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歲之后,便是歲旦,也稱元日,意為萬象更新,往來親朋,祭拜祖先。
清晨,劉備便跟著阿翁,還有不少同鄉(xiāng)及家主前往博陵,祭祀先祖。陸成侯墓位于博陵郡博陵縣內(nèi),距涿縣不過三日路程。
先漢置陸成縣,屬涿郡。先祖中山王七子劉貞封為陸成縣侯,元鼎年間因酎金失侯,遂撤陸成侯國為陸成縣。后漢章帝時(shí),河間王劉開之子劉翼被封為蠡吾侯,陸成縣并入蠡吾縣,孝桓帝本初年間,尊其父劉翼為孝崇皇,其陵因位于博水,故蠡吾縣改為博陵縣,延熹元年析中山郡而置博陵郡,又封其弟劉勝為平原王駐于博陵,以繼其父嗣。
自先祖陸成侯劉貞被褫奪侯位后,劉家人一直都為恢復(fù)爵位而努力,先后舉孝廉為官,但與恢復(fù)爵位遙遙相望,先祖都以儒學(xué),而漢家軍功為侯,便是宗室也是如此。
到了王莽篡政,宗室子弟慘遭打壓,光武帝北狩河北,先祖投奔賬下立下功勞,卻也無緣侯位,但歷代先祖多歷任地方,也曾前往雒陽任二千石以上高官。
博陵往西,便是中山國,往北是涿郡,往東是河間國,博陵有大姓崔氏,號(hào)博陵崔氏,但崔氏的根基是在安平縣,安平縣只知崔氏,而不知縣君,就像涿縣以前是劉氏的天下,后來劉氏逐漸衰落,這對(duì)于地方行政官吏來說,最好不過了,幾個(gè)家族只要互相制衡,對(duì)于官吏管理地方,是不錯(cuò)的助力,若是相互聯(lián)姻,互相勾連,那么官吏不過是推出的傀儡而已。
陸成縣早已成為歷史塵埃,連陸成這個(gè)名諱都消失了,隱約存在的,依舊是當(dāng)年的景色,先祖自褫奪了爵位后,便舉家遷往了涿縣定居下來。
今日祭祖者有上百人之多,族長念誦祭文,祭祀祖禰。祭祀在陸成侯墓冢祠進(jìn)行,冢祠為磚木結(jié)構(gòu),青石砌成,以往都有族人修繕還算完好,祠堂前后約十幾間房,墻壁上都有畫像石,繪制人物、車馬、百戲等各類圖案,還刻有伏羲、女媧、西王母、風(fēng)伯、雷公、貫胸人等神話內(nèi)容及周公輔成王、二桃殺三士、完璧歸趙、趙氏孤兒、伍子胥畫像、李善保幼主、孝子圖等忠孝故事。
正堂所擺放就是陸成侯神位,即是第一任又是最后一代,酎金失侯并非所謂奉送酎金色澤不對(duì),而是故意為之,諸侯王勢力龐大,于地方如同國中國一般,與中央而言,不可不防,當(dāng)年被褫奪爵位大約有百余名宗親。
從推恩令到酎金奪爵,劉家人可謂是帝王心術(shù)用到極致,可惜了那些失去爵位的宗親后代們,大多淪為庶民,只有極少數(shù)之人,通過察舉制,走上為官之路,不過庶民也有庶民的快樂,宗親也有宗親的煩惱,天子最害怕還是自家人。劉氏雖然失去爵位,但靠著以往積累下家業(yè)以及田地,變身成一方豪族大戶,日子與以前比不減多少。
祭典分為三祭,初獻(xiàn)、亞獻(xiàn)、終獻(xiàn),祭品都以畜類、蔬類谷物及酒類為主。有牛羊豖,也有野菜荼、薇、冬葵、韭等;谷類則以黍稷為主,另有棗、栗等,酒類以椒柏酒。最后便是行三拜大禮。當(dāng)代大儒鄭玄曾言:“自非拜國君之命,問族親之憂,展敬墳?zāi)?,觀省野物,胡嘗扶杖出門乎!《禮》又言:“祭者,所以追養(yǎng)繼孝也。”
