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都有些悲憫,“我父親是個破產(chǎn)企業(yè)家,很多年以前就已經(jīng)去世了?;蛟S他讓我從天上掉到地下,但我從未恨他??晌易钣憛拕e人拿這個說事,我或許只是普通人,沒什么錢,但不代表我可以隨意被別人羞辱和踐踏?!?p> 都都再次抬頭看向高暖烊身后,還是沒有沈庭的影子。
她小手托著腮,手肘架在膝上,橘紅色的裙子下擺撩起,露出一截瑩白的小腿。
“我再窮,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長大的。父母沒有了,還有奶奶,現(xiàn)在又多了沈庭。比起你……”都都頓了一頓,“錦衣玉食又怎樣?別人從未拿正眼看你,你以為高議員是真的疼愛你嗎?他若是真的疼愛你,又怎么會舍得你們母女在外流浪多年。好多的政商聯(lián)姻,他舍不得高晴烊,自然就想到了你?!?p> 高暖烊咬牙切齒,“好歹我還有利用的價值?!?p> 都都反擊,“我是沒有利用價值,但沒有價值沈庭都喜歡,若是有了價值,會怎樣呢?”
懶洋洋的模樣,懶洋洋的語調(diào),她不緊不慢的用鈍刀在高暖烊心里磨來磨去,鮮血淋淋,卻絲毫不覺得殘忍。
高暖烊瞠目,“你知道惹怒我的后果是什么嗎?”
“我不知道啊,”都都小腿搭在另一腿上,“我只要知道你惹怒我的后果就行了?!?p> 高暖烊冷透了的表情有了一絲回溫,她經(jīng)歷過的比藍都都要多的多,這點場面和羞辱,暫且受得了。
“你一定不知道,沈叔叔已經(jīng)答應了我,讓庭少跟我交往。我之前也去過遠征,庭少還答應幫我爸爸的選舉清障?!?p> 都都小臉有點垮,但依舊不緊不慢的踢著腿。
“是嗎?那很好啊?!彼χ?,“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都都余光瞄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遠即近,“你以后的孩子,也會是個私生子!”
高暖烊瞳距一縮,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她心頭點燃。
她猛的推了都都一把。
“嘩啦”一聲,在本就并不嘈雜的客廳里顯得尤其清脆。
都都手里的餐盤摔在地上,稀碎。高暖烊力道很大,想來是怒極,都都從沙發(fā)上摔到了地上,膝蓋跪在瓷片上,殷紅的血蔓延出來。
都都因為實在太疼,控制不住表情,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出聲。
賓客們紛紛看向這里,有服務生忙著跑過來。
肩膀被一雙手扶住,隨即就被橫抱起,都都落入一個溫暖的懷里。
膝蓋上的傷口并不深,但在流血。
沈庭顯然是著急了,但盡管如此著急,還是禮貌的朝慢慢聚攏來的人客氣,“不好意思,我?guī)メt(yī)院。”
他始終沒忘了,這是沈平的宴會。只是全程目光冷如寒冬。臨走之前,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高暖烊。
都都眼角有淚,摟著沈庭脖子,頭埋在他胸口,不想讓別人看到此刻的狼狽。
直到上了車,沈庭冷著臉將車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她才啜泣出聲。
“去逸風醫(yī)院?!鄙蛲コ谅晫λ緳C說,順手將都都兩腿搭在自己膝上,怕她再活動傷口加深。
都都揩下臉,“不去!我要回家!”
“別鬧,先去醫(yī)院處理傷口?!彼套⌒牡椎幕穑瑝褐曇裟托膭?。
“不去!我受傷跟你有關(guān)系嗎?我要回家!”都都憋了一肚子的火,作女爆發(fā)起來很可怕的。
沈庭按住她的手,盯住她的眼睛,“你說什么?”指的是那句“跟你有關(guān)系嗎”,聽著著實刺耳。
他就知道高暖烊一定使了什么詐。
“我說,”都都眼淚洶涌,但咬著牙直視沈庭,“我跟你之間沒關(guān)系,讓我回家!”
“她跟你說什么了?”沈庭瞇眼。
“她?還挺親切啊?!倍级蓟鸶螅澳闳査褪橇?,跟著我上車干什么,你下去!”抬腳就踢,被沈庭摁住。
“不去醫(yī)院?好,好!”沈庭終于火了,“去南雅!”
都都還在流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貫的冷靜都丟到了一旁,在沈庭面前委屈的要死,也就作的要死。
她還在推他,被扣住手腕也不停的掙著,“我哪也不去,我要回家!沈庭,你混蛋!人渣!騙子!你快滾!你滾啊……別碰我!”
司機被嚇得不輕,遠征大總裁被一個小姑娘連聲罵,罵也就算了,還拳打腳踢。而沈庭大總裁,一貫的清冷疏離,卻默默忍受了?!
都都被強有力的臂膀攬著,動彈不得,眼淚更加洶涌,哽咽起來。
而沈庭,極力壓著心頭的火,小聲安撫,“對不起,我不該離開的,別生氣了,嗯?是我的錯,我錯了……”
司機瞠目結(jié)舌,沒聽錯吧?總裁在道歉?
