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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刑警

第10章 海釣

野獸刑警 蘆舟生 1663 2022-05-24 23:06:09

  花姐也有懷疑,以自己多年識人練出來的本事,何元氣質干凈完全不像個混混,但是金毛的話給了她另一種思路。

  何元是鐘sir的人。他的人哪里會是黑白分明的。

  鐘sir,大名鐘朗,這可是個人物。

  發(fā)財巷在二十年前就是鐘朗的管轄范圍,可以說沒有鐘朗的包庇就沒有今天的發(fā)財巷,就算他早就退休了,但每年該給的分紅依舊是要一分不少地送過去。

  鐘朗的另一個身份,是鐘柏元的二叔。

  向來明哲保身混日子的鐘柏元在大規(guī)模換血之際仍能在警署占一個位子,與他這位神通廣大的二叔不是沒有關系的。

  鐘朗在離開之前把手里的一些關系網(wǎng)也一并交了出去,不過他很謹慎,在警署待了這么多年只有少數(shù)幾個知道他們是親叔侄,而那幾個人還被他一道帶走了。

  可以說只要鐘柏元不主動暴露,幾乎不會有人拿他鐘朗侄子的身份做文章。

  剛接手的鐘柏元還沒用過手里的王牌,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辦法像鐘朗一樣游刃有余地應對黑白兩道。

  他看不上幫會的助力,但要在能人輩出的警界站穩(wěn)腳跟,決計離不開這個墊腳石。

  索性哪邊都先不沾,只是這次,他想試探一下。

  花姐也擔心,鐘朗退休了,警局的老熟人都換了大半,沒人愿意照老規(guī)矩來了,發(fā)財巷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

  如今送來個何元,以鐘朗的深謀遠慮,警察那邊一定也會有所打點,只要他還想收每年的供奉,必然不會讓發(fā)財巷沒落。

  背后錯綜復雜的關系,何家誠一概不知,對于金毛口中的鐘sir,他也一直以為就是鐘柏元。

  起先他將金毛當作是警察的線人,有意試探幾句,結果發(fā)覺他對自己的真實身份似乎并不清楚,而且根據(jù)他的種種行為來看,這貨就是個純種混混,整天想著吃喝玩樂,鈔票和美女。

  “麗姐,今天很性感哦?!苯鹈昙o不大,卻拿一種猥瑣的眼神上下大量比他大得多的女人。

  被叫麗姐的女人翻了個白眼,扭著屁股跑了。

  “啊欣欣,看樣子生意不錯啊,下了班請我吃東西咯?!?p>  手不安分地往人身上摸,欣欣嬌嗔一句,竟真拿出二十塊塞進金毛褲兜。

  “啊美美……”

  “小芳……”

  何家誠別過臉去,頭疼得厲害,但金毛的浪叫充斥耳邊,這家伙每次一來就跟人發(fā)騷,還挺雨露均沾,除了不敢騷擾花姐,連做飯的婆婆都要去勾搭一下。

  他摸了摸鼻子,模仿著以往見到的不良少年,蹲下看門口路過的人。

  鐘柏元為什么會跟鴻運幫的人有關系?何家誠暫時不去考慮,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務。

  在發(fā)財巷待了三天,每天做的就是帶路、收賬或揮兩下拳頭嚇人,何家誠心里厭煩,表面上還得裝作狗腿的樣子四處認大哥,請教如何更好地完成“業(yè)務”。

  唯一的好處是能光明正大地打聽鴻運幫的事。

  比如鴻運幫的六個分幫主面和心不和,都等著大幫主“車佬”早點咽氣好爭權。

  比如花姐和其中一個分幫主“麻油仔”有點交情,雖然她不是鴻運幫的人但卻在麻油仔的地盤下做生意,受鴻運幫庇護。

  再比如鴻運幫這幾年不景氣,各個大佬手下的小弟都跑了許多。

  “我們鴻運幫是最大的幫派了吧?”

  何家誠夾著一支煙,但沒抽幾口。

  一個頭禿了大半但是據(jù)本人所說青春年少,剛滿二十,外號“光豬”的混混,腿抖成了篩子,“早幾年確實,這兩年每個地方日子都不好過啊?!?p>  “怎么說?”何家誠腿有點麻了,換了個姿勢蹲下。

  “你聽說沒,成興前兩天搶了我們在西貢的地盤?!?p>  何家誠搖搖頭,“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反正吧兩個幫派早晚要打起來?!惫庳i對著面前走過的短裙美女吹了聲口哨。