祭祀后,回轉(zhuǎn)涿縣,正月里子?jì)D輩以椒酒柏酒,恭賀長輩,當(dāng)代名士崔寔所著《四民月令》就記載:正日進(jìn)椒柏酒。椒是玉衡星精,服之令人身輕耐老。柏亦是仙藥。進(jìn)酒次弟,當(dāng)從小起以年少者為先?!?p> 后往來涿縣城,拜見外家,賈氏乃是劉備外家,家境殷實(shí)。賈氏,與云臺(tái)三十二將之中的膠東侯賈復(fù)有些關(guān)系,不過也只是傳說而已,賈復(fù)出身南陽賈氏,而涿縣賈氏據(jù)說是河南賈氏分支,今賈氏主要在河南及南陽兩地,河南賈氏出自賈誼,而南陽以賈復(fù)為尊。
涿縣賈氏,在涿郡亦是大姓,而劉氏,更多是先祖陸城亭侯所帶來的家族余脈,依托宗親之身,在涿郡有些地位,但久而久之早已是普通鄉(xiāng)民。劉備跟隨阿母,以及兩位阿姊前往賈宅,門口仆從見到后,連忙前往府內(nèi),待半刻,外祖父賈婓、舅母以及妹賈妍、弟賈勰出府。
阿母率先道:“大人近來可好?!?p> 年過花甲的賈婓笑道:“身體康健的很,倒是玄德往來涿縣求學(xué),就是不曾來拜見?!眲⒛敢宦?,也知自家孩子的習(xí)性,便道:“那肯定是因?yàn)椴辉竸跓┩饧伊?。我家小子就是這樣,與其父脾性相似,還望阿父不要怪罪。我會(huì)訓(xùn)導(dǎo)他的?!?p> 不等賈婓說話,賈山笑道:“我想這小子,一定因?yàn)槲壹议T高,你我兩家親屬,往后還是親上加親,何必如此客套,我雖是汝外舅,但也是未來泰山,不見泰山,反倒覺得門高,我家門在高,對(duì)自家夫婿何來嫌棄。”
賈婓微微咳了一聲,賈山這才停止言語,隨后賈婓用目光打量下自家外孫,雖說劉備少時(shí)就已經(jīng)十分奇異,但大時(shí),劉備外貌還是令人驚異萬分,碩大的耳朵,極長的手臂,高高脖頸,白皙的臉龐,高挺的鼻梁,一雙犀利的眉目下,精光閃閃,舉止十分鎮(zhèn)定自若,比之幽州諸家子弟可謂是勝之繁多。
“我家外孫,不必拘泥這些小節(jié),我還想看到汝與淑言成家呢?”賈婓剛說完,劉備與賈妍已是面紅耳赤,賈妍還用眼光仔細(xì)打量了劉備數(shù)眼,兄與她同年,又是青梅竹馬,老早她就知道,阿兄注定要做自家夫婿了,便一直是以劉家女君自居。
幾人隨后來到中庭,賈婓看向兩位外孫女,都是一代佳人,隱約看見當(dāng)年劉母的模樣,昔日常在膝下的小女已成為人母,想必自家女婿早故后,她一人拉扯三個(gè)孩子長大,雖是堅(jiān)強(qiáng),但終究是女流。
“我家女娃,也多了好些白發(fā),定是操勞太多了,為父看著心疼?!眲⒛复鸬溃骸按笕藷o需如此,雖是操勞,但無怨無悔,我嫁于劉氏相夫教子,好在兩個(gè)女兒出嫁,眼下只待大郎加冠,我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p> 劉母年不惑之年,只道是漢時(shí),女子成熟較早,基本上二八之年便以嫁做人婦,十七八左右便身為人母,長姊劉喬二十余,仲姊不過二八之年,也即將成婚,倒是劉備不過十歲,尚屬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