東西昨晚落在車上了?!?p> 都都想起自己的書包,下車時著急,忘了拿下來。
沈庭幫她打開后排車門,“今天沒什么事,明天去公司就好?!?p> 都都在車里坐好,見沈庭沒有上車的意思,“你不一起嗎?”
“白昱來接我,今天還有事?!彼嗳嗨^頂,“你先走?!?p> “那好吧。”她擺手,沈庭關(guān)上車門。
車子緩慢啟動,拐彎之后就看不見沈庭了。都都這才趴在駕駛座后說,“大叔,送我到公交站牌那里,我自己坐公交回去?!?p> “?。俊彼緳C訝異,“這……”
“沒事,你聽我的就好?!?p> 大白天的,她莫名其妙從大切諾基上下來,被鄰居看到告訴奶奶,怎么解釋。沒想好之前,還是不要被發(fā)現(xiàn)吧。
沈庭送都都走了,這才摸出一支煙點上,西裝革履的在院子里抽煙。
一支煙沒抽完,白昱過來。
奧迪Security轎車輪胎堪堪擦著沈庭皮鞋停住,黑色車窗一塵不染,照出沈庭清晰的影像。
沈庭咬著煙,沒急著上車,眼神凝重。
Security都開出來了,想來事態(tài)比白昱電話里說的要嚴重。
沈庭扔了手里煙,在腳下捻滅,上車。
“庭少?!彼緳C和白昱在前排打招呼。
“嗯?!鄙蛲c頭。
白昱側(cè)身看著他,“庭少,昨晚的消息,韓先生攔了我們一個訂單。”仔細觀察了沈庭的神色,尚且還可以,才敢繼續(xù)說,“制藥廠?!?p> 沈庭抬眼,直視白昱,目光兇狠,“什么?”
白昱知道這是發(fā)火前的征兆,艱難吞咽一下,開口道:“是跟新西蘭的那一筆訂單,昨晚簽的合同?!?p> 沈庭冷笑一聲,“昨晚的事……你死了嗎???”
“是我的錯,我一直在安排人盯著呢,談判本來也很順利,誰知道他突然使了什么方法。安妮已經(jīng)過去了,但是韓嘉一直沒有放出話,想必是……”
想必是不準備撒手的,這一口咬的很緊。
沈庭指尖發(fā)癢,摸出一支煙捻在手里。
白昱識趣的閉嘴,連喘氣都控制著少喘兩口。
車子平穩(wěn)的開著,司機沒得到指示,開的不快,朝遠征方向。
沈庭終于開口,“他在哪?”
“他今天早上回的鳳城?!?p> 沈庭垂眼看著手里的煙,被捻斷了一半,煙絲撒在腳邊。
沉思良久,終于抬頭,“你打電話給阿坤,我去找韓嘉談。”
阿坤是韓嘉的特助。
“庭少,我們還有勝算的,安妮親自跟新西蘭那邊談,就算我們得不到這筆生意,他也別想要?!?p> 白昱知道近兩個月,沈庭為了讓韓嘉出氣,忍讓多時。已經(jīng)讓了好幾筆訂單了,有幾筆甚至是白送的。差不多可以了吧,再忍下去,韓嘉會以為他們真的怕了。
沈庭掃白昱一眼,“告訴阿坤,韓嘉要么跟我談,要么這輩子都別想見她!”
她。
阿坤當然不會認為沈庭有本事綁了那女人,拿來威脅韓嘉。但她人在美國,韓嘉的手伸不了那么遠。而沈庭,在美國卻有大本營的。
阿坤斟酌一會兒,還是進了辦公室,告訴了韓嘉。
韓嘉的辦公室兩側(cè)都是落地窗,陽光正好,照著他深沉的臉。他臉色卻不好,縱使刮了胡子也讓人覺得他有些疲倦。他已經(jīng)多久沒睡好了?自從她離開,沒有一個晚上是安眠的。想睡,或許能夢見她,卻睡不著。
阿坤站在他身后,等著他回答。
久到阿坤以為他要拒絕了,卻聽到韓嘉低沉疲憊的聲音,“叫他來?!?p> 阿坤了然,只要跟她有關(guān)的,韓嘉從來不會拒絕。轉(zhuǎn)身去打電話。
大約一小時后,沈庭邁進韓氏制藥的會議室,身后跟著白昱和另外兩個人。
阿坤微笑著攔住另外兩人,“不好意思,庭少,讓他們在外邊等吧?!?p> 白昱看阿坤的眼神滋滋冒火,阿坤卻微笑不變,“老規(guī)矩?!?p> 沈庭使個眼色,身后兩人自覺后退,會議室大門在白昱身后關(guān)上。
隨即,阿坤將百葉窗關(guān)上,站到韓嘉身后。
韓嘉等的極不耐煩,手指在桌上敲著,而后勾勾眉角。直到沈庭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這才嘲諷道:“庭少架子不小,害我好等。”
沈庭面色淡然,摸出一支煙在桌上敲了敲,抬頭看著韓嘉。
兩人隔著橢圓形的會議桌對視,空氣開始結(jié)冰。
沈庭耐心極好,俊美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緩慢的捻著指尖的煙,緩慢的開口,“韓總,心急可不好,壓軸的才是重頭?!?p> 韓嘉冷笑,“我需要你教我?”
“當然不必,我算什么,韓總可是前輩。”這話說的有些挑釁。
韓氏制藥在鳳城扎根多年,掛著制藥廠的名義,實則牽涉多方投資。但韓嘉野心不大,盤踞多年,還是屈居一隅,沒有擴張的意思。
要不是因為他跟MT的女總裁好上了會動搖遠征的地位,沈庭實在也不想動他。
只是沒想到,韓嘉這人念情的很,沈庭設(shè)計拆散了他們的事,讓他大動肝火,不惜代價反撲他。
韓嘉單刀直入,“說吧,你手上有什么,可以換回那筆訂單。”他以前還是頗有耐心的人,但現(xiàn)在凡遇到她的事就沒那么淡然。阿坤在他身后微不可查的皺了眉。
沈庭招手,白昱掏出手機,找到影像,將手機放到桌上,從會議桌這頭一推,手機準確滑到韓嘉手里。
韓嘉掃一眼圖像,目光被黏住,再也沒收回來。
影像里,一個高瘦的女人,面色蒼白,大汗淋漓,在做復健。在她身邊圍繞了一圈器材,她咬著牙試著抬腿,卻只能小幅度抬高。試了幾次,還是失敗,她用英文說,“不行,我不行!”
她比以前更瘦了,穿著緊身的訓練衣服,臉上沒有血色。
韓嘉不忍再看,將頭扭向一邊。
阿坤一幀都沒漏的在韓嘉身后看完整段視頻,隨后抬眼看向沈庭。真是低估了這個年輕人的實力。視頻角度,清晰度都很正——這是康復師的治療記錄,絕密。
沈庭安靜的等著,指尖捻著煙,對阿坤犀利的眼神視若無睹。
窗外是正午熱烈的陽光,會議室里安靜的仿佛坐了一群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