  何家誠還想追問,結果色豬心思全在女人身上,完全答非所問。

  正當他搔首弄姿不亦樂乎的時候,不遠處的巷子口,一個卷發(fā)女人探出粉白粉白的臉,朝這邊拋了幾個媚眼。

  光豬像吃了炸藥一樣火速起身,腳步一深一淺,腿軟了一般似的。

  “哎,我有點事先走了,你在這看著?!鄙碛耙幌孪г谵D角。

  這人是他的相好,來找過他好幾次,每次一去就是大半天,何家誠已見怪不怪。

  沒打聽到需要的東西,還染了一身煙味,回去還要躲著,何家誠咳嗽了幾聲,踩滅煙頭。

  家里的何強并不知道何家誠在做臥底,每天早出晚歸,作息比原來還要健康點,何強還以為自己兒子逐漸適應做警察了。

  他沒多大期盼,兒子能健康地活著就好。

  “光豬呢?”有人來喊,一臉橫肉,名義上是管這些小混混的。

  “他肚子疼,拉屎去了?!焙渭艺\扭過頭。

  “有沒有搞錯,花姐有急事。”眉頭一皺,臉上橫肉更多了,層層疊疊,仿佛沙皮狗一般。

  何家誠一聽,連忙抓住機會說,“光豬昨天吃了過期牛扒,拉了快一天了站都站不穩(wěn),花姐有急事我可以幫忙。”

  隔了幾條巷子在小黑屋奮戰(zhàn)的光豬突然感覺下身一軟,肚子有些不舒服。

  “來吧來吧,死光豬,天天不知道在搞什么?!?p>  何家誠在那人的咒罵聲中,逐漸緊張起來。

  “花姐……”

  四海酒樓外。正是晚飯時候,人來人往。

  何家誠抓緊了手提袋里的賬本,像是給自己打氣。

  花姐有兩本賬簿,一本記載普通業(yè)務,一本記載發(fā)財巷更為隱秘的生意,為了小心起見,普通業(yè)務的賬簿由小弟每隔一周送到四海酒樓,更賺錢的業(yè)務花姐就每月一次親自送達。

  雖然何家誠送的是普通賬簿,但依舊遭到數(shù)次搜身,若真要夾帶些什么,早就被打成篩子了。

  酒樓的會計除了處理進出貨日常流水之外,還兼做幫派業(yè)務的賬,見到生面孔,不由多看幾眼。

  大概是長期在刀口上討生活,警覺性較一般人更甚,連頭都沒抬就發(fā)覺了何家誠的東張西望。

  “賬簿送到了就快點走吧,別看來看去的?!睍嬌焓滞屏送蒲坨R,不耐煩地趕人,他不算什么大人物,但跟一個小嘍啰比還是有優(yōu)越感的。

  來都來了,何家誠怎么舍得直接走,瞄了一眼酒樓大廳,發(fā)現(xiàn)提供的都是炒菜,轉頭問帶路的人,“大哥,我出來得急,飯還沒吃,能在這里吃碗面嗎?”

  帶路的混混當慣了跑堂的,突然被叫大哥,心里也是一咯噔,便說,“你找個偏僻的地方吃吧,別礙大哥們的眼?!?p>  何家誠連聲道謝,躲在角落邊吃面邊打量來往的人,腦子里還在找機會做點什么。

  突然,他眼神一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默默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自第一次給“鬼火”送賬本,卻陰錯陽差撞見鬼火被人尋仇替他挨了一酒瓶子后,何家誠便時常被叫去跑腿。

  花姐煩不過就撤了何家誠看大門的差事,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聽鬼火吩咐,不過每周的賬本還是要他送,光豬越發(fā)不像話,好幾次都找不到人。

  何家誠是鐘sir安排的,花姐沒理由往外推,但是鬼火又是個喜歡惹事的,連麻油仔都不一定壓得住,花姐要讓他不順心,生意就不用做了。

  四海酒樓主要負責收鴻運幫的賬簿,每個月交齊后總會計會放進密碼箱,拷在手上,由專人護送到鴻運幫的總部,警察早就摸清了路線,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運送路線貫穿居民區(qū),現(xiàn)在交火誤傷普通市民是件非常麻煩的事,習慣拿好處過輕松日子的長官們沒有這么吃飽了撐的,去打破警察和幫會的平衡引發(fā)騷亂。

  何家誠一整天都跟著鬼火,上午去歌舞廳收賬,給手下小弟訓話,中午去酒樓吃飯。

  下午到各個游戲廳、賭場轉一圈,抓出老千和騙錢的,到了晚上又回到歌舞廳坐鎮(zhèn),恐嚇鬧事的,每天忙到午夜才能休息,竟是比當警員還忙碌。

  第二天何家誠照老時間在鶯鶯舞廳等鬼火,可一直到中午都沒人出現(xiàn),向舞廳老板打聽鬼火前一天晚上玩到一兩點才走,并沒有什么異樣。

  何家誠啞然,鬼火長得一臉鬼樣,骨瘦如柴配個大頭,雞冠頭染成紅毛,活像只大公雞,一雙深灰色眼窩凹陷如骷髏,但精力是出奇旺盛。

  白天做事晚上鬼混,這樣的日子過了十來年還不死,簡直堪稱世界奇跡。

  左右等不到,干脆跑到酒樓去探聽消息,若是鬼火出了什么事,自己不是白忙活了幾天。

  剛進大門,就看到鬼火身邊的小弟——“肥手”坐在大廳一臉笑意看過來,何家誠的臉一下白了,但看周圍沒有其他人只能無奈上前。

  “肥手哥,怎么今天沒去舞廳收賬?。俊?p>  肥手揮揮手招呼著何家誠,上來就撈過肩膀用力捏了捏。

  這家伙喜歡男的。

  何家誠的臉又黑又白,神色煞是好看,但為了任務還是忍著。

  肥手壞笑著指了指前面,道,“鬼火哥有重要事情,早上就沒去了,明天收也一樣,總歸是跑不了的。”

  媽蛋,這玩意兒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掀桌子的聲音從里面的包廂傳來,何家誠借機挪到了邊上脫離了桎梏。

  狗日的,回去要好好洗個澡!