為了防止繼續(xù)聽到什么不該聽的或者聽了會被滅-口的,司機將車開的飛快。
不到半個小時,車子在南雅的樓下停好,沈庭橫抱著都都進了公寓。
都都哭了一路,鬧了一路,終于哭夠了也鬧夠了,眼睛是紅的,鼻尖是紅的,不停抽噎。
委屈成這樣,也不跟沈庭說到底怎么回事。
沈庭將她放在沙發(fā),順手脫下外套,去找藥箱。
都都紅著眼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其實膝蓋的傷口不嚴重。當時自己被推的時候,多半也是她故意摔倒,保留了幾分力,就是被碎瓷硌破了點皮,也不深?,F(xiàn)在已經(jīng)不出血了,也沒一開始那么疼了。
只是自己太生氣,她預想到酒會不會一帆風順的,但是沒想到,會搞這么大個熱鬧。心里多少也有點羞愧,那會兒忍忍多好,叫人家看笑話了。
沈庭從臥室出來,拎著一個小藥箱,坐到她旁邊。
都都往后縮了縮,消毒很疼的。
腳踝被捏住,硬拉到他面前。
“忍著點?!鄙蛲ッ蛑齑?,利落的拿棉棒蘸消毒液按到她傷口。
“嘶~”都都抽氣,眼淚又忍不住流出來,“疼,疼死了……”想試著蜷腿,卻更疼?!昂昧税桑幌?,好疼啊……”
但不管她說什么,怎么哀求,沈庭還是冷著臉給她消好毒,綁上了一圈繃帶。
都都看著膝上的繃帶,帶著眼淚扁嘴,“好丑。”
她的禮服下擺卷到膝蓋,因為走得急,披肩也沒拿,兩肩頭露在外面。剛在車上哭鬧得厲害,出了汗,現(xiàn)在覺得冷起來。
都都搓搓纖細的上臂,吸了吸鼻子,“我去換衣服,冷……”
沈庭將藥箱推開,冷笑,“還知道冷?”隨手將自己的西裝外套扔給都都。
都都漆黑閃亮的眼珠旋了一圈,乖乖披上外套。
剛才氣急,在車上好像作了一把好死,把沈庭氣的夠嗆,現(xiàn)在乖一點,會不會從輕發(fā)落?
不敢直視沈庭,只在心里忐忑不安。
尷尬的沉默了片刻,沈庭開口,“說吧,怎么回事?”
都都披著沈庭的西裝外套,因為身量太纖瘦,外套將她埋的還剩一個腦袋在外邊。
她扁了扁嘴,鼻頭還是紅的,“她說,你答應跟她交往了,還說我是就普通小市民,配不上你?!?p> 大約就是這個意思吧,都都覺得自己沒撒謊。
沈庭沒什么反應,只是扯了扯自己的領帶,扯松了,修長手指又解開襯衫的第一顆紐扣。動作緩慢優(yōu)雅,全程沒說一個字,只是淡淡的看著都都。
都都見他不說話,心虛的抬頭看看他,眨眨眼,“我就不高興了,就罵她來著……”聲音若不可聞。
沈庭開始解襯衣袖扣,今天他戴的是淺藍寶石的,很貴氣。
都都偷偷瞄一眼,“是她先惹的我,以為我是軟柿子?!?p> 沈庭還是不說話,將手里的袖扣拍到茶幾上,隨后慢慢的挽袖子,將襯衫袖子挽到肘部以上,露出一截結(jié)實的前臂,皮膚緊致,血管突出。
都都心虛害怕,小心的問問:“庭少?”
沈庭轉(zhuǎn)頭,“嗯?”
“那個……你怎么不說話?”都都縮了縮脖子,“生氣了?”
沈庭盯著她的慫樣看了片刻,挑眉,“跟我沒關(guān)系?”
“……”哦,想起來了,在車上,她說自己跟他沒關(guān)系來著,當時怎么想的?都都懊惱不已。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沒答話。
沈庭繼續(xù),“不去醫(yī)院,嗯?”
“沒……”蚊子般哼哼。
沈庭身體前傾,“沒?沒什么?”
帶著薄繭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逼迫著與他對視。
“沒不聽話?”沈庭瞇著眼睛湊近一點。
“還是沒任性?”又湊近了一點。
都都連連后退,后背靠到扶手上,退無可退。
第一次見沈庭發(fā)火,他生氣的樣子非但沒有暴跳如雷,反而溫柔的很。但這溫柔下,是讓人透徹心骨的涼意。
都都心里有些害怕,漆黑眸子又開始泛水光,“我以后,不敢了……”
“哦?”聲音冷硬,“你還有不敢的?”
都都眨眨眼,眼淚流出來,緊咬下唇,僵硬的點了點頭。
洶涌的淚水還是起作用的,沈庭指尖發(fā)癢,他摸出一支煙。
都都從外套里伸出小手,拉過沈庭的大手,想著說點好聽的哄一哄。
豈料,身體忽然的騰空了,天旋地轉(zhuǎn)間,她被沈庭扛在肩頭。
只是走了幾步,就被扔到了柔軟的床上,昂貴的西裝掉落在地毯上,誰也顧不上去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