  只瞥見鬼火在包廂里,表情嚴肅像是發(fā)了很大脾氣,地上躺著一個人,腦袋上流了很多血,身子微微顫動著,應該還沒死。

  “什么重要事,賬都不收了?”

  “你做好準備啊,”肥手神秘兮兮地說,“晚上鬼火哥估計要去海釣,你這小身板太弱,衣服多穿點?!?p>  何家誠強忍著惡心,又不免疑惑,“海釣?”

  眼見著肥手的大肥手又要伸過來占他便宜,何家誠連忙找了借口趕緊溜走。

  深夜十二點,酒樓早就打烊了,包廂關了門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何家誠早就想出去透透氣了,但門口的守衛(wèi)不讓人進出,他只能找了個空包廂暫時休息了一會兒,肥手說的沒錯,鬼火晚上有安排。

  從維多利亞港出發(fā)往貨運碼頭方向,一行人上了艘快艇,在夜色掩護下,仿佛所有罪惡都有了光明正大的外衣。

  海釣。

  何家誠反復咀嚼這兩個字,聯(lián)想到警校里學的,難道是販毒?

  香港就這么大的地方,加上周圍是大海,所以毒販一般會走水路,把貨扔在海里等人去拿。

  他接到的任務是獲取幫派火拼的確切時間和地點,倘若尋找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其他犯罪行為,是否該采取措施?

  學校給出的標準答案是酌情處理,量力而行。

  船開了兩個鐘頭,實際是繞了許久的路,隱隱看到岸上些許燈光閃爍,前后四周除了模糊的島嶼影子就是不間斷的海浪聲。

  不對,不會是毒品交易。

  何家誠冷靜下來,雖說四面開闊,但是后方左右都被島嶼包圍,沒有出路。

  面前唯一能逃生的水域,有水警巡邏,買家是不可能在天亮的時候就藏身在附近島上的,更不可能沖破水警的屏障大搖大擺進來,以前或許可行,但現(xiàn)在很難。

  六零年之后水警擴展成了水警總區(qū),目前警員超過一千人,在24小時巡邏下進行打撈,未免太引人注目了。

  如果不是交易,那么是……身份被發(fā)現(xiàn)了?

  “做臥底?下輩子可以再試試?!惫砘皙熜χ?。

  冷風吹在身上,何家誠卻是渾身發(fā)熱,狂跳的心臟幾乎要蹦出胸口,這邊的海浪跳下去沒有生還的可能,他能做的唯有坐以待斃,等候發(fā)落。

  “把他綁起來,一起扔進海里?!惫砘鸫笮χ?,說得好像只是丟進澡堂洗個澡那么簡單。

  何家誠忘記了反抗,呆滯地站在船頭,束手就擒。

  意外的是,他等了幾分鐘也沒有人來拉扯他。

  年輕的臉龐帶著赴死的決心,轉過身,直面敵人。

  而他的敵人們,已將兩個人五花大綁,拖拽著與他擦肩而過,將他擠到身后,一個命令,裹成粽子的人毫無招架之力,直挺挺地落入海水中,撲通兩聲。

  正義的身軀想要嘶吼著阻止,但理智禁錮了雙腿,兩個鮮活的生命就此隕落。

  何家誠只看到其中一個似乎是在包廂見到的,已經被揍得不成人形,若非那身衣服還真認不出來,而另一個,罪惡口中稱之為臥底的人,他竟是連樣貌都沒有看清。

  “愣著干嘛?過來啊?!惫砘鹫姓惺帧?p>  年輕的警員如夢初醒,換了一身狗崽子的皮猥瑣地跑過去。

  “怎么?嚇傻了?”

  “哈哈哈……”

  “頭一次……菜鳥……”

  眾人哄笑著,何家誠唯有紅著臉龐點頭承認,乍看像是羞愧,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滿腔的憤怒無處抒發(fā)導致的。

  一行人站在船頭,鬼火大喊了幾聲,絲毫不怕被抓個正著,互相打趣的幾人灌了幾瓶酒,而后開始排成一排放水,咸濕的海水,腥臭的尿味,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酒嗝。

  何家誠站在這些人的身后,只要一腳,就能把鬼火踹進海里。

  可是這樣有什么意義呢,他是警察,應該用法律懲